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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须老者。
手一挥，身后进来两个小厮，一个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稻草清理干净，另一个手脚麻利地铺上新稻草。
沈清疏笑嘻嘻地站起身：“吴伯伯，您这一个时辰换一次，不累么？”
吴伯捋捋白须，皱了皱眉头，嫌弃得不行。
“吴伯就吴伯，什么吴伯伯？撒什么娇？你以为你是清霜姑娘呢！”
沈清疏：“......”
妹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傲娇的老头子如此喜欢？
肯定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所以魅力无限！
“沈二公子，要审就快点审，审不出来就上报给皇上弄死得了，搞得这屋子血淋淋的，我还得让人一趟一趟地收拾！”
沈清疏笑道：“您别收拾得这么勤不就行了？说实话，我看着都累！”
吴伯哼了声：“咱们家王爷爱干净，见不得脏东西。”
又向秦少隽道：“三皇子，你这从昨日来了就一直待在这里，冷园可不是客栈，该走了啊！”
秦少隽一听他说话就觉得手钻心的疼，斜了一眼包扎得乱七八糟的手掌，更疼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语气比昨日恭敬多了，讪讪道：“吴伯，本王先回去，麻烦交待下园中的人，本王待会还要过来一趟。”
“这一趟一趟的不累吗？”老头子一脸不情愿，打扰他清静！
“就一趟，不会一趟一趟。你老人家就通融一下，想必你也想知道是谁要对十五王爷和沈小姐不利。”
吴伯指着唐：“不就他了？他的主子不就你了？”
秦少隽：“......”
好说歹说吴伯终于点头了，他立刻起身赶往驿馆，回房后取了些东西立刻动身去冷园。
在沈清疏惊愕的目光下，秦少隽拿出了一支竹蜻蜓。
双手一搓，一松，飞到了唐面前，在它落地之前秦少隽抓住了它。
“三皇子还有这癖好......”
沈清疏的话未说完，只见唐的眼睛直了，随即眼睛透着惊慌。
他奋力挣扎着，绳子被他越挣越紧，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反而越来越用力。
秦少隽冷冷地看着他，看他由激动到筋疲力竭。
唐眼睛猩红，喊道：“殿下，这支竹蜻蜓怎么在您这儿？您告诉属下，哪儿来的？”
竹蜻蜓虽然很普通，但柄上刻着一个“钰”字，是他做给儿子的。
秦少隽将竹蜻蜓放下，重新坐在椅子上。
声音冷冷：“你想知道，就要告诉本王，奉谁的命刺杀顾谨灏，又是奉谁的命挑衅定安将军府！”
唐没回答，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竹蜻蜓上，竟然落下泪来。
身上这么多伤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但看到这支竹蜻蜓，他还是控制不住伤心。
“你不说，那就别怪本王心狠了。唐，你背叛本王，这是你咎由自取！”
唐忽然抬起头，嘴角扯着一抹苦涩。
“属下是背叛了殿下，但殿下同样没有相信过属下，否则，您也不会有这竹蜻蜓。或许，殿下一直在等着属下行动，您再坐收渔利。”
秦少隽脸色一变，怒道：“你胡说什么？”
沈清疏眼睛一亮，这主仆俩有意思。
他茶也不喝了，坐得端正了，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上了。
秦少君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唐的脸上，换来一声冷笑。
“殿下，属下可以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是属下要先见到钰儿。”
“你跟本王讨价还价？回一趟楚国来回要八九日，但这案子要尽快结！”
唐摇头笑了：“钰儿一定在齐国！属下没多长时间了，若是死了，殿下要的真相就没了。”
秦少隽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敢威胁他！
沈清疏劝道：“三皇子，要不尽快吧？我瞧着是撑不了多久了！”
秦少隽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唐，又听他道：“属下还要见一下长义侯姜致、世子姜皓白。”
“唐，你不要得寸进尺！”
“属下死前最后的心愿，殿下也不肯成全吗？”唐眼中不再是威胁，而是悲戚。
秦少君尚未表态，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依他吧。”
顾云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一身白衣与这血腥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天神一般。
秦少隽忙行了个礼，为难道：“十五王爷，小王怕是没有那个面子让长义侯父子前来见他。”
顾云间淡淡道：“吴伯，让人去侯府，就说本王要见他们。”
唐的心被重击一般，哽咽道：“多谢十五王爷！”
顾云间点头，向吴伯道：“给他拿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冷园的书房，唐已经换了衣服，虽然看着很虚弱，但总算能见人了。
“十五王爷，您为什么要帮我？”
顾云间悠悠望向院中的天空，那里湛蓝如洗。
“你想害本王喜欢的姑娘，本王怎么会想帮你？但稚子无辜，若没有一个去处，活在世间不是太可怜了？”
唐“嗯”了一声，向他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王爷，我并不想伤害沈小姐，只是主子要借我挑起齐楚之争打压三皇子。刺杀贵国四殿下是这样，挑衅定安将军府也是。”
“所以你的主子是？”
唐沉声道：“大皇子秦绍原。”
接着拿出一张按着手印的供状和一枚令牌双手呈给顾云间。
第81章 您的恩情，孩儿来世再报！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爹爹”，冷园的宁静被打破了。
一个三四岁的稚童推开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着。
看到唐的刹那咧嘴笑了，快步扑进了他的怀里。
身上的伤经孩子一撞，撕心裂肺地疼，唐却满脸笑意，将他抱起来亲了一下。
“钰儿，想爹爹吗？”
钰儿认真地点头：“想！”
看他满眼泪水，钰儿抬起小胖手给他擦着眼睛，又用袖子将他额上细密的汗水擦了去。
“爹爹不哭，钰儿会乖乖听话的。”
唐不住“嗯”着，眼中的泪更多了。
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将他放了下来。
“钰儿，这是十五王爷，若不是他，爹爹见不到钰儿，跪下谢谢他。”
小娃娃跪了下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十五王爷。”
顾云间微微一笑，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谢。”
秦少隽与沈清疏立在门外，待姜致父子俩到了，一同进了书房。
“臣参见十五王爷。”
顾云间点头，“坐吧。”
姜致谢恩，坐在了秦少隽旁边。
姜皓白不敢坐，与沈清疏立在一旁。
姜致心中忐忑，不知顾云间为何要见他们父子。瞥见他淡漠疏离的眼神，又不敢问了。
顾云间指了指唐：“侯爷，是他要见你。”
姜致顺着他的手望去，是一个眼眶通红的年轻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娃娃。
男子的面容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看了眼姜皓白，但见他神色慌张，额上还冒出了汗。
姜致清了清嗓子，瞪了他一眼，姜皓白连忙将手背在身后，强掩紧张。
唐走到姜致面前，看着他笑。
苍白的笑容让姜致莫名难过，问道：“你是？”
唐直接跪了下来，喊了声“爹”。
又向旁边的小娃娃轻声道：“钰儿，这是爷爷。”
钰儿听话地跪了下来，糯糯喊了声“爷爷”。
姜致则直接站了起来，颤抖着指着他：“你......你是......”
姜皓白同样震惊，脑中想到了一个人。
唐从衣领内掏出一个玉兔吊坠，姜致一见就老泪纵横。
“儿，你是儿！好孩子，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年他命人打造了两枚一模一样的玉兔吊坠送给两个儿子，只可惜小儿子一次出府玩耍后就失踪了。
那时他才四岁，与眼前的小娃娃差不多大。
这一晃眼都十五年了。
父子俩抱头痛哭，姜皓白则呆呆地立在一旁。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两年前无意间救了唐后，他会直直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玉兔，还若无其事地问了它的由来。
就连这次，自己不过提了一下，他明知刺杀沈清霜后果严重还是义无反顾做了。
原来，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儿，你怎么不早告诉大哥！”
姜皓白悔恨不已，若是他早些知道，就不会让他那么做。他是想让沈清彦痛苦，没想到将亲弟弟害了。
唐抬起头，握着他的手笑着：“大哥，现在知道也不晚。”
转头道：“钰儿，他是大伯。”
钰儿喊了声“大伯”，姜皓白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唐擦了擦眼睛，眼泪却像决堤的河，始终擦不干。
缓了好一会，才慢慢道：“爹，我当初流落到楚国，被户唐姓人家所救。他们听我自称‘儿’，就给我取名‘唐’。养父母前几年去世了，妻子也在去年没了，我只有钰儿一个儿子。求爹好好将他抚养长大，您的恩情，孩儿来世再报！未尽的孝道，只能由钰儿代尽了。”
听到来世，姜致连连摇头，手一直抖。
原配死之前始终不闭眼，就是惦念这个失踪的儿子，他怎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不，儿，不要这么说，爹才找到你，爹不要来世，爹要你好好活着！”
当下直接跪在顾云间面前：“十五王爷，臣求您饶了儿！臣知道，儿刺杀四殿下，刺杀沈小姐，还伤了王爷，罪孽深重。只要您饶他不死，臣愿付出一切代价。十五王爷，臣求您！”
姜皓白紧随跪下，跟着他爹磕头。
顾云间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他不问世事已久，此次不过是涉及到沈清霜他才出手。
秦少隽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否则他拿不到想要的。那个时候不仅不能反击，还会陷入被动。
“唐，你答应本王的东西呢？”
看他势在必得的急迫模样，唐冷冷一笑。
扶起姜致和姜皓白，重新跪了下去。
“爹，大哥，我已经受了重伤，活不久了。若不是十五王爷，我根本见不到钰儿和你们。你们别为难他，事实上就算王爷饶过我，我的主子也不会放了我。我还会成为长义侯府抹不掉的污点，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抱起钰儿亲了亲他的脸，微笑道：“钰儿，记得听爷爷和大伯的话，长大了以后要孝顺他们。爹没做到的，要靠你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爹爹。”小娃娃也亲了亲他，软糯的声音直达他的心底。
他捂住钰儿的眼睛，将他塞到姜致的怀里。随即飞快抽出一柄刀插向自己的心脏。
所有人除了顾云间都惊住了，尤其秦少隽，瞳孔瞬间睁大。
他用力摇着他：“唐，东西呢？本王要的东西呢！”
姜致望着儿子胸口的血和他渐渐闭上的眼睛，身形一震，险些倒下。他将钰儿紧紧抱着，捂着他的耳朵。
良久，向顾云间行了一礼。
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他的头垂着，背弯着，如院中那棵枯树般。
姜皓白红了眼，一把将秦少隽推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将已经死了的唐背起来，喃喃道：“儿，大哥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秦少隽失魂落魄地离开冷园，他万万没想到唐竟然临死前摆了他一道。
顾云间怔怔地看着唐的供词与令牌，叹了口气。
吴伯惋惜道：“唐若是当初没有流落在外，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虽然小娃娃认祖归宗了，但亲生父母都去了，也不知会过得怎么样。”
顾云间点头，向他微微一笑：“幸好本王有吴伯。”
老头子一愣，眼角湿了。
“也幸好有王爷陪着老奴！”
沈清疏去了一趟寿安宫，将案情向顾谨灏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顾谨灏显然没想到唐与长义侯府还有这层渊源，与他一同见了皇帝，皇帝也是吃惊不已。
“谨灏，你怎么看？”
顾谨灏道：“唐虽然是长义侯失散的二子，但他作恶时是秦少隽的侍卫，所以齐国难逃干系。依臣弟之见，让齐国割边境两城作为补偿。”
两城，那可太好了！
皇帝嘉奖沈清疏破案有功，赏银五千两。
沈清疏受宠若惊又有些受之有愧，以至于捧着赏金的手都有些抖。
驿馆内，秦少隽得知这个消息直接火了！
“什么？两城？顾谨灏是疯了吗？也就顾云间伤了手，算起来本王伤得比他还重，凭什么！”
秦悠兰淡淡道：“哥，不能这么算。若是唐得手，大齐两位最尊贵的王爷和清霜都将殒命。毕竟是我们挑衅在先，两城就两城吧，万一沈南方和沈清朗打过去，咱们谁能应战？”
国无良将，只能妥协。
秦少隽抓起杯子用力摔在地上，恨恨道：“唐明明是奉了秦绍原之命，凭什么本王担着这罪名！”
“因为他死了，死无对证。你还是想想怎么与父皇交待吧！”
第82章 小皇叔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
冷园。
从朝阳等到夕阳，顾云间也没等到想见的人，向来从容不迫的他不冷静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就全是音晖园遇刺那日的一幕幕。
她窝在他怀中的惊慌，她给他疗伤的关切，还有她通红的眼睛。
看到她眼中盈泪，他既欢喜又难过。他当时想给她拭泪，又没敢。
如果是谨灏，怕是不用顾忌吧？他在她面前从不遮掩，从来都恣意而为。
自己却不行，总怕唐突了她。
顾云间缓缓走到河边，还是之前那张竹椅。
他闭上眼睛，闻着风送来的淡淡荷香。
盼望着这荷香中有一缕来自她。
小丫头那日走的时候明明答应过两日会来看他，现在都已经三日了啊！
她是忘了吗？还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顾云间忽然睁开眼睛，又站了起来。
他有种去沈府见她的冲动，就直接告诉她，他想她了！
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挠挠头，还是不行。
她会以为他疯了吧？
认识不过一个月就去表白，若不是疯了，就是为人太过轻浮！
又缓缓坐下，手扶着额头，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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