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脑子们的汗,胸前身后的衣裳全部汗透,她又忙推着他去洗漱。
秋天再用金银花水就有些寒凉,耿清宁叫人煮了艾叶菖蒲,既能去湿疹,又能抗炎祛风,最适合四爷这种天天骑马的人。
她还叫人煮了艾草,让他待会洗完澡之后再热乎乎的泡个脚,一整天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不过,看着他穿着麻制短袖短裤泡脚的样子,真的好像在现代的蒸拿房一样。
蒸桑拿怎么能只有一个人呢?肯定要两个人一起排排坐了。
耿清宁来了兴致,亲手脱了鞋袜,搬来绣凳,将自己素白的一双小脚踩在他的大脚上。
四爷含笑看她玩耍,用自己的脚将她的包在里面,两个人肌肤紧贴,热意包裹着脚和小腿慢慢的往上爬,把身体内的寒气慢慢的逼出来。
耿清宁听说,泡脚的时候膝盖最容易凉,其实就是寒气往外迸发的表现,她随手抓过床旁边的线毯,笑嘻嘻的往两个人的腿上盖。
目光落处,只见四爷的膝盖上通红一片,甚至还有些发肿。
这是怎么了?
耿清宁一面喊葡萄拿药,一面急忙往外间的博古架走去,她记得里头常备有活血化瘀的云南白药。
四爷长臂一挥拽住她,示意她看自己那湿淋淋的一双小脚,“叫下人去做便是,光脚踩在砖上会生病的”。
耿清宁这才察觉到脚底的凉意,中秋的青石砖如同冷玉一般,刚从热水里捞出的身体察觉到凉意,已经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看到他受伤太着急,别说穿鞋穿袜,便是擦脚也忘记了。
四爷将她拽回怀里,把那双冰凉的脚放进热水里,又轻轻的踩住不叫她动。
见她气鼓鼓又担忧,与保护自己所有物时的白手套,那如出一辙的炸毛模样,令人好笑之余心中也不自觉的发软。
他将人圈在自己的怀中,一遍遍轻抚她的脊背,软下声音哄道,“莫要担忧,中午见皇上的时候跪了一会罢了,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耿清宁没话说了,在清朝,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皇上,这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一面接过葡萄手里的药油,一面想着雍正帝愿意穿‘跪的容易’的可能性,“叫你嘴硬,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年少不知秋裤好,老了把它当成宝。
四爷含笑看她忙来忙去,只觉得淡淡的温馨之感竟比满屋子的药味更让人无法忽视。
耿清宁正专心致志的替他揉着膝盖,只见苏培盛忙里慌张的从外头进来了。
他顾不得擦去鼻尖挂着的汗,“主子爷,畅春园那边来人了”。
皇上把紧挨着畅春园边上的西花园赏给了四爷。
还命他,携家眷同住。
第197章
畅春园乃是西郊第一处皇家园林, 不仅在三山五园之中具有开创之功,更是深受皇帝的青睐,自建成以来, 皇上每年都要在园子里住上好几十日。
康熙素来慷慨, 自己住着舒服,又将后妃们也带出来散散心。
但太子终究是成年的皇子阿哥, 终日在后宫处厮混总是不好的。
于是, 就在畅春园落成后的几年内,皇上又特意在其西南角修建一个稍微小些的精致园林, 名之‘西花园’,赐予皇太子居住。
说是单独的园子, 但实际上西花园与畅春园并未完全和隔开,两个园子之间还有几处供人出入的门。
甚至可以说,畅春园就是将西花园别在了裤腰带上———皇上对太子就是这般的恩宠。
如今,皇上将西花园赏给四爷, 虽说有些引人注目, 但说到底还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这说明, 皇上是信赖、亲近四爷的。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待众人退下后,耿清宁清楚的看见四爷的脸逐渐变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是容纳了天上星辰的光彩一般。
他坐了一会儿, 在屋子急急走了几圈, 立在窗户前缓缓的运了一会儿气, 又返身坐在床边。
只是刚坐下不久, 他又站起身将窗户完全敞开,任由后湖的风吹进卧房, 吹在脸上。
四爷信奉养生之道,总说夜里风寒, 会浇灭体内的阳气,他不仅自己不吹,也不叫她与孩子们受到风。
不知为何,看着坐立难安的他,耿清宁突然就想起那年自己升职当总管的事儿。
大概是手底下多了三个人,工资也只涨了一千多块钱,但她仍记得当时的心情,记得自己激动的想要尖叫,想要转圈,想要和每一个见到的好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当天晚上她便去吃了一顿大餐,还拉着闺蜜在KTV硬生生的嚎了两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才回家睡觉。
而眼前的这个人,离心中的位置如此之近,他心中应当也有无数的兴奋和激动罢。
但,他只是默不作声的走几步,静静的坐在窗户边上,吹一会平日里根本不会去吹的风。
耿清宁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低声吩咐外头的人给四爷收拾东西,万岁爷既然已经传了口谕,想必是越快越好。
至于她自己的行李······
皇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携家眷同住,她一个侍妾哪能算得上家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眷应当指的是福晋。
耿清宁环视四周,圆明园被称为万园之园,是所有的皇家园林中最好的那个。
比西花园好太多太多了。
她绝对不会羡慕,也不会嫉妒。
九州清晏的人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只见外头苏培盛再一次气虚喘喘的进来了,他苦着脸,“十四爷来了”。
原来是那个历史上被雍正撵去看皇陵的大将军王,耿清宁赶紧叫人去请四爷,无论以后如何,眼下两人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好吧,历史诚不欺人,二人关系真的很差。
两个人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二人说话的声音甚至能穿过的砖墙被人听见。
比如说,八卦的路人耿清宁。
那位十四爷虽然是好几个孩子的阿玛,声音听着却十分清亮,甚至还带有几分少年气,“你就是小心眼,伸手帮一帮八哥怎么了?”
耿清宁磕着手中香喷喷的瓜子发出了一丝疑问,四爷和八爷不是说关系不太好吗,十四爷怎么还叫四爷出手帮他。
果然,四爷的暴怒的声音传来,“八哥八哥的,爷瞧你就是那只会学舌的蠢鸟”。
他骂完人,又放低了声音,不知是哄还是劝,“老八大可以亲去汗阿玛那里求药,把你当成枪杆子使算什么哥哥样子”。
啧啧,耿清宁饮了一口清茶,十四爷只把技能点都点在打仗上头了吗,四爷就差明说了———八爷不是好人,只有他四爷才是好哥哥。
十四爷却丝毫没有受到感召,“八哥刚被汗阿玛训斥过,但凡要点脸面的,谁还能舔着脸去求医问药?”
耿清宁手中的瓜子顺着指缝掉了几颗,老天爷呀,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八爷不好意思舔着脸去求人,就让四爷出面求人。
这不是在拐弯抹角的说四爷脸皮厚吗?
果然,四爷已经暴怒到叫人按住十四爷,还吩咐人拿板子过来打。
只是哥哥教训弟弟天经地义,奴才们对着主子阿哥就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了。
一群人拦着十四爷,另外一些人则是围着四爷劝,一时间的场面竟然比菜市场还要吵闹上三分。
耿清宁拍拍手,将手上残留的瓜子皮等碎屑拍打干净,他们这样闹过一场肯定该饿了,要不待会吃羊肉汤和烤羊排?
唔,今日他们火气这么大,要不,羊肉汤里就不放当归了?
耿清宁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没错,就给他们上盘凉拌的萝卜丝,再用夏天晒的苦瓜干炖排骨,省得一个二个着急上火流鼻血。
十四爷到底是没吃到耿清宁准备的降火大餐,他瞅了个机会便一溜烟跑了,只剩下四爷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
不过,在她看来这也不完全是件坏事,正好能中和四爷的过度亢奋。
果然,晚膳的时候他看着就正常多了,不仅恢复到往日平静的状态,甚至还心情不错的给弘昼和小五做裁判。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弘昼指着小五碗里香喷喷的肉汤土豆泥,发出灵魂的拷问,“阿玛,为何弟弟有那糊糊,我没有?”
小五年岁还小,土豆泥里加的那炖肉汤撇了油,也没有加任何盐,可想而知,除了香味有些勾人之外,绝对不会好吃。
这三个孩子都是这样喂养的,是以四爷也算了解这‘辅食’是个什么东西,他放下筷子,认真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若是要,阿玛便叫人给你上一碗,只是有一条·······”
一旁的耿清宁怎么看都觉得四爷像一只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
他接着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需得用完才行”。
弘昼有些犹豫了,他摸摸自个儿的小肚子,又看正吃得香喷喷的小五,心下一狠,仍点了点头,“我保证能吃完”。
耿清宁同情的看着弘昼,儿啊,你可知你阿玛在弟弟身上受了气,就恨不得全天下的哥哥都在弟弟那里受气。
咦,这是不是有点偏心小的了?
她悄悄的在桌下拽四爷的衣袖,却被人握住了手心,身边人还扭头对她安抚的笑。
好吧,父亲在教育孩子,她就不插手了。
不一会儿,就见苏培盛亲自从外头端了碗土豆泥放在弘昼面前,此时的弘昼还不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兴奋的挖了大大的一勺,径直塞进嘴里。
耿清宁没眼去看他脸上的痛苦面具。
其实,土豆泥也没有那么难吃,但吃饱的情况下,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
四爷笑呵呵的叫人给弘昼碗里加勺有滋味的肉汤,“有些东西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样,遇事,还得多想想才是”。
耿清宁见弘昼又被哄得开开心心的,偷偷的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话他怎么不去找十四爷说,也只有弘昼年岁小,任由他教育。
她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他碗里,“古人说用膳不教子,快吃罢”。
吃了苦瓜就没有这么大火气了。
四爷含笑吃完了一整盘的苦瓜。
饭后,耿清宁本来打算去瞧一瞧东西收拾的如何,却被人一把拉进了书房里头。
“爷瞧你的字好些年没长进了”,四爷将人环在怀里,拿了根细细的湖笔塞进她手里,手指还轻轻划过她的手心,“爷今日不仅要饭前训子,还要睡前训妻”。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肌肤相亲,手臂相贴,他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后脖颈上。
还有那不容忽视的,透过衣物传来的滚烫热意。
救命啊,都说权利是男人的春药,叫人举旗敬礼也就罢了,怎么突然把人变得这么酷炫狂霸拽。
不能再这样下去,过了那个限度就有些油了。
耿清宁一面提笔写字,一面提起死囚之事,一来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二来,这会儿他心情不错,应当容易成事。
四爷笑出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让心不在焉之人的耳朵也变得通红,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放在两指间摩挲,“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话本子?”
这些死囚受刑之前需得经过三堂会审,许多人在死牢里苦苦捱着,就是等行刑前的最后一审,有时候皇上还会亲自看过,不少人都是在这时候翻案。
耿清宁懂了,原来死囚也并不是随意可以消耗的人命。
囧,小说、电视误人。
她将毛笔置于笔架上,转身与他相拥,“那你说怎么办,我真的是没法子了”。
牛痘不能不搞,又找不到人来承担风险,难不成要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四爷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你放心,有的是人愿意做这件事”。
他既如此说,想必是有法子的,但耿清宁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康熙筹谋人痘之事,得到熟苗法也是功在千秋之事,但民间却有多种说法悄悄流传。
有说前朝的宫女太监死伤无数,全都是因为这熟苗法,还有说,街上的乞丐为何越来越少,全都被拉去种痘了。
历史上的雍正帝登基后本就背负了不少骂名,但那是历史的雍正,如今是四爷,她不想他会因此事再添上一条。
四爷看出她脸上的踌躇,叹息着将人搂紧,宁宁胸有沟壑、品行高洁,又处处将他放在心上。
这样好的人,合该站在更高的地方才是。
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做到。
四爷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底的火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
耿清宁感觉有些热,屋子里温度随着两个人的体温一点点的上升。
猝不及防间,她突然腾空而起,四爷扛着人走到一旁的贵妃塌上。
他的半张脸还埋在她的发丝里,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搂着她的腰,仿佛视若珍宝,却又似是禁锢。
耿清宁停滞一瞬,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颈。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膳桌刚撤下去,就见十四爷一阵风似得吹了进来,苏培盛满头大汗的跟在后头,两条腿跟风火轮一样,还是没有追上这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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