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茶水吃了两个奶饽饽,感觉胃里有了东西,闹腾得不那么厉害,耿清宁便躺在床上,连阅读器都不再看,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葡萄蹑手蹑脚的放下帐子,只留下一盏长明灯,便在外间守着了,现下这天不冷不热,守夜也是舒服的,况且格格仁慈,还让她们在塌上休息,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等到指针指向6的时候,葡萄便睁开眼,格格约莫七点钟起床,趁现下这些时候,她可以先收拾一下自己,再去看全忠有没有把热水提回来,于进忠有没有去叫膳。
之后,准备好面巾、青盐、皂块,提前熏好格格今日要穿的衣裳,搭配好相应的首饰,幸好她们格格向来素净,不喜欢太过华丽,是以这些事情做完,她还能躲在耳房里悄悄的咽上两块糕饼,等一切都安置妥当,指针正好指向七,正是格格起床的点。
在葡萄温柔的叫醒服务中,耿清宁睁开双眼,这一觉睡的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不再是昨日蔫揪揪的模样。
满血复活的耿清宁刚用完早膳,便开始打午膳的注意,毕竟昨日中秋佳节,她竟没有好好的吃上一场,还饿着肚子睡觉,无论如何,今日要把昨天没吃的都给补齐。
秋风起,蟹脚痒。
中秋的螃蟹个顶个的肥,个个都是满黄,清蒸的原汁原味,吃个鲜甜滋味。香辣蟹火爆爽辣,当作下酒菜最好不过。
秋季吃鸭子进补最好,南京吃桂花鸭,上海喝老鸭汤,川西吃烟熏鸭,成都吃卤鸭子,耿清宁打算叫个野鸭锅子,烫点时令的蔬菜配着螃蟹吃。
别的东西都易得,只是这螃蟹却不在她的分例之内,想要吃,还得拿银子,不过在这方面,耿清宁从不小气。
得了吩咐,葡萄捡了两个五两重的银元宝交给于进忠,细细交代了这些。
于进忠不找别人,径直去寻了刘太监,也不说要,只说让刘太监替他买些这种稀罕东西。
刘太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递来的银子,只说这东西并不难寻,但要稍稍费些功夫,耿主子担待些,等晚点的时候必然给兰院送去。
刚过完早膳,现下不是上差的时候,张二宝便跟在师傅身边伺候,此刻听了这话便明白,师傅这是一心押宝在耿格格身上了。
刘太监略坐了一会儿,主子爷不在府里,只有福晋那里有螃蟹,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福晋的东西伸手,便去寻了陈嬷嬷,要了块出门的腰牌。
张二宝换了衣裳,随着师傅一块去了外面的集市,找了相熟的商家,挑了几个顶盖肥的毛脚蟹,又忙着赶回去,路上,脚步匆匆的张二宝还是有些不明白,师傅为何舍弃有孕的李侧福晋而选了兰院的耿格格。
刘太监看着自家徒弟倒是说了句实话,“咱家才不管旁的这些有的没的,只管主子爷的态度”。
主子爷什么态度,张二宝是搞不明白,但师傅这般说,他只能跟着做。
好不容易捱到晚点时刻,兰院的‘中秋宴’正式开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葡萄架旁,于进忠提前带人熏了蚊虫,又将膳桌搬出来,就放在院中,月光下,甚至不用点灯,都能将桌上的晚点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耿清宁并不让下人服侍,亲自动手拿了一只螃蟹,吃蟹先吃蟹脚,蟹腿肉白白的,嫩嫩的,丝丝鲜嫩,入口清甜,鲜美至极。
待吃完几只蟹脚,就可以掰开蟹壳,金灿灿的蟹黄则是浓郁鲜香的过分,滑过舌尖,瞬间唤醒了味蕾,耿清宁几乎被香了个跟头,只得停下来喝一口姜茶。
螃蟹性寒,除了蘸蟹的姜醋,刘太监还额外进上了一瓮红糖姜枣茶,葡萄放在一旁的小炉子上慢慢煨着,此刻倒上一杯,入口微辣,后味却是甜滋滋的,舒缓而温暖。
耿清宁先空口吃了一只,然后又拆了一只放进蟹斗里,金色的蟹黄和雪白的蟹肉混在一起,再倒上写姜醋拌匀,她先用汤匙舀了一口,紧实的蟹黄和丝丝蟹肉完美融合,一时间满口异香。
耿清宁又要了一碗梗米饭,热乎乎的与蟹黄蟹肉拌在一起,用米饭来化解这满口的肥甘,不知不觉,两碗米饭就下了肚。
再没空吃下任何东西,耿清宁便把没动的野鸭子锅分给于进忠他们几个,自己则是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将通红的石榴一粒粒的剥下来,放进一旁的盘子里。
月亮可真圆啊。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耿清宁举杯。
就借这月光,再与他们对望。
第42章
过完中秋, 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冷,前院的每日的冰就停了,但在耿清宁刚开始画九九消寒图的时候, 又送来了上好的银丝碳。
来送东西的是李怀仁, 他是被留下来看院子的大太监,面上看着有些严肃, 虽不爱笑, 但十分妥帖的道,兰院但凡有什么吩咐, 或是少的、不够的,只管去前院找他。
耿清宁自然领他的情, 赏的荷包比苏培盛差一点,但是又比全公公好一点。
于进忠带着两个小太监把几筐银丝炭搬进库房,不一会儿,便端了三个点燃的火盆过来, 三间正房每间一个, 不多时, 屋子里便温暖如春,耿清宁因为画画略微有些僵硬的手,都变得热乎乎的。
葡萄满脸的感慨, “主子爷可真是体贴您”。
格格的分例中虽有炭火, 但只有最普通的黑木炭, 难以点燃不说, 烟雾大还熏人眼睛,用的时候更要时刻注意着, 最好是打开窗户通气,可京城的三九天又冷的紧, 那风从窗户里刺溜溜一刻不停的刮着,几乎能将人给冻透了。
现下好了,葡萄望向火盆,通红的炭正静静的散发着温暖,偶尔有一丝火苗舔舐着正煮着奶茶的紫砂壶底,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暖和和的,仔细点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香味,应当是最好的那类果木炭。
耿清宁不由得点头,四阿哥是一个合格,甚至可以说是很优秀的老板,福利待遇方面很是大方,不仅有炭火,陈嬷嬷还送来了几张好皮子,说是四阿哥之前交代的,让她做几件过冬的衣裳穿,这不,葡萄正带着几个小宫女忙着赶制新衣裳呢。
那她也应当做一个合格的领导才是,耿清宁吩咐葡萄开箱子,就说入冬快了,兰院内每人多做一套棉衣、棉鞋。
不仅如此,她还打算等过年的时候,一人再赏二两银子,算是‘年终奖’。
葡萄做针线的手不由得一顿,格格这是还没开窍啊,怎么就不知给主子爷表表心意呢,李公公都说的这般直白了,格格也没个物件、信件什么的。
耿清宁哪里注意到这些,她又要了个细铜网,打算架在火盆上烤些蜜薯、板栗、蜜橘之类的,在温暖的火焰旁边围炉煮茶,吃点热乎乎的烤红薯、烤板栗,再没有比这更舒坦的事儿。
摇椅上一人两猫,身边是热乎乎的茶水和板栗红薯,手中是阅读器,耿清宁幸福的眯起了眼,和怀里的奶猫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
等雪下过两场,外面愈发的冷了,地面也结了冰,便是最爱偷懒逛园子的宫女太监也得蹲在房内,府里也愈发的显得冷清。
耿清宁甚至都想过,这般冷清不如去找隔壁院子的钮祜禄格格打麻将,身边的人一直捧着她玩,偶尔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不过最后还是被否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况且四阿哥不来她这里,钮祜禄格格也未必肯赏脸,还是在兰院好好待着吧,反正自古便讲究冬藏,也算是循了古例。
临近过年,宫中每日都有宴席,福晋开始频繁进宫,即便是北风冷冽,弘晖阿哥和大格格两个小小的人也需得跟着,还不能不去,毕竟能去才是‘体面’。
三个格格自是没有这个体面的,让耿清宁不禁暗叹逃过一劫。
不过消息灵通的青杏悄悄道,“钮钴禄格格最近可威风了,福晋出门前可是将几个格格的院子都交给了她呐”。
葡萄一边缝着雪团儿和白手套的衣裳,一边不服气的道,“凭什么啊?论资历她不如宋格格,论宠爱又不及咱们格格,怎么就得了这般好的差事? ”
青杏分着线还不忘附和,“谁说不是呢,许是她每日都去,这么一年下来,福晋怕是心软了罢”。
葡萄不说话了,钮祜禄格格无论寒暑,一日不落的去正院请安,福晋见她诚心投靠,少不得要给些甜头,不像她们格格,只有一月一次的点卯。
耿清宁无视葡萄哀怨的眼神,“李侧福晋没有意见?”
青杏笑起来,“这仍是福晋在管着呢,只不过是借了钮祜禄格格的手罢了,况且李侧福晋怀着身子,这几日的威风再重要,自是没有肚子里的小阿哥贵重的”。
这话说的在理,耿清宁不自觉点头,不过她听完这些八卦便丢开手,反正这个事儿和她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没想到只过了两日,这代理领导的手就伸到了她的头上。
先是葡萄问她,能不能将做衣裳的小宫女带进正屋,然后是小桃手上长满了冻疮,要知道小桃可是梳头的宫女,再没有比手更重要的了。
耿清宁不由得有些疑惑,虽然她不介意夏日带她们蹭空调,冬天蹭暖气,但是没记错的话,她把分例中的黑木炭全分给了下面的宫人,虽说有些烟熏火燎的,但总比冻着强,怎么一个二个都生了冻疮。
葡萄不愿说,青杏倒是快言快语,她本就前院送来的,消息灵通,“还不是钮祜禄格格,自从她管了这几个院子,就道一切以李侧福晋腹中的小阿哥为重,剩下的这几个院子都要靠后站,又道今年雪大,炭火难买,让各院省着点用”。
今年确实雪大,耿清宁推开窗户,看见旁边屋檐上还有厚厚的雪层未化,只有正房三间永远温暖如春。
青杏开了头,葡萄也不藏着掖着了,“什么雪大,还不是在趁机报复咱们兰院,宋格格那里的分例也不见短缺,怎么就偏偏就少了咱们格格的”。
见葡萄出言附和,青杏更是全盘托出,“不止呢,连热水都让省着用,平时能提一整壶的,现下只给半壶”。
宫中的铜壶,大肚子细长嘴,肚子里很是能装,满满一壶热水的话,主子自是用不完的,剩的便可以给身边的宫人,但半壶热水,下边的人便只能用冷水了,冬日里冷水冰寒刺骨,不消几日,手上便生了冻疮。
耿清宁扭头去看小宫女的手,俱是青紫红肿一片,却仍在穿针走线,做的还是她过年的衣裳。
沉默的一瞬间,耿清宁开始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得罪的钮祜禄格格?
难不成是没引荐给四阿哥那次?
当真是左右为难,一个是以后的皇帝,一个是以后的太后,耿清宁真的是哪个都不敢得罪,结果四阿哥当时不高兴,现在钮祜禄格格也记上了仇,真是里外不是人。
没办法,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谁让她是未来的太后呢,况且,便是找她理论又有何用,毕竟钮祜禄格格用的理由正大光明,去了也没有能争辩的,是与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争,还是与进府多年的宋格格争?
真是县官不如现管,耿清宁叹息着吩咐葡萄,将卧房的火盆撤掉,里面的炭火一分为二,一份用来在夜里给宫女太监取暖,另一份则是支上一个小炉子,一刻不停的烧着热水,或喝或用,都是便宜。
葡萄又是感动的眼泪汪汪,“那主子怎么办?夜里这般冷,格格怎能安睡?”
耿清宁捏了一把她的脸,“傻葡萄,夜里不能把书房的火盆再搬去卧房吗?”
看着葡萄破涕为笑,又抹了把眼泪才去听命做事,耿清宁心中好笑之余又觉得沉甸甸的,她是个咸鱼,又有前院送来的银丝炭,自是无甚关系,但她不能见自己的下属被这样慢待。
等李怀仁再次来兰院送碳的时候,就被葡萄引进了正厅。
耿清宁坐在上首处,面容柔和,她先示意葡萄送上荷包,才温言道,“李公公,不知能否劳烦您一件事?”
“请耿主子吩咐”,李怀仁连连辑首,连荷包都不收,毕竟这位主子可是四阿哥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的。
耿清宁见他不收,她那套关于收礼的说法又冒了上来,李怀仁难不成是打算拒绝她。
这般想着,她的面上就带着些迟疑,难道是这荷包份量不足,李怀仁看不上?
只是这事情不得不做,小报告不得不打,她取下头上的首饰,亲手递与他。
李怀仁本来严肃的脸都被吓白了,几乎是抢过葡萄手中的荷包,跪在地上道,“耿主子只管吩咐”。
无论如何,好歹是收了礼,耿清宁松了一小口气,“想问公公买一些黑木碳来,近日府中分例销减,我怕冷惯了,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有劳公公了”。
李怀仁当即利落应下,不带一丝犹豫,只是出了门,他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银丝炭经他手送出去,数量再没有比他清楚的,只有多的绝不会少,耿格格若是怕冷,点上两个火盆也是够的,为何只见厅中一个火盆。
退一万步说真的只是怕冷,为何要黑木炭,主子们能用完那玩意吗?
正思索间,于进忠从后面撵上他,先是亲热的喊李哥哥,又送上两个银元宝说是谢礼,这才露出几分愁像。
李怀仁心中明镜似的,口中却问道,“于老弟,有何愁事不妨说出来,这不是有哥哥在,还能不帮你小子吗?”
于进忠正等着这句话,抹了把眼泪才娓娓道来,“我们格格重情重义,连身边的下人都看顾的紧,李哥哥不知,这木炭原是给咱们这些下人用的,倒是让哥哥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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