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一道身影闪过。
她有些迟疑地望着那处良久,轻声问,“木香,方才那个是否是先前请来的那名先生?”
木香回头晚了,原地哪里还有身影,她只看了一眼,道,“小姐怕不是看错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阮玉仪也就作罢了。
移入府内,不想闲儿在门后藏了许久,就守着她回来。一见了她的一角衣裳,闲儿就扑上来,差点没给她扑个趔趄。
阮玉仪轻呼一声,拥住了她,“闲儿。”
“你仔细着别给阿姐弄摔了。”英儿抱着臂,在后边冷声道。
阮玉仪亦笑着唤他,这小郎君不经唤的,一下就给闹得满面绯红。
几人在垂花门附近闲话几句,还是前来相迎的婆子提醒,道是外头风大,站这儿久了怕要风寒的,这才将一行人引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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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温雉见状,便上前来问,“陛下,可要追上去?”
这一问,像是提点了他,他随意嗯了声,也没要车马,提步就走。
他绕着较远的那条路过。那边的街市较为热闹,若非宫中频频起白事,怕要更热闹些,贩子笼中的鸟雀声,叫卖声,唱戏声,尽数都混杂在一起。
他一袭玄衣锦袍,在一众布衣前还是尤为打眼,不断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在一个小摊位前驻足。摊子的老板正熟稔地摆弄一只盛着麦芽糖的勺子,棕色的糖浆在他手下仿若大家手中的画笔,一浇,一提,一副糖画很快成型。
老板笑眯眯地将东西递给边上的孩童,孩子早眼巴巴瞧着了。他递过一枚汗津津的铜板,欢天喜地转身跑走了。
老板这才招呼姜怀央,“客官要个什么?”
温雉原以为他不会对这个感兴趣,不想他思忖了会儿,张口道,“兔子可能画?”
“能,这兔子样的,我一天画得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七八个,再熟悉不过的……”老板是个喜欢絮叨的,一逮着机会,就拉着他闲话起来。
姜怀央垂眸看着那糖画成型,脑中满是她的模样,眉开眼笑的,生气的,或是决然的一个背影,皆是那般鲜活。
他想,她定然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于是他一路走着,一路买了不少吃的玩儿的,将过路的孩童看得眼睛都发亮。
路过糕点铺子时,嗅见桂花糕的香,就走进去唤老板包一份。一大块儿桂花糕被包在一张油纸里,用一根绳交错着系着,绳上的洞正好可以穿过几根手指,提着就方便不少。
胭脂铺里胆大的姑娘凑至他身边,问他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他没作声,冷着脸将姑娘吓跑了,接着记起上回拾掇她的物件的时候,她的胭脂似乎见底了,因又走进了铺子。
他也不想想,他这个上回,那都是半年多前了。将军府上早有人采买了新的。
当双手都满满当当的时候,姜怀央正巧走到了将军府门前。守门的小厮并不识得圣颜,只说要他们在外头等着,他进去通报一声。
于是他就当真等了。
出来的是阮濯新。他看样子是吃了一惊,“陛下?您怎的会在此处,也不着人知会一声。”他的目光在温雉和姜怀央手上杂七杂八的小孩玩意儿上来回逡巡,面色显然古怪起来。
“你妹妹可在?”姜怀央只当看不到他的眼神了。
“闲儿在,”他想了想,补充道,“仪儿睡下了。”
姜怀央顺着阮濯新身后的门缝探了一眼,只窥得一丝光亮。他莫名觉着阮玉仪不在府中,再转而去看阮濯新的神色,他果真眸光微闪。
姜怀央到底是技高一筹,三两下就套出来她这会儿正在河岸边,大约准备弃车上舟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杂物往阮濯新手里一塞,举步就往河边去。
风刮过他的脸颊,他听见尖利的呼啸声,颊腮上一片麻。他目视前方,他不敢停。直觉告诉他,若是稍有停顿,就会当真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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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人来人往,惜别之景应和着干枯的柳枝,更有几分入骨的悲戚。
姜怀央四下看,眼前各色衣裳晃过,却偏生没有他所思念的身影。他不愿相信,逮着人便问,可有见过这样一位姑娘?他细细向人描述。
所幸她的容色打眼,这一问,当真被他问出来了。
他顺着那人所指的方位望去,果真有一道鹅黄的身影,提着裙摆,正准备上舟。许是船夫向她嘱咐了要小心,她抬起脸来回应。
姜怀央再也站不住,几步上前,也踏上了小船。
小船晃了两晃,他差点没把人家过活的家当弄翻。
阮玉仪吓得一个激灵,回过身来,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来做什么,非要给人家船弄翻了才开心吗?”
他被看得心一痒,当真泛上几分喜悦来。
不过不是为的船,而是她尚未离开,此刻呢,正在他的怀中,这般真切。他想,她初次进京大约也是这般模样。
只是要更青涩些,四下打量着陌生的北国景色,一双含情目亮晶晶的,盛满京中的景色和她的期许。
“你上何处去?”他问。
“婺州。”她答。
“我可能随着一道去?”
她从他的怀里挣开,别过脸,声音轻得几乎要随风散去,“那不是妾一个人的婺州。”
他知道。
那是孕育出他所爱之人的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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