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微扁扁嘴,不悦地从车窗探出脑袋问道:“敢问两位兄长,换做是你们,愿意娶我这个罪臣的外孙女吗?”
林庭屿和温林一噎,的确是不愿意。
林星微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的答案,无比清醒地道:“这个世道再现实不过,你们还愿意同我来往那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妹妹,若是换做旁人呢?”
“从前咱家办宴席,宾客如云,现在若是办宴席,只怕是连打秋风的狗都不来。”
林庭屿抿了下嘴唇,无奈地道:“那你总要嫁人呀,总是要过自己的日子吧。”
林星微信心满满,轻笑着道:“自然是要嫁人的,只是我运气不好,命数不顺,多蹉跎几年光阴也许就能遇到合适的了。”
还好,还好,林庭屿偷偷松了一口气,妹妹没说要嫁曹意。
林星微又很懂事地道:“两位兄长放心,我不会再去镜花台了,知昂以后来咱家我也不会再见了。天气暖和,我打算明日就搬到乡下庄子里去住,总之,不会在让兄长们在外听到我的流言。”
林庭屿和温林看到妹妹如此,又有些心疼,温林忍不住道:“倒也不必搬到乡下去,你就好生在家待着不行么?”
林星微坏笑了一下,“我若是待在家中,我母亲还如何同宋大人培养感情?从前我母亲说等我嫁了她再和宋大人成婚,现在倒不如让我母亲先嫁了,我心头也好舒服些。”
“呃……大伯母还在孝期,如何改嫁?”林庭屿尴尬地问道。
林星微一本正经地道:“他们二人与其说是成婚,还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我算过了,我外祖父和舅父孝期过了百日,我母亲就可以搬去同宋大人一起住了。”
林庭屿和温林的脸色煞红煞红地,如此羞涩的事情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简直让人不敢信。
苏夫人的事理应又长辈做主操持,怎么轮到她一个女儿替母亲操心啊。
林星微当真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就带上毛毛和狮狮去了乡下,罗浮和云珠跟去伺候。
只有云珠知道,她的姑娘白日里嘻嘻哈哈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到了晚上就睁着眼睛到天亮,怎么也睡不着。
罗浮在院子里放了把躺椅,有太阳的时候林星微躺在上面还能睡一两个时辰。
林星微发现了一个规律,她害怕夜晚,到了夜晚她不敢睡,一睡就心神不宁做噩梦很快就惊醒。白日里在阳光下很舒服,最是放松的时候,她就能安然睡上一阵子。
后来,到了晚上林星微干脆不进屋了,她本来就喜欢看星星,二月里的天气还很冷,林星微就裹着被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云珠裹着厚氅蹲在林星微脚边,轻声道:“奴婢知道姑娘是为了躲避知昂公子才来乡下住的,不如我们去蒙县吧,去看看您侄儿?”
林星微摇了摇头,“我这副模样总会打扰到三叔父一家的,再说我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情况才躲到乡下来,我若去了蒙县见到阿岑,阿岑转头就会同知昂说的,这不是害知昂更担心了么。”
云珠闷闷不乐,埋怨道:“要不是方夫人,姑娘也就不会来乡下了住了。”
“方婉没错,你怨她作甚?”林星微道。
林星微搬到乡下的前两日,方婉找了一趟林星微。她开门见山地对林星微说:“我来找你的事不希望知昂知晓,林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林星微点了点头。
方婉的马车停在林家宅子后面的小巷里,这里除了林家的仆丁,外人甚少过来。
林星微被叫进了马车中,方婉柔声道:“我没有责怪林姑娘的意思,毕竟当初是我将知昂从林姑娘身边抢了去。从前我和知昂欠下你的,知昂近一年的时间日夜颠倒陪姑娘,算是还清了,请姑娘离知昂远些好吗?”
林星微心头闷闷地,轻声道:“我已经从镜花台搬出来了,以后不会去了。”
方婉眼中透出厌恶之意,“这不够,他还是有各种由头来林家找你的。”
林星微抬起眉头看她,问道:“那你希望我怎样?总不能让我连家都不要了吧?”
方婉一把抓住了林星微的手,急急恳切道:“林姑娘,我求你了,我不能没有知昂!从前知昂妻妾多,我没本事同她们争,我也知道知昂的心并不属于她们,只是在和她们逢场作戏。”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了,家姑天天骂我笼络不住知昂,曹家的嫂嫂们一个个都有孩子,连阿岑都有孩子了,唯独我没有,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我只想有个正正常常的家。”
林星微冷淡地道:“我已经有十天没见知昂公子了,这些话你应该同他去说,求他同你好好过日子,不应该与我说这些。”
林星微没有骗她,过完元宵节到如今,她的确没再见过曹意。
曹意借着和林呈桉搭话来找过林星微两次,她都躲着没见,是以曹意知道林星微的心思,借着仆人的手送来剑谱后,便再没来叨扰她了。
只是偶尔听林呈桉身边的仆从们说起,曹意会找林呈桉下棋读书,有几回还住在林呈桉处没走。
第207章 我要去乡下过快活日子
“林姑娘,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知昂放不下你。”方婉紧紧抓着林星微的手,说着说着哭起来了,“只要你一日不嫁人,一日还在都城,他就永远都不会死心,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可他就是喜欢你。”
“我希望你走的远远的,对你好也是对他好。”方婉抬手轻轻擦拭眼泪,又道:“你们之间是有恩义的,就此打住给彼此留个美好的印象,不要到最后被知昂破坏了。”
林星微明白她的意思,她亦明白曹意对她的情意,若她继续留在都城,伤害的不只是方婉,伤害更大的是曹意,她亦也承受不起曹意的这份情意。
林星微将自己的手从方婉的手中抽出来,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快离开都城的。”
方婉这才破涕为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塞到林星微手里,道:“我知道林姑娘近来不容易,也缺钱,这些银两是我平时攒下的,你留着路上花。”
“不需要。”
林星微将钱袋放回方婉手中,毅然下了车。
她就是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会觊觎曹意的。
林星微望着天空星罗棋布,悠悠叹了一口气,天命不眷顾她,她在这庄子里不愁吃穿住到老也甚好。
云珠眼中含泪,心头替林星微委屈,“姑娘总是替别人想得多,却从未替自己打算过。奴婢倒是希望你主动找一回方婉的麻烦,告诉她知昂公子本就是属于你的,让她滚远些。”
林星微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也不是谁都让的,我想要的别人抢不走,我不想要的那就是真的不想要了。”
自和曹意退亲,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和他破镜重圆了,更何况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心性早就不是从前了。
“那魏将军呢?姑娘还想他吗?”云珠又喃喃问道。
林星微脸上的笑容霎时没了,她有些难受,心肝被人牵着走的难受,她还没有忘记他。
云珠委屈起来,眼珠子从圆嘟嘟的脸蛋上滚了下来,“他们一个个都厉害,同姑娘一退亲身边立马有了新人,可姑娘呢?要不是姑娘命大活下来了,如今姑娘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林星微勉强笑了一下,揉了一下云珠可爱的脸蛋,道:“我替我自己算过卦,我只是婚姻坎坷,并不是嫁不出去,一定有个很好很好的郎君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
也许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后,她就会真的忘记魏明霁,但是现在还不行。
她住到乡下庄子里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忘记不属于她的郎君,另一个就是养好心情后,重新杀回都城,让三位兄长给她介绍都城最好最优质的郎君,她天天在家举办相亲宴,直到挑中那个最好的人。
云珠转悲为喜,“对,姑娘还年轻,不愁嫁不出去!”
主仆二人在院中坐了一会,云珠困得熬不住了就先去睡了。
林星微走到院墙边的靶子前,借着月光射一了一阵箭。不得不说,在曹意地指点下,她的射术突飞猛进,几乎百发百中。
就是剑术么,也许是身子骨不够软,骨筋拉不开,总是没甚进展。
林星微也怕痛,那些劈叉压腿翻腰她一个都做不来。是以,曹意让她练剑,只不过是让她多锻炼锻炼身体,并没求她成为剑术高手。
曹意送了好几卷剑谱,林星微只学了很多假把式。
乡下有处矮山,林家的田地大多都在这个山上。林星微有了新乐趣,就是和罗浮上山射麻雀和野鸡。
这些吃庄稼的野鸟是庄户人家最痛恨的,主仆二人几乎每天都能满载而归,再让刘卯烤了吃。
肉吃腻了,田间地头可以随便拔个萝卜刮了皮啃了吃,最是解腻。每次来到乡下,林星微总能解放天性,吃吃玩玩,无忧无虑。
林星微在乡下住了半个月,苏夫人不放心,让温林看一趟。
温林差点没认出妹妹来,她现在与乡下那些野丫头没甚区别,根本没有大家闺秀的一点点模样了。
一身粗布短袄,跟庄户人家似的,脸蛋没有脂粉的滋润,变得灰扑扑的,不似以往娇嫩。这几日拉弓搭箭射鸟,手上打起的水泡和茧子。
温林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回去后如何同母亲汇报妹妹现在的状态。
林星微把烤熟的麻雀往温林嘴里一塞,大大咧咧道:“兄长,快吃,凉了就腥了。”
温林咬了一口麻雀肉,粉红的嘴唇被烤黑的麻雀弄得脏兮兮的了,“母亲还担心你在乡下过得不好,叫我来看你,现在看来是母亲想多了。”
林星微满不在意地嗦着骨头,道:“刘卯过几日要回都城向二叔父汇报春种的事,我打算跟着他一起回来一趟,没想到兄长先来看我了。”
温林收敛了笑意,淡淡地道:“你还是别回去了,你一走,鲍商明着暗着打听你的动向,知昂也是,多次向我们询问你去哪儿,怎么不见你出来玩。好在咱们林家人嘴巴严,什么都没说出去。”
“知昂打听我就算了,鲍商打听我作甚?我被上都府缉凶啦?”林星微翻着另一只外焦里未熟的麻雀,好不在意地问道。
温林气得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自己惹下的情债,还问我?”
林星微咧嘴一笑,“那兄长一定要替我保密,我最怕上都府的人了,别让他们找到这里来。”
温林道:“你大可不必担心魏明霁找你,江南盐市的税收有问题,陛下让他去查税了,这一个月都不会在都城。”
林星微冷哼了一声,道:“陛下让他出手,定是很大很严重的事情,说不定是借着查税去查其他的事。”
温林心头了然,“除了同何峥有关的案子,不会再有其他了。”
林星微承认,魏明霁不是一般的厉害。他为了肃清当年何峥同谋,动辄就抄家灭族,触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魏明霁踩着荆棘如同平地,这些年却没有一个能扳倒魏明霁的。
第208章 我要跟着兄长去浪
“兄长,我有东西给你。”林星微突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跑进了屋。
等她再出来时,笑嘻嘻地手里捧着一个正红色的包裹,放到了温林的眼前,道:“我早就答应过兄长的,要给兄长准备礼冠和婚服,兄长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这可是林星微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准备的,两件男女婚服,一顶男式通天礼冠,一顶女式珍珠帘婚冠。
温林一看就知道妹妹花了大心血才置办的这两套婚服,莫名有些感动。
林星微吃烤肉嘴唇黑乎乎地,笑容却灿烂得很,“我知道兄长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姝宁嫂嫂喜不喜欢。”
“放心,姝宁不是挑剔的姑娘。我和姝宁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下旬,我过两日就要去北海郡做准备,正好也快到姝宁生辰了,我希望带你一起去。”
林星微眼角眉梢一阵欣喜,“当真?”
“当真。”温林儒雅地笑着,“我原想将姝宁接到都城再成婚的,可我岳父想让我们在北海郡成婚后再回都城。”
“你知道的,能陪我去北海郡的亲人不多,我希望你去。”
“一定一定,我一定去!”林星微像个欢脱的麻雀儿,她当真是过得无聊极了,正好去凑一场大大的热闹。
林星微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跟着温林去了北海郡,一路上追问不停,北海郡大不大?姝宁嫂嫂长得漂亮吗?姝宁嫂嫂今年几岁了?……
温林耐心一一解答,还告诉妹妹北海郡能看到大海时,林星微就更加欢脱了。
看着妹妹高兴的模样,温林心下责骂起魏明霁来,魏明霁也是在北海郡长大的儿郎,看样子是从未同林星微介绍过北海郡的模样。
温林有些后悔,那次在炉汀山上帮魏明霁约了林星微,想起当年自己的举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真是对不住妹妹,要不是自己助纣为虐,魏明霁也不会又再欺负妹妹的机会。
温林带着妹妹走走停停,一路几乎是边玩边走,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北海郡家中。
温夫人去了温睢任上,儿子成婚时才会回到北海郡,是以温家的宅子除了几个家仆外无人居住。
仆从看到温林回来,夹道欢迎,林星微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歇了两日,林星微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温林去了李郡守家,给李姝宁过生辰宴席。
林星微备了好厚一份礼去拜见未来嫂嫂。
北海郡太守府很大,这里是谁当太守就谁住,谁知李太守上任后二十年都没有挪过窝了。
李郡守当真是疼女儿,邀请的宾客当真多,李郡守和三子四子还亲自站在门口迎客。林星微从未办过生辰宴,当真觉得好羡慕。
温林说李郡守有四个儿郎,姝宁作为最幼的女儿全家最宠。
温岁晚给未来岳父行了礼,道:“有劳太守大人和两位兄长亲自来迎,岁晚很是惭愧。”
李太守和女婿寒暄了两句,看见了林星微,轻声道:“去岁林太公生辰,与林姑娘见过一面,林姑娘还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兄长的岳父林星微印象深刻,她到现在连李太守当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记得。
温林留下和李太守的两个儿子攀谈,林星微被引进了内堂。
首座上一个红色锦缎裾裙的女孩被众星捧月般对待,围坐着一群姑娘们,嬉嬉笑笑说着话。那女孩长相眉眼柔和,脸盘圆润,珠翠围绕。
那女孩一听林星微的名号,像一个红绣球般笑容灿灿地从首座上跑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其余的姑娘们也立即起身,朝林星微行礼。
“岁晚公子经常在信中提到冉冉妹妹,今日终于见到了!当真是天人一般啊!”李姝宁温婉贵气,神态娇矜。
林星微虽然久居在都城,然名声已经传到了北海郡,周围好些女眷一阵悄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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