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熙脸色黑得像个锅底。
“我一早就知道,找到刘罡,这个案子就不会再允许被查下去了。”
秦茂一头雾水。
“为何?”
傅长熙说:“刘罡闯那么大的祸,逃狱之后马上回头杀江行。那么明显的动机摆在眼前。那就是为了让这个案子定性在他身上。”
“但是他和那些谣言是一样的。劫杀富商案和江行死后在京城中兴起的卫家索魂的谣言实质上是一个性质。”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江行之后,再将所有的罪名押在刘罡身上,将真正幕后黑手完全从这件事里面摘除出去。”
秦茂不解道:“既然要这么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刘罡下手杀江行?”
涂希希说:“因为刘罡不是江行的对手,单独刘罡在场,是杀不了江行的。这个幕后之人是必须要出手的存在。”
秦茂道:“刘罡不是对手,那也可以利用其它的办法,比如下毒之类。”
涂希希解释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留下痕迹。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选择了最正确的方法,现在只要抓到刘罡,这个案子和卫家的流言就要一并止住了。”
傅长熙往后靠,他呼出一口长气,说:“就是这样。”
单独刘罡一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背后的势力起码在盛京,或者说在大盛官场上有不小的影响力。
涂希希想起一开始傅长熙就否定了尽快找到刘罡这个方法。明明他也知道找到刘罡才是最快找到答案的方式。
“大人当初为何不去找刘罡?”她说完,又解释道:“若是我们先找到了刘罡,人在我们手中,这个案子就不会这么被动。”
傅长熙哼笑,说:“我不是说过,刘罡有京兆府在找。而且当时江行选择低调去找刘罡是有原因的。我想江行之死就是江行选择这种做法的最有效的结果。”
涂希希眼皮跳了下。
“你的意思是……”
“江行之所以死,必定是触碰到了某些人的警戒线。”
涂希希越发觉得自己必须快点去找殊途,但现在已经不是光找殊途就可以了。如果找不到真凶,让案子定下来,那么刘罡就是所有人的目标。
刘罡危险,就等于殊途也会陷入危险当中。
她得尽快找到那个至今游离在视线之外的第三者才行。
秦茂忐忑问:“傅统领让大人您不要再查了吗?”
傅长熙厉色道:“他说什么,我就得听么?大理寺卿的话我都未必能听进去。”
秦茂一瞬间明白自己说的话又碰到了自家大人的逆鳞上:“……”
涂希希说道:“等下,大人我可以理解为,只要我们能找到真凶,即便是抓到了刘罡,这个案子也不会被定性在刘罡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秦茂道:“哪有那么简单,现在抓刘罡可比找真凶简单多了……”
傅长熙却截断了秦茂的退堂鼓,赞许道:“殊途说的对。”
涂希希顿时坐直了,说:“找刘罡我可能没什么能耐,但找真凶,我一定可以。”
第25章 凶手不是刘罡
傅长熙先前失望的时候被他这番话空口激励了一下,真的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但这会反应过来了发现自己也是晕头了。这人空口无凭张口就来,除了开始那会误打误撞找到了血迹,到现在也没再拿出点实际有用的东西来。
这话他倒是说得出口!
他伸手用力推开凑近他表态的无比认真的脸。凉声凉气道:“拿点东西来我面前,再说这种话。”
涂希希有点生气。
倒不是因为傅长熙。而是自己,这么多的线索摆在面前,她竟然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枉费她曾经威名!
秦茂看她一脸压不住的燥色,压不住地对着天发脾气,过来说:“你也别这么急嘛?查案本身就得从细微入手。”
涂希希:“收拾得太干净了啊!”
秦茂失笑说:“哪有真正太干净的案发现场,不过只是没找到关键地方而已。”
涂希希被他说得冷静下来了。
“秦茂有见过这种案发现场吗?”
秦茂挑眉,道:“有啊,我见过一个发生在空屋的案子,你猜人是怎么被杀的?”
涂希希疑惑。
“闷死的?”
秦茂笑得好大声,片刻后笑容瞬间消失。
“被吓死的。凶手是那种你无法想象出来的恶人,他将人绑在屋中,蒙上双眼。那屋子很是偏僻,寻常无人经过,凶手却还是门窗用重布蒙上。死者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滴水声。”
涂希希问:“没有找到凶手?”
秦茂说:“找到了。是死者儿子上学私塾的夫子。”
涂希希凑近他。
“怎么找到的?”
秦茂说:“他绑人用了死者儿子的捆书绳,那绳子被死者儿子前一天带去私塾,之后便不见了。”
涂希希困惑。
“那也不能证实是夫子做的吧。”
秦茂道:“单单一根绳子确实不能。但是绳子指向了私塾,私塾里和死者有过节的只有这位夫子。而且,他去买重布的时候,竟然用了这根绳子。若非我们在卖绳子的地方偶然碰到那位卖布的老板,否则还发现不了死者真正的死因。”
涂希希不由失笑。
“百密总有一疏。”
“所以盯着有疑点的人,总会有收获。”秦茂问,“殊途,你现在怀疑谁?”
涂希希想了下。
“江行的案子,我现在不怀疑胡浩源了。但我可以肯定,杀胡浩源的人和杀江行的人一定有某种关系。”
秦茂问:“什么关系?”
涂希希道:“从手法可以肯定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可能是从属,也可能是合作。不过我偏向从属。”
秦茂不解问“为何?”
涂希希说:“杀胡浩源之人胆大心细,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在杀江行的案子里,他一定程度上支配了刘罡的思维。不过你说的对,任何案子都会有痕迹留下来,只不过是我们没找到。”
说到这,她忽然停顿了下,又改口说。
“也许未必是没找到,只不过没窜连起来。秦茂,能帮我去查问一下哪家药铺和胡浩源有联系专门售卖特殊药物吗?尤其是来自莱州药材的药。”
秦茂起身,一脸豪爽。
“好嘞!”
秦茂走后,涂希希徒自一人留在原地,一边想事情一边吃饭,片刻后被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引得收回了神思。
她定睛看过去,只见傅长熙正走到马车边上,和侯在那的大理寺吏说话。
这已经是的她好几次看到这样的光景了,让人觉得傅长熙是不是看他歇着不舒服,和人说她坏话。
她赶紧将最后两口饭扒进嘴里,咽下后,收了饭盒在一旁放好。起身的时候傅长熙已经朝她这边过来了。
“秦茂呢?”傅长熙四下环顾问道。
涂希希往后门那边的小巷子一指,说:“吃完饭去找证据了。”
傅长熙瞥眼。
“找什么证据?”
涂希希说:“先前陈大人提到了胡浩源送药之事。我想查下到底送的是何药。盛京那么多药铺,陈大人为何独独吃胡浩源送的药。”
她犹豫了下,又将自己的想法给傅长熙听,“说起药我就想到了刘罡的那起富商劫杀案。那富商不是做药材买卖的?”
傅长熙道:“你在怀疑陈世友?但按照你们之前的问话,胡浩源死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
涂希希看向傅长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而且,”傅长熙低声说:“我和傅辛证实过了,那天陈世友只离开了两个时辰左右,回来之后就在宫门等他。他出来那会天还没全黑。之后又和陈世友一起去了趟兵部,又去找了守城蓝千总那边。回办事处已经是夜半了。”
两个时辰,陈世友先去的是江行住处,又去了刘奇临时办事的地方,再去的胡浩源宅邸。时间上并不紧张,却也不够宽裕,合计一下根本做不了这么精巧的案子。
陈世友是因为临时圣上招傅辛进宫才会进京,要说事先安排好――那可能性不太大。
涂希希沉思了片刻,却完全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布置一下案发现场一个时辰也过够了。如果凶手有两个人的话。”
傅长熙反问:“你认为刘罡也参与了?”
涂希希诧异道:“杀江行就有两个人,为何杀胡浩源就不能?”
傅长熙沉默了好一会。
“…………说的也是。但你可以证实江行案发现场有两人,那现在应该也可以吧?”
涂希希:“………”
傅长熙低下头看她,眼中全是挑衅。
“不行?那你刚才说的全部我都当成在放屁……”
“我可以!我行。”涂希希倔强道。
傅长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指使她站到台阶下。
“你说。我洗耳恭听。”
涂希希一步步走下台阶。脑子里快速将所有线索排列组合。
蜡烛油,胡浩源面部熏烤痕迹,脸上被覆盖的伤口,过于舒缓的肢体。
如果江行的现场因为时间和江行特殊能力的原因,必须两人一起出场。那么胡浩源虽然没有特殊能为,但让他有这种神态,对方必然是个对他无害之人。
所以最后死亡之时必定不是陈世友这个对他来说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掌控,并且还需要自己讨好之人在身侧。
那么……按照江行案子的推测。另外一个是刘罡?
胡浩源认识刘罡?不,不对。如果是刘罡,胡浩源面对这个大街小巷都贴了画像的凶徒不可能一点不害怕。
那应该是个更为无害,更让人舒适之人。
“不对,”她喃喃道:“如果是同样的两个人,那另一个人是刘罡,完全对不上。”
傅长熙哼笑。
“才发现啊?”
涂希希回头。
傅长熙叹道。
“杀人者根本不是刘罡。或者说,不是画像上的刘罡。”
第26章 药
涂希希一时间有些凌乱,如果凶手不是刘罡,那又是谁?
“杀江行也不是?不是你说的……”
傅长熙无赖道:“我只是说暂定。并没有确定。”
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害她绕那么大弯!
涂希希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不是刘罡,那劫杀富商案就不对了啊?江大人判错了?”
傅长熙摇头,他朝涂希希伸手。
“过来拉我一把。”
涂希希三两步跑上去,伸手抓住傅长熙用力。
傅长熙借力起身,靠近涂希希耳边的时候,快速说道:“不然,江大人为何要急召刘奇进京?那案子本身就是刘奇上报的证据。”
涂希希想想不对。
“江大人为何会发现?”
傅长熙眯着眼看前方,说话声压低了些,听着有些沉郁。
“因为江行认出了刘罡,你第一眼看案卷的时候没觉得刘罡的画像凶得让人很不舒服?”
他说:“江行说刘罡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是个长相还算俊俏的小伙子。身手也不错。但是,他惯用的左手废了,那样的人不可能使得出这种程度的伤口。”
涂希希听出来了。
“刘罡遭遇过事故?导致左手废了。右手呢。”
傅长熙:“左右手很重要?”
涂希希回神。
确实不重要。杀人者用的是惯常的右手,她早就知道了。
傅长熙松开手,转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对了,你还没拿出证据。我依然要把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当成放屁………”
涂希希跑上去。
“给我时间,我现在刚刚接受了一条新的思路,需要重新思考。”
傅长熙迈着大步。
“多久?”
涂希希极有自信。
“一天。”
傅长熙冷笑:“一天,十二个时辰,等你找到证据刘罡尸体都凉了。”
涂希希绷紧了神经。
傅长熙郑重道:“刘罡现在下落不明对我们有好处。他不能被找到。”
涂希希现在知道刘罡一现身,他就必死无疑,心绪不由得紧张了。
“半天?”
傅长熙道:“傅辛说明早东西两市休整后,便要开始全城搜捕,也就是明早天亮。在那之前必须给我找到证据。”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涂希希恼了。
傅长熙忽然跟了一句。
“你尽管去查,不管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你都可以跟我说。涂殊途……”
他忽然站住脚,回头。
涂希希赶紧站住脚,紧张地看着傅长熙。
傅长熙眯着眼上下看了他好几遍。
“这回要是输了,你就把脖子洗干净了,看我怎么切了你。”
涂希希呆在原地。
片刻后嘟囔说:“你除了会呛声,还会什么?”
傅长熙冷着脸转过身,丢下一句话说:“我还会查案。我要去京兆府的牢里找胡浩源的儿子问话,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之人已经冲到了他身侧,说:“我也要去。”
刘奇万万没想到才过去一天又见到这两尊阎罗,傅长熙也就算了,毕竟人家身份地位,做事手段确实有点吓人。关键还是他带来的人。
他也不是没和大理寺的人打过照面,曾经跟着江行那会,见过这个人过来跟京兆府的人交接案件。当时双方气氛剑拔弩张,他至今还记得这兄弟脸色像冬日里南方地上盖着的那一层厚厚的冰霜。
但他没想到头一次自己亲身接触了这个人,竟然差点被对方几句话逼得下跪求饶。
这小兄弟看人和从前跟京兆府人对峙之时全然不同,他不像和大理寺那些人一伙似的。但那种旁观者的审视视线,更让人觉得在他面前,任何秘密都保不住。
傅长熙率先迈步过来,语气还算和气说:“叨扰刘大人了,今日过来是为了见胡浩源胡大人家那位公子。”
刘奇缩着身子躬身跟在他身侧,往里走说:“礼部尚书家那案子是京兆府负责查办,目前尚未转给大理寺,按大盛例律,移交大理寺之前大理寺无权……”
他的话没说完,傅长熙凉凉地接了一句,“无权什么?”
刘奇本能改了话,说:“想必大人来找胡公子,并非是为了尚书家那案子,那下官一定要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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