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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苏老太爷便已经整装待发，提着腰带气势汹汹地入宫找陈帝理论去了。
只是苏老太爷才刚跪在陈帝的书房桌案前，守在外头的洪喜忽然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
还未等陈帝开口询问，洪喜已经扑通一声跪在苏老太爷身边，颤声道，“陛下，不好了……那孔雀台突然坍塌了！”
“什么？！”
陈帝“嚯”地一声就站了起来，撩起袍角几步走到洪喜面前，抓着洪喜的衣襟再次急声道，“你说什么？什么东西坍塌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陛，陛下，是，是孔雀台坍塌了……”
“不可能……孔雀台怎么可能坍塌呢？”陈帝猛地一把推开洪喜，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陈帝的脸色黑了又紫，紫了又白，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看着陈帝此时的样子，苏老太爷忽然想起无方道人昨日夜里的传信，他微微垂首，掩住了眼中闪过的一道精光。
她说让他们按着计划行事便可，因为机会很快就要来了……的确，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当初陈帝在北境大肆土木建造孔雀台时，对外说的理由是为了大陈的百年安稳，需要在龙脉处建一座孔雀台稳住国运。
但其实朝中百官都心知肚明，陈帝也不过就只是听信了国师的话，想要在北境压一压自己的运，以求得那长生不老罢了。
只是如今孔雀台坍塌，之于大陈国运，则寓意着根基不稳，高台楼阁终究是镜花水月空一场；之于长生不老，则寓意着痴心妄想，羽化登仙也终究是黄粱一梦终须醒。
也因此，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对陈帝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换言之，对陈帝而言不好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未必就不是好事。
想到这儿，苏老太爷忙压了压自己嘴角快要溢出的微笑，将头垂得更低了。
只是陈帝此时根本已顾不得苏老太爷嘴角的起起落落，他的心里已被恐惧和惊怒给填满了。
这时，陈帝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朝外厉色颤声道，“来人啊！来人啊！给朕唤国师来！速速，把国师给朕叫来！”
第115章 横着回府的苏老太爷
这时，苏老太爷慢慢抬头看向此时正委顿于台阶边的陈帝，只是后者没有注意到苏老太爷的目光，他始终微微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外。
此时门外的天色不过才微微亮，屋内灯影重重，照得半边落在阴影处的陈帝更加消瘦。
往日还算合身的龙袍此时满是空荡荡的褶皱，脸颊凹陷，双目微凸，眼底的黑青都比寻常时候更加浓重。
苏老太爷微微一愣。
说起来，他的确也很久未曾好好看过这个学生了。在他的印象里，陈帝除了眼神阴沉性子自私，总体而言，身形上还是更多随了先帝的模样，比较高大魁梧。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之间他发现，陈帝的身形竟比长年中毒在身的李玄知还要消瘦……
这也太不正常了。
苏老太爷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敛去了眸中忽而闪过的那道精光。
这事儿他虽然需再好好多留心一番……只不过现在，他不也正好可以借着陈帝如今心神不稳的样子做个文章吗？
想到这儿，苏老太爷忽然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双手交叠，重重叩首在地，朗声道，“还请陛下为老臣的孙女作主！”
苏老太爷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出，不仅吓了一旁洪喜一跳，陈帝的身子也微微颤了颤，拢回心神后，眼神慢慢阴沉了下来。
此时，国师的声音在门口淡淡响起，“陛下，听说您有事找我？”
陈帝的眼睛倏忽一亮，他正要开口说话，苏老太爷的声音再次浑厚响起，“既然现在国师大人来了，那便正好，关于大婚一事我也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国师大人。”
国师微微一愣，陈帝的脸色更加阴沉。
洪喜看了看突然剑拔弩张起来的苏老太爷，又看了看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国师，最后他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陈帝，最终他默默垂下了头，努力吸气将自己缩成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胖鹌鹑。
大殿之中的气氛逐渐凝固了起来。
随后，洪喜听到陈帝阴沉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洪喜，将苏老大人给朕请出去！”
当苏婳刚用完早食饮下一口清茶时，桃子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门口响起，还未等苏婳反应过来，桃子就已掀帘而入，微微喘着气。
“小姐，不好了！老太爷被宫里的人抬着入府了！”
“什么？！”苏婳猛地站了起来，茶盏不小心被她的袖子打翻，湿了半边身子，苏婳也顾不得擦拭，几步上前拉住桃子的手急急道，“祖父现在在哪儿？”
“现在应该已经抬回松鹤堂了！”
苏婳闻言提起裙子就往院子外头跑去，桃子也跟在后头匆忙赶上。
只是临到门口时，苏婳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桃子吩咐道，“桃子，你现在去淮王府找沈柏舟，就说请他过来看一下祖父的情况。”
桃子应了一声，忙调转了头往淮王府的方向去了。
苏婳抬步就要继续往松鹤堂里去，这时她看到茶宝喵呜喵呜叫着从里头朝她跑了过来，离得近了茶宝的声音才清晰响起，“你快从系统中买点止血化瘀的金疮药。”
“祖父现在情况如何了？”
苏婳一边在脑海中问了一句，另一边她已经开始付积分买金疮药了，索性金疮药不怎么值钱，仅花了一百积分就有了一大罐金疮药。
“瞧着似乎精神还好，就是腰背的伤口瞧着有些吓人。”
还未等苏婳有进一步动作，屋子里头又响起了丫鬟的惊呼声，“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
随后，旺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屋子门口，它在看到苏婳时愣了愣，随后赶紧朝她跑来咬住她的裙摆就往屋子里拽。
苏婳也不再耽搁，顺着旺福的力道紧赶两步跑进了屋子内，入目便看到苏老夫人惨白着脸软软倒在陈嬷嬷怀里。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忙提起裙子跑到苏老夫人身边跪下，一把抓起苏老夫人的手腕屏息凝神地把起脉来。
不过片刻，苏婳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因为受到惊吓晕了过去，旁的没什么问题了。
“陈嬷嬷，你先扶着祖母去榻上休息会儿，把祖母的领子都解开。”说着，她又指着另一个丫鬟道，“你也来帮忙，其他人都散开吧，不要挤在屋子里。”
说完，苏婳又将金疮药让茶宝给守着祖父的陈平送去。
屋里的人合力将苏老夫人轻放到了榻上，随后陈嬷嬷遵着苏婳的吩咐解开了苏老夫人领口的盘扣，苏婳则脱了苏老夫人的鞋袜，开始慢慢帮老夫人揉按穴位。
瞧着陈嬷嬷坐立不安的样子，苏婳轻声道，“嬷嬷您不必担心，祖母大概只是因为乍然看到祖父的样子受到了惊吓所以晕厥过去了，过会儿应当就可以醒了。”
“另外，您再去打盆温水来备着，等一会儿祖母大概还要出一身的汗，得仔细擦擦，若是因此不小心着凉可就不好了。”
陈嬷嬷应了一声，忙退出房打水去了。过了没多久，苏二夫人和苏蔷也赶了过来，瞧见眼前这个样子，都吓了好大一跳。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苏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转了转，瞧见苏婳正坐在榻尾替她揉着脚心，她的嘴嗫嚅了几下。
苏婳也瞧见了，忙出声道，“祖母。”
苏老夫人听着苏婳软软的声音，她含混地唔了一声，眼里微微带了些笑意，只是转瞬那眼中的笑意便被浓浓的担忧所覆盖，苏老夫人侧头看向了内间的位置。
苏婳顺着苏老夫人的目光看去，心下一动，便明白了祖母的担忧，她低声道，“祖母，当务之急还是您应当先照顾好您自己，待您这边气通顺了，我便进去照顾祖父。”
这时，桃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姐，王爷和沈神医来了。”
王爷？……李玄知也来了？
此时的苏老夫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人继续揉搓足底，这样才好让她彻底通气出汗。
想到这儿，苏婳忙低声教导了苏蔷几句，苏蔷很快便上手接过了她的活，苏婳瞧了一会儿命旺福好好守在苏老夫人身边后，便放下帘子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甫一走出，苏婳就看见李玄知一脸凝重地负手站在大堂之中，他的身后还站着背着药箱垂眸而立的沈柏舟与顾瑾瑜。
苏婳微微一愣。
第116章 淮王上门
苏婳倒是没有想到居然能这儿看到顾瑾瑜。
大婚那日发生的事情虽然已排除了顾瑾瑜的嫌疑，可是瞧着他那看着李玄知和沈柏舟满是怨怼的样子，苏婳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虽然她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瞧着李玄知他们只是难过但却坦然的样子，苏婳觉得应当是顾瑾瑜这个刺头误会了什么。
而且顾刺头只是看李玄知不爽也就罢了，沈柏舟救他性命，带他长大，不过就是为了李玄知说他两句，他便也看沈柏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可若要说你真是为了你哥哥报仇，那你就赶紧使招想法子弄死李玄知为你哥哥复仇倒也不是不行，虽然不可能成功，可她苏婳多少敬他是条汉子。
可是这个顾刺头除了就用嘴埋怨李玄知和沈柏舟外，半天都闷不出一个臭屁来，也难怪李玄知都懒得叫人防备他。
对于苏婳而言，若不是这次要把事情闹大还需要他这根神棍出力，她可真恨不能立刻叫南陆给他套上麻袋，再让茶宝和旺福好好教他如何做人。
这时，李玄知突然出声，也拉回了苏婳的神思。
“老师如今在何处？”说着，他微微一顿道，“今日也不知老师在陛下书房里说了什么，一开始陛下只是让人请老师出去，可之后就突然动了怒要对老师施以杖刑。”
“我到底去了晚了一些，只来得及让人给施刑的公公塞了钱，让他们下手轻些。”
这时，苏婳忽然想起了曾经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曾有提到过杖刑这一刑罚颇有讲究，有时候看着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反倒可能还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罢了。
且刚刚茶宝也曾提过祖父的精神尚可，只是腰臀处血肉模糊，瞧着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那看来宫中那些行刑的公公们应当是拿人手软，只是装了装样子，故意将祖父打得这么惨的。
苏婳忙朝着李玄知行了一个谢礼，她开口真要说话，李玄知已经抬手扶起她道，“不必多礼……老师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苏婳便也将苏老太爷的情况低低说了几句，边说着，她边将人往内间带去。
就在快要走入内间时，李玄知忽然紧赶两步在苏婳耳边低声道，“老师年纪到底有些大了，我很担心他的情况，所以才让柏舟将瑾瑜也带上了，左右也好打个下手。”
“而且，崇明以前也曾与老师是忘年交，所以瑾瑜对老师一直都还是存着恭敬之心的。”
苏婳闻言微微一愣。
原来刚刚她的样子他都注意到了啊……甚至还看出了她十分不喜顾瑾瑜。
只不过她刚刚倒是不曾料到李玄知带上顾瑾瑜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她侧头看了李玄知一眼，抿了抿唇，弯了眉眼低声道，“婳儿知道，现在自然是祖父的情况要紧，王爷您也有心了。”
看着苏婳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李玄知也微微弯了弯唇角。
此时，陈平正好用完一瓶金疮药在替苏老太爷敷纱布，听见门口帘子的声音，他忙放下了床上的帘子。
待陈平再抬头时，便看见苏婳带着李玄知一行人走了进来，他先是一愣，继而忙袖手上前行了一礼。
趴在床上的苏老太爷听到了陈平的行礼声，微微动了动身子，不小心就牵扯到了腰臀上的伤口，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苏婳心下一紧，忙上前几步问道，“祖父？您怎么了？”
话音落下，苏婳刚要抬手掀开床帘，苏老太爷的声音便笑呵呵地响了起来，“祖父没事，婳儿你别太担心了，也别掀帘子了啊，到时候祖父的伤口怕是要吓到你咯。”
苏婳的手在帘子边微微顿了一下，鼻子有些酸涩起来。
真要论起来如果不是为了她，祖父也不会被陈帝那个狗东西给打成这个样子。虽说李玄知给人塞了钱，下手可能没有那么重了，但祖父毕竟都已经这个大年纪了……
可即使是这样，祖父都还是在担心她，还担心她会不会被吓到。
许久，苏婳还是将手放了下来，隔着帘子她微微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那婳儿听祖父的。”
苏老太爷隐隐听到了苏婳的鼻音，他乐呵呵地哎哟一声道，“我们家婳儿这是又被吓得哭鼻子了？”
苏婳抿了抿唇，还未说话，苏老太爷又开口道，“婳儿啊，老婆子那儿情况还好吗？刚刚我听外头一阵骚乱，本来想让陈平出去看看，只是一直不得空。”
“祖母那儿现在已经没事儿，祖父您就放心吧。”苏婳将声音又放柔了一些，“对了，祖父，淮王爷也来了，还带着沈神医来替您看看情况。”
“淮王殿下也来了吗？”苏老太爷微微一愣，继而忙对着陈平道，“陈平，快些上茶，莫要怠慢了贵客。”
李玄知忙出声道，“老师，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让柏舟先替您看看情况。”
说着，李玄知回头看了沈柏舟一眼，沈柏舟见之便上前恭敬行了一礼，这才掀开帘子坐在了床边。
苏老太爷连连道谢，同时还嘱咐陈平先将苏婳送出房去，免得到时自己的伤口会吓到她。
苏婳也不愿苏老太爷总是担心她，便再次问了一礼后就跟着陈平出去了。
沈柏舟的手脚很利落，替苏老太爷重新包扎完伤口后，又开了一个调理温补的方子，这时他抬头看了李玄知一眼，李玄知看了一眼门口。
沈柏舟会意，就在陈平要从他手中接过这个药方时，他突然开口道，“这个方子里的有些药材，在下手头没有，可能还需要另行炮制一番。”
“不如这样，陈大管家您先随我回一趟淮王府，师弟你也同我一起回去，给我打下手。”
陈平闻言刚想说那不如就在外头买一些时，苏老太爷忽然咳嗽了两声，陈平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忙朝着沈柏舟拱手道，“沈神医当真是有心了，连药材都亲自替我们老太爷准备。”
沈柏舟亦抬手回礼道，“哪里哪里。”
随后两人又客气了几句，这才互相请着往屋外走去，一直等在屋外的苏婳瞧见人都出来了忙几步想要往屋里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李玄知的声音响起，“老师，今日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17章 散播
苏婳的脚步微微一停，下意识站在门口侧耳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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