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则是送到了膳房刘太监处,让他以荔枝入菜,吃些新鲜的。
剩下的是赏给了兰院里得脸的下人,分到手上每人才两个荔枝,耿清宁其实都不好意思‘赏’出去,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些。但见于进忠、葡萄等人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这才体会到贡品的难得。
这么稀罕的东西,四阿哥竟不吝舍的赏了半篓子下来,耿清宁吃着甜甜的荔枝,心中思量着,是不是该去谢恩?
葡萄自是赞好,主子爷好些时候没来兰院了,格格怕也是想念的紧,如今得了这么好的一个由头,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耿清宁暗自点头称赞自己,果然,职场上她还是很聪明的,领导已经释放出不生气的信号了,做人下属的怎么着,也得接住这个脸面。
前院自然是于进忠去着最方便,担心他见了四阿哥怵的慌,耿清宁还体贴的问,要不要让全忠替他跑腿,于进忠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笑话,好不容易出了头,还能让新来的啄了眼?
但他着实不敢上前,跪在离四阿哥几步远的地方,低头道,“格格跪谢主子爷的赏,分了大半酿酒,又一口气吃了一盘子,还送了些去膳房,说是晚点入菜来吃”。
苏培盛在不远处撇了一眼,说着小子胆子大吧,此刻来回话,连头都不敢抬,一副没出息的样儿,但他又提晚点的菜品,又敢给耿主子邀宠。
四阿哥一下子出了神,耿氏就是有这个贪嘴的毛病,便是再好吃,再也不能一下子用这么多,这东西最是热气,吃多了容易上火,到时候还得哼哼唧唧的闹他。
见头上的主子半天没说话,于进忠头更低了些,虽说天气热,但是前院书房里的冰鉴一直堆着,屋子里自然是凉丝丝的,可即便这样,恐惧让人汗水逐渐浸出,甚至糊住了眼睛,但他也不敢伸手抹一把,仍旧是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才回过神来,吩咐道,“她那点子东西·····叫膳房从前院取荔枝入菜”。
又是前院库房的门口,还是那把摇椅,只是旁边的热茶换成了沁过井水的酸梅汤,喝起来冰冰凉凉的,最解暑不过。
胡太监这次仔细的瞅了一眼来人,刘太监面上依旧一副老实模样,腰板却比上次直了些,这可是主子爷亲自吩咐的差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老刘已经在主子爷那里挂上了号,主子爷记得他。
仍旧眼馋的看了一眼胡太监腰间的钥匙,刘太监正色催促道,“胡总管,您看天气不早了,若是误了晚点····”
天大地大,都大不过主子的差事。
胡太监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亲自取了这稀罕东西,交与刘太监,刘太监何尝不是这种念头,小心翼翼的抱着篮子回了内院。
张二宝正在灶上看大师傅炒菜,却被自家师父捏着后领子提了过来。
刘太监交代徒弟,“你今儿啥也别干,就只给我盯着这几样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别人提走了”。
即便这般,刘太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前些时候,张二宝就把留给耿格格的冰碗给了别人,又本着脸吓他,“这可是主子爷交代下来的东西,若是坏了差事,别怪师父不疼你”。
主子爷的差事?
张二宝眼珠子都亮了,忙拍着胸脯让师父放心,说便是他的脑袋丢了,东西都丢不了,又覥着脸凑在师父身边,“到底是哪位主子这么有福气?”
刘太监似笑非笑的看着没定性的徒弟,“还能是哪位,看看这个碗碟的色儿”。
张二宝恨不得给前几天的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眼皮子那般浅呢。
晚点的时候,张二宝眼珠子都不错一下的在那紧紧盯着,严防死守的看着每一个来膳房的人。
其实他也知并无这个必要,福晋那里到处都是好东西,哪能看得上这点子玩意儿,宋格格向来茹素,连荤油都不吃,做饭的锅都得洗上好几遍,钮祜禄格格那处便是想要,也没有这个底气。
说来说去,只有李侧福晋那里有可能伸这个手。
但前些日子李侧福晋的贴身宫女,秋兰姑娘给他塞了不少银子,若是只防着李侧福晋,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干脆做出处处警惕的模样,反倒不至于那般显眼。
今个这地儿可真邪门,说曹操,曹操便到。
张二宝眼观鼻、鼻关心,只盼着秋兰没看见他,却见她交代了李主子那边的晚点,径直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张二宝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笑眯眯的迎上去,身子自然上前,把案上东西挡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开口道,“秋兰姑娘,怎么劳动您亲自来了?”
秋兰笑盈盈的谢他,“前儿那冰碗不错,不仅我们侧福晋用的好,大格格也喜欢的紧,这不,又闹着要吃呢”。
张二宝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冰碗,盏茶功夫便能得了,“秋兰姑娘且等一会,我这便叫人给大格格做去”。
秋兰面色不变,上前走了两步,指着张二宝身后护着的东西,“我瞧着,那个就很不错,色儿也好看,大格格见了指定欢喜。”
第37章
合着她是一早就看见了, 张二宝心中发苦,第一回 觉得怀里的银子烫手,况且银子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 “好姐姐, 不是咱家不给你,实在是给不了”。
张二宝急得头上直冒汗, 他一个当奴才的, 哪能将主子爷的事到处乱说。
秋兰倒是气定神闲,她早就看出来那是谁的东西了, 前些日子膳房张二宝这么巴结兰院,现下主子爷连兰院的大门都不进, 难不成他会为了一个失宠的格格跟侧福晋为难不成?
秋兰又道,“大格格闹着要吃,咱们做下人的也没办法,要不, 你去劝劝大格格?”
他是什么排面上的人物, 能劝动大格格?
张二宝心知肚明, 秋兰这是拿话臊他,可他又岂能不分轻重,大格格自然贵重, 但全因她是四阿哥的血脉, 若是主子爷心疼大格格, 要赏给她自是可以, 但他作为下人,岂有给主子当家的道理。
他不舍的掏出怀里的银子, 悄悄的将其物归原主,“秋兰姐姐, 求您发发善心,真的是没法子给您”。
张二宝只说没法子,但就是不肯张口说原因,秋兰不由得也带了一丝火气,二人说了这一会子话,看上去又有些剑拔弩张的,身边自是围了一堆人过来看热闹。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个个都想找些侧福晋的错处,秋兰仿佛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心思也清明许多。
见张二宝连银子都舍得还回来,也不愿让开身,秋兰便知这里面必有蹊跷,但周围这么多人,若是她退让了,别人不会深究这里面如何,只道是侧福晋怵了耿格格,那才是真正丢了脸面。
她强撑着嘴角,不露出一丝颓势,“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大格格本就年幼,不该贪凉,这冰碗还是让给兰院的耿格格罢”。
这话说得诛心,耿格格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竟能让皇天贵胄的大格格让她一个小小的侍妾。
即便不说身份,大格格年幼,人也下意识会偏着年龄小些的,只觉得是耿格格不讲究,竟跟一个孩子抢东西。
张二宝百口莫辩,又不敢攀扯主子爷,急得脸都红了。
刘太监暗暗摇了摇头,这徒弟真的是要不得了,贪心不说,还不伶俐,只是抛开这些,张二宝待他还算孝顺,若是真的舍弃掉,还是有些不忍心。
算了,再找个徒弟也得从头教起,说不定还不如这个呢。
刘太监咳嗽了一声,板着脸从内间出来了,“怎么,差事都办好了?还是说前些日子的板子没打在身上,不知道疼?”
想起前些日子血肉模糊的几人,众人如同鸟兽般散开。
秋兰见得了台阶,冰碗也不要了,扭身直接回了院子,只是见了李侧福晋,还是忍不住将此间事描述一二。
秋兰说得轻描淡写,生怕挑起主子的火气,但李侧福晋仍气得柳眉倒竖,她进府多年,凭着两个阿哥、一个格格的生育之功晋升,虽说阿哥没养住,但好歹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竟被个膳房小小太监这般下脸面。
究根结底,这事还在兰院身上,李侧福晋咬着牙根,她今日非得报了这一碗之仇才是。
秋兰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她明知道主子脾气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舍侧福晋而选了兰院,张二宝敢如此做,说不定背后有什么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不过是嫌银子少,贪心不足罢了”,李侧福晋十分笃定,无论是讲出身论地位,还是家中帮扶,耿氏哪个能比得过她。
除了那张脸,耿氏还有什么?如今她连四阿哥的宠爱都丢了,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重新梳妆打扮,李侧福晋带着大格格,一行人去了正院。
既然是内院的事儿,自然都是归福晋管的。
福晋也不想管这事儿,天天不是争布料,便是争吃食,没的些意思,还不如陪着弘晖多写几个字,多读几本书,可李侧福晋抱着大格格,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头疼。
毕竟四阿哥刚交代过,也不好现在就丢开手,福晋揉着额角,“快停嘴罢,不过一个冰碗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让大格格看了,都笑话你这个额娘”。
李侧福晋不依不饶,“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可关乎大格格,膳房这般做,便是将大格格的脸面往地下踩,妾身为人额娘哪能见孩子受这般委屈”。
李侧福晋还没说过瘾,竟把话引到弘晖阿哥身上,“若是有人这般欺辱大阿哥,妾身不信,福晋还能像现在这般坐得住”
康嬷嬷都想撕了她的嘴,福晋和四阿哥才温存了几日,就被她给拦了过去,现下又说这般话,明明就是在指责福晋‘不慈’。
辛辛苦苦奶大的姑娘,哪能见她受这般委屈,康嬷嬷当即神色一收,板起脸道,“李侧福晋,慎言”。
“各院都有各院的定例”,康嬷嬷一板一眼的说道,“大阿哥的一应事务俱是前院过问,我们福晋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连福晋这般身份的人,都不敢在养孩子这处大放厥词,她一个小小的侧福晋倒是蹦跶的比谁都欢。
提到弘晖,福晋稍稍坐直了些,“虽说康嬷嬷说的在理,但我身为大格格的嫡额娘,也不能见她这般受苦,既如此,以后大格格的分例都由正院出,你愿是不愿?”
先是分例由正院出,然后再把大格格身边的事务接过来,最后大格格就顺理成章的入了正院,成了正院的人。
李侧福晋是有些脾气冲,但人并不傻,甚至还有些小机灵,再说以前在闺中的时候,不知道见了多少这般行径,借着大格格困了的由头,一溜烟走了。
康嬷嬷心气都顺了不少,“福晋,您早就该这般做了”。
福晋平静的道,“非不愿,是不能也”。这些年她看得很清楚,四阿哥虽说让她管着府务,但小阿哥小格格,甚至连弘晖的事一应不让她插手。
虽说她确实常念弘晖,但也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事。
皇家的孩子,本就难以养住,李侧福晋连续没了两个阿哥,宋格格连续失了两个小格格,四阿哥便是再迁怒,也得明白,这些事儿怪不到她头上。
康嬷嬷没话了,这些年福晋是怎么过来得,她也看在眼里。
可她又道,“那是以前,现下主子爷连前院书房的钥匙都给了您”。
福晋这回终于露出个笑来,“是啊,总算熬过来了”。
府中的独子,四阿哥的信任,这么多年了,终还是熬出来了。
傍晚,院子里的热意终于散了些,不知打哪来了一丝丝的凉风,吹得人满身得燥热尽去,窝了一整天的耿清宁也觉得浑身骨头有些发软。
于进忠笑呵呵的进来问,要不要去院子里散散神,说是小贵子新做了一个‘逗猫棒’,白手套都愿意跟着动一动。
什么时候于进忠和小贵子关系这么好了?耿清宁一边想着,一边又被逗猫棒引住了心神。
怪不得稳如泰山的大橘都愿意活动,无他,实在是这个逗猫棒太可爱了些,小贵子拿纱堆成了金鱼的形状,惟妙惟肖不说,还专门找了个绳吊着,彷佛刚钓上来的一条观赏鱼。
看来白手套虽懒,但是更馋。
相比之下,雪团儿勤快多了,最喜欢飞盘类的玩具,拿几个铜钱错落着缝制成圆盘,外面再黏上野鸡的尾羽,一丢出去,雪团儿便像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只是它不会像小狗一样将东西捡回来,耿清宁只得自己苦哈哈的捡回来。
不过,也算是起到了锻炼身体的目的。
活动了好半天,小猫咪的鼻头上都有些湿漉漉的,耿清宁更热,她内层的衣服几乎都快要被汗水浸透了。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再热的天,衣服都得穿好几层,即便是让葡萄做了现代款式的短袖短裤,也只能在睡觉的时候穿。
无他,院子里伺候的不仅有宫女,还有不少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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