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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在二叔父院中用过后，各回各家。
林庭屿要送秦怀柔回秦家，顺带送节礼。林呈桉和曹瑞岑也要在年前回一趟曹家。
只剩林星微无处可去，陆家和魏夫人的节礼魏明霁还未回都城时侯夫人已经送了。
林星微打算好好午憩一下，晚上去一趟魏府，看看魏明霁回来了没有，再帮魏夫人准备一些年节要用的东西。
下午晡时，林星微才睡起，罗浮带来了消息，“关公子被曹太守捕获了，现在已经羁押在廷尉府了！”
“为何是曹太守？”为何不是魏将军或是温侍郎，而是曹太守？林星微惊讶不已。
罗浮道：“奴也不知，是温侍郎差人来传的话，要郡主去一趟廷尉府，关公子指明要见郡主。”
林星微收拾停当，让何妇装了些吃食和几件厚裳，由罗浮护送着去了廷尉府。
林星微还没见到温林的面，就由一个狱卒将林星微带进了牢狱。
牢门打开，关行云一身单薄锦衣，盘腿坐在草席上，看见林星微，稚嫩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
林星微将食盒和装着厚裳的包裹放在了矮案上，跽坐正了，细声问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杀害袁澄呢？”
关行云喉头滑动了一下，抿然一笑，“郡主姐姐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
以林星微敏感的心思早就猜出凶手是谁了，只不过没到最后一步，她不敢擅下论断而已。
第177章 曹意当真是变了
关行云身上衣着实在单薄，林星微打开包裹，取出厚裳递了过去，道：“牢狱阴冷，穿上吧。”
关行云没客气，鼻腔抽噎了一下，接过去将厚裳披在了身上。
他往日要么在静水楼台的高台上，要么在王孙贵族的厅堂里，从来不知这世上会有“寒冷”二字。
他的衣笥里从来没有准备过冬的衣裳。
关行云低声道：“我也是袁丞相的亲孙儿……”
林星微一惊，但没有打断他，继续听着。
关行云继续道：“我母亲原是丞相府的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被丞相次子袁亮侵犯才有了我。”
“我母亲有了身孕，袁亮不承认是他的骨血，指责我母亲和其他奴仆苟且，我母亲为了继续在丞相府生存便承认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母亲生下我，身体还未养好，袁亮又来侵犯我母亲。我母亲为了我一直隐忍。”
“我三岁起给袁澄做陪读，我的长相越来越像袁亮，袁亮害怕被人知晓影响他的前途，便将我和我母亲卖到了静水楼台。”
“我母亲神思郁郁，在静水楼台不过一年她就去世了，草席一裹被丢到了乱葬岗。”
“我十三岁的时候，受邀到丞相府献艺，袁澄认出了我，并当众撒钱让我像狗一样爬行捡拾，而后邀我共寝。”
“袁亮就在场，却没发一言来阻止他侄子欺负我，还嘲笑起哄……我痴心的想着，我和袁亮之间没有亲情也有血缘，他怎么也不该看着他的侄子来糟蹋我吧，怎么也要顾一下人伦吧！呵！”
“也许他没有认出你来呢？”林星微轻声问道。
关行云悠悠地道：“袁澄都能认出我是他小时伴读，他怎会认不出我是他私生儿子呢？”
关行云苦笑，“我这条命本就不值得，可被人如此作践还是受不住的，如今大仇得报，我反而轻松了。”
凄惨的身世说了这么多，关行云一滴眼泪都没掉。
面容稚嫩，语气老成，就像经历了人生锤炼后四五十的人，看透了世俗了一切。
林星微皱眉道：“那你也应该杀袁亮啊，为何要先杀袁澄呢，袁澄并不知晓你与他是血亲。”
关行云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一下，道：“袁丞相位列三公，所育子孙无一可成才，袁亮本在相府不受重视，丞相所疼者乃长孙袁澄，我的匕首刺向的不是袁澄，而是丞相，只有丞相心疼了，相府所有人才会心疼。”
林星微问他，“你年岁这么轻，本该有一番作为，为了报仇毁了前途，难道就不后悔吗？”
关行云凝视着她，问道：“我能有什么作为？年幼时在静水楼台吟吟唱唱，待到年老色衰之时我该何去何从？”
一声苦笑，“这世上，就只有郡主还给我提‘前途’，提‘作为’。只有郡主从未嫌弃我的身份，还愿意同我相交成友。”
林星微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了矮脚案上，轻声道：“你本就是个有才且良善的人，我自然愿意同你成为好友。”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随便准备了几样，你趁热吃了吧。”
林星微说随便准备的，可关行云知道这几道菜食并非随便，勋贵之家吃席才会准备这些菜。
“郡主费心了。”
关行云的目光向外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两把梨花木瑶琴藏在我房中的榻下的暗格里，是我心爱之物，我这辈子用不上了，郡主喜欢琴，这两把琴就送给郡主了。”
他起身挪开眼前的矮脚案，扑身认认真真地对林星微一拜，“多谢郡主！”
林星微喉头哽塞，一句话也说不出。
含泪出了牢房，曹意和温林就站在外边。
“去那边一叙。”
温林将林星微和曹意引到了廷尉府后堂的一间空房里。房中清冷，温林让人提来了火盆。
三人围坐在火盆前，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还是曹意先道：“温侍郎，不给我和有宁郡主奉一杯热茶吗？”
温林抬眼气呼呼反问：“从前，知昂公子跟着有宁郡主经常到静水楼台找关行云习琴，也是有些交情的，袁澄本身就浪荡不堪，死不足惜，知昂公子为何不放关行云一马？”
曹意冷声一笑，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为何要放过一个凶犯？温侍郎包庇关行云也就算了，难道还要我也包庇他？”
林星微眼圈红红，直视曹意，“追凶本是温侍郎的事，当下曹太守为何要捷足先登？”
曹意丝毫不避讳，坦然道：“袁丞相许高官厚禄悬赏追凶，这个机会本是温侍郎的，我一开始也没有想抢温侍郎的功劳，到年下了，迟迟不见温侍郎行动，那就让我来吧，寻些彩头我也好过年不是？”
林星微无语，呛声道：“那你也不用亲自去抓人吧，毕竟从前也是有些交情的。”
曹意淡然道：“告知他们哪里比得上我亲自将人捉到他们面前的功劳大？”
“可……他是关行云啊！我的瑶琴教习，知昂从前也不是说喜欢关行云的戏和琴吗？”
林星微急得泪花晶莹，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关行云从这个泥潭里拉出来。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从前你我议亲两年多，到最后你嫁我了么？”曹意反问。
林星微语噎。
温林讪讪道：“不是非要议从前，而是生而为人不要被利禄迷惑了本心。”
曹意一笑，面目阴沉地反问道：“温侍郎如何得知我的本心？”
“人各有所求，谁都不是心怀博大之人，温侍郎就不要评判我了。”
曹意起身，拱手告辞：“我还要进宫面圣，就不陪二位在此闲谈了！”
曹意走远了，温林才道：“曹意当真是变了。”
林星微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表姐还关押在此处么？兄长引我去看看她。”
温林道：“关行云一抓进来，录了供词交给了陛下和丞相，苏姑娘等人全都放了。”
“那……陈溪南呢？”林星微试探地问道。
温林眉头一挑，淡淡地道：“昨夜魏将军来时，已经将她接走了。”
“接去了哪里？”林星微紧声问道。
温林淡然一笑，“这个我也不知，妹妹要是好奇就去问魏将军吧。”
“不好奇不好奇，随口一问。”林星微喝了口茶掩饰心中的醋意。
第178章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我呀
袁丞相拉着自己宠妾灭妻的儿子在大殿上头都快要磕破了，口口声声要陛下将关行云挫骨扬灰。
温林呈上关行云的口供后，不光袁家人，大殿上的大臣们都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一桩家丑捅到朝堂上，袁丞相脸面无光，羞愧得要死，一个巴掌自己呼在脸上，恨不得撞柱而死，幸而被陛下的内侍给拉住了。
袁曷辩驳道：“这口供我们袁家不认！一个凶手为了脱罪什么不能辩，如此污蔑我们袁家罪加一等，请陛下及早处置了这个关行云！”
魏明霁铿锵道：“关行云迟早都要死，何须急在这一时？”
“先前袁夫人在皇后宫主指责苏姑娘与情人密谋杀害了袁澄，现在又牵扯出凶手是丞相之孙，案件复杂难辨，一份口供的确不可信。”
“臣与太子同苏家沾亲带故，不方便查此案，既然案犯是曹太守捕获的，此案就交给曹太守和温侍郎彻查，早日给袁、苏两家一个公道！”
陛下斜乜了一眼魏明霁，道：“嗯，魏将军这个提议不错，此案就交给曹太守和温侍郎去办。”
曹意略显一惊便应承了下来。
袁曷还想阻止继续彻查，然被陛下一锤定音，不容他辩驳了。
正月初三日入之时。
几日未见魏明霁面，林星微心焦。
食盒里装了自己亲手做的“爱心”点心，准备去魏府走一遭。
马车在魏府门口停下，林星微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下来，正要迈步上台阶，魏府的大门忽然开了。
曹意从门内出来。
他彬彬有礼地朝林星微一笑，而后拱手致礼，林星微也浅浅回了个礼。
曹意直起身，一句话也没说，默然下了台阶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夫朝着马背甩了一鞭子，曹意的马车扬长而去。
左丘知站在门口送曹意，看见林星微，主动上前行了礼，道：“郡主来得巧，曹太守才走，将军这会儿终于有点空闲了。”
不知为何，林星微同左丘知说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不由就会想起母亲打断他的腿的事。
左丘知到现在走路还有点瘸拐。
“曹太守找将军何事？”林星微轻声问道。
左丘知淡淡地道：“都是一些公务上的事，郡主快进去吧，不然我们将军又没空了。”
“你们将军还真是忙呢！”
进了府门，林星微轻车熟路的先往房夫人的住处去。
院中还缺两个花园，林星微此来除了和魏明霁见一面，就是同房夫人商量一下，待天暖后建花园的事项。
房夫人整日除了操心儿子的婚仪，就是做她的珠宝手工。林星微远远就看见房夫人贴身的两个丫头在檐台上的烧漆。
林星微佩服房夫人这把年纪了，眼神明亮，一个极细的银丝在她的手上很快就被折成了一朵花，上面还要镶嵌珍珠。
林星微同房夫人打过了招呼，才去见了魏明霁。还未靠近，林星微就听到他和鲍商说话的声音。
“曹吴和曹成已经在押解回都城的路上，陆将军封锁了曹家的所有消息，曹荣还不知道他的两个儿子被捕了，曹吴和曹成一回都城，怕是要大乱了。”
鲍商说话声音不紧不慢。
林星微心头一紧，曹吴和曹成是曹意和曹瑞岑的长兄和二兄，刚刚曹意从魏府出去，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两个兄长被陆屹大将军给抓了？
魏明霁沉声道：“我和养父秘密行动两月有余，为的就是今天，曹家兵权大部分都在此二人手上，此二人落网，我们还怕拿捏不住曹荣吗。”
鲍商有些担忧，“将军卧薪尝胆十余年，为的就是今日……刚才曹意的意思，像是已经知道他们曹家要遭殃了，他都有所察觉了，曹荣难道会没有防范？”
魏明霁冷笑，“放心，曹意知道也无妨，他们都不知道我后面的棋要怎么下，曹意才不会在乎那两位同父异母兄长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的前途。”
“他刚在丞相面前得了脸，秩俸一下升到了二千石，他就是察觉曹家要出事了，才着急忙慌的抓了关行云，傍上了袁丞相这棵大树。”
鲍商一笑，“丞相给曹意升官秩，是因为当初抓凶犯的悬赏答应出去了，丞相不想失信于人，若丞相早知道凶手会是自己亲孙，大抵是不会发悬赏告示了。”
“曹意眼下看似风光，实则怕得很，丞相赏他非真心，曹家也遭了殃，他的荣耀还能维持几天？”
魏明霁道：“曹意心术不正，然无大错，这些嘲讽之语以后少说。”
……
林星微站在廊下静听着，吕世修突然过来，“郡主来找我们将军？”
林星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吕世修，将手上的食盒递给吕世修，道：“过年做了些点心，想给将军尝一尝，既然将军有事，我便先回了。”
林星微转身就走，魏明霁听到门外的声响追了出来，扥住了她的衣袖。
“来都来了，怎么着急走？”
林星微拂开了他的手，问道：“我从没过问过将军的公务，现在我想问一问将军，将军可还有事瞒我？”
魏明霁收敛笑容，面目变得紧绷，轻声道：“刚才我和阿商的话你都听到了？”
林星微继续道：“曹家的事属于将军公务，和我没关系，我不过问，我想知道将军自己有没有事情瞒我？”
魏明霁眸色沉了沉，柔声道：“我的所有事你不是都知道么？我没有事瞒你。”
林星微抬着靓丽的眸子看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你。”
“待你忙过这阵，来侯府找我吧，我绣好了嫁衣想给你看看。……你忙，我先走了。”
从魏府出来，林星微的马车绕过了两条街，曹意的马车停在边上，车窗里看见林星微的马车过来，曹意从车上下来。
曹意上前拦住了她，隔着车窗向内喊话：“静水楼台重新开张了，郡主可想过去听一曲？”
静水楼台没有了关行云，林星微也不想再去了。
车外阳光刺眼，即使没有打开窗扉，透过窗棂上薄薄的白绢，林星微也能看见曹意的头发同霜雪一般耀眼。
从前只是花白，如今是全白了，曹意才十八岁啊！
林星微轻声问道：“曹太守有话要同我说吗？”
曹意一笑，“静水楼台人多眼杂，是我没有想周到。我心中有惑，想让郡主替我解惑，若郡主愿意，就随我去一僻静处。”
林星微想了一下，答应了。
第179章 我给前男友做占卜
林星微让罗浮跟上曹意的马车，走过长街，到了曹意地新府邸，门楣匾额上有三个大字：镜花台。
从前林星微路过几回此处，那时还没有这个匾额，大门上还挂着锁，林星微还好奇此处是谁的庭院。
曹意温和道：“此处是我在桐县任县丞时就让母亲帮忙买下了，从头至尾花费的都是我的俸禄，没靠家中一个铜板，是我置办的第一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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