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即便放眼天下,临江王世子妃之位,也唯有我沈清漪一人坐得。
从前的刻意接近,还可以说是女子的胆大示爱,可偏生她却曾于雨中和盘托出,称待他并无男女之情。
再加之她曾戏弄孟逸,算计梁王,更对梁王印的模样了如指掌,便知她必不做无把握之事,可见此女子聪慧如斯。
她甚至不知何时,洞察了他与背后的谋算,甚至敢在料定了他在偷听她言语时撂下那样一番豪言壮语。
可见是个有胆识的。
这样的女子,是一把双刃剑。
她的确聪慧,如果降服在身畔,便如收了一个女幕僚在枕畔,美貌自不必说,关键是那份聪慧,足以帮他,与这腐朽乱世之中谋夺天下。
可她却又像一只随时会反咬主人的毒蛇,为了一个目的,她今日可以因为知晓了他的背后筹谋而坦言谋划他的世子妃之位,那么明日为了一个更甚于他的有才之人,她只怕会毫不犹豫地良禽择木而栖,转头去投奔旁人。
与其被这不知何时会张开嘴的毒蛇反咬,倒不如,从源头处解决了这起未来的祸事……
楚峥越睫幔低垂。
跳动的灯烛将他的羽睫在脸上投出了一片阴影,看不出他此刻是何表情。
片刻之后,他便将床帐挂上,手指缓缓抚上了沈清漪象牙一般的脖颈……
而此刻,门外捧着衣裳的侍女还在等着。
晚春的夜色微凉,冻得她直打哆嗦,她跺着脚,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不由心生疑惑,便重新敲了敲门,道:“沈姑娘,衣裳拿来了,您还要不要衣裳了?沈姑娘,沈姑娘?”
敲了半天,门终于是开了。
有人,不声不响从屋里走了出来。
“姑娘,这是你的——”
侍女的声音在见到屋中之人的刹那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逐渐化为震惊。
“你……”
……
而此刻,袁晚宁所住院落。
屏风之后,沉睡的紫衣美人并无侍女所言的浑身是血,反而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如瀑青丝带着显而易见的潮气,很显然是在雨中浇了不少时辰。
花厅之中,梁王急躁地在屏风对面踱着步子,地上跪着巡逻卫首领惴惴不安地低着头。
梁王眼圈还有些浮肿,袍子里头是匆匆披在身上的袍裾,显然是还未完全休息够便急匆匆赶来了此处。
孟逸在旁安抚道:“还请王爷稍安勿躁,此事实在无干王爷的事,王爷何必要这般急躁?所幸这袁姑娘也无大事,不过是被人打昏,想来休息些时日的,也就罢了。”
赵宪摇着头“嗨呀”地叹了一声,难得地对好友板了脸,怒甩袖道:“你知道什么?这袁姑娘是沈姑娘的闺中密友,如今她出了事,只怕沈姑娘会觉得是本王警备松懈才会至此结果!”
孟逸道:“原是为这事!这袁家女遇刺又赖不到您的头上,沈姑娘通情达理大家闺秀的,怎会埋怨您?您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要我说,有这闲工夫,倒不如赶快想想,这明日狩猎该如何是好。”
第49章 这是一回事么?!
赵宪一听,指着孟逸“你你你”了半天,半晌才找回说话的技能,斥道:“你还惦记着明日狩猎?这又是沈姑娘遇刺,又是狼群来犯,又是袁姑娘遇袭的,才一天一夜,眼瞧着足足出了八百个意外,你还惦记着那狩猎的事儿?!如今咱们连刺客是谁都不知道,谁还有什么心思狩猎?就将就这一宿,明日便收了东西,让大家回去!”
孟逸一听这话便不干了,道:“诶,这可不行,今儿这袁姑娘才夺了狩猎的魁首,这弟兄们正不平衡呢,尤其是李兄,脸上挂不住,嚷着要在明日翻盘,这正好,夺了魁的袁晚宁眼下正在疗伤,正是兄弟们翻盘的大好机会呀!”
见赵宪一言不发,这孟逸进一步劝道:“王爷,别怪鹤之多嘴,这刺客先对沈姑娘下手,后又对袁姑娘下手,摆明了是看不惯女子,咱们一群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李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京城世家,这若是把李公子得罪了,便等同于跟李家交了恶,得不偿失不是?”
赵宪依旧是一言不发,但孟逸与他好友多年,便知他此刻必然已有些动摇,因而便继续劝说道:“今日捕猎收获颇丰,这好容易出来捕猎一次,这袁姑娘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咱们便让她在屋中好好休养,待明日狩猎结束后,架起篝火,大伙儿都在一处,谅那刺客也不敢如何,咱们也好好快活一番不是?这好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该扫了大家伙儿的兴才是。”
他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赵宪想了想,便一甩袖妥协道:“罢了罢了!反正今日也未曾尽兴,明日最后猎上一日,不过说好,明日若但凡有异常,便要立刻停止,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孟逸这才眉开眼笑道:“明白!这样,张大人,你安排下去,明日狩猎,每人都配备十名侍卫跟在身后陪同,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点燃信号弹!”
张头领赶忙抱拳,一心秉承着想要将功折罪的想法道:“小的明白!”
正要离开时,忽有人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挣脱了身旁男子的手,一把冲过去便跪在了地上,雪腮还挂着盈盈泪痕地哽咽道:“王爷,求您为小女子做主!”
……
一刻钟前。
侍女眼看着门“吱嘎”一声打开。
她低头整理着怀中的衣裳,道:“姑娘,这是你的——”
她边说便抬起头来,然而说出的话在看到面前之人的一刹那忽然顿住。
完好无损的沈清漪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许是还没睡醒,挂着一头乱发,怀中还抱了个枕头没精打采呵气连天地揉着眼睛,才迈出门槛便懒洋洋地靠在了门框上。
侍女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沈清漪的脸,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来。
只见沈清漪眼眶乌青,嘴唇挂了一圈血红,两腮还有两团怪模怪样的腮红,原本美艳的容貌此刻是说不出的可笑,瞧之让人忍俊不禁。
侍女的笑声引得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模样的沈清漪是莫名其妙,她莫名地睁开眼睛,看着侍女面上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由一头雾水,站直了身子蹙眉打量着她,道:“你笑什么?”
那侍女虽不知缘由,却不敢再笑,连忙收敛笑意,心中暗自感慨最近贵女们时兴的妆容真是愈发让人捉摸不透,面上则拼命压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毕恭毕敬道:“衣裳给姑娘拿来了,姑娘可要去瞧看瞧看袁家姑娘?”
这提及袁晚宁沈清漪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她暗自唾了自己一口,心道自己简直是混账一个,这袁姐姐如今还因为自己而生死不明,自己竟还睡过去了!当真是万死难辞!
沈清漪心中不由升起愧疚,气得跺了跺脚,也顾不得再说什么,抱着衣裳进了屋子,一脚便将门踢上。
侍女怔了怔,正要离开,门却忽然又被猛地拉开。
沈清漪探出一颗带着惊悚妆容的脸,道:“对了,你去旁边院中,将我哥哥请过来,我有事要找他,快去。”
“……是。”
侍女看着眼前这张脸,心中不由涌起惊涛骇浪,她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连忙低下头转过身去,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会放声大笑。
沈清漪看着她笑成鸭嘴的模样不由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难不成是我生的当真是太过貌美,所以眼下连姑娘家都被我所迷惑,看见我便不自觉地想笑?”
她不过是过过嘴瘾逗自己开心,却冷不丁听到屏风后传出一声嗤笑。
“沈姑娘还真是对自己的容色有所知晓,这等自恋之言竟也说得出口。”
“呜哇!”
这忽然有人冷不丁地出声接话沈清漪登时吓得找不着北,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却正撞在还没收起的浴桶,水泼出来,正好洇湿了她的腰。
原本热气腾腾的热水放了甚久,早已冷却,此刻将她身上泼湿,顿时从腰到大腿都一阵冰凉,瞬间给她一种自己忘了穿裤子的错觉。
沈清漪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盯着屏风后的剪影,接着伸手探入后腰,仔细地摸了摸。
还好,没有见光。
她稍稍舒了一口气,又提气怒道:“你怎么还在这?”
楚峥越轻笑了一声,道:“沈姑娘前些日子还不惜假扮我府中侍婢只为接近于我,怎的如今我不过前来讨杯茶吃,便对我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
沈清漪简直气笑了。
她扮作婢女侍候只是为了探寻他身上是否还藏有在水岸边救自己时的香囊,楚峥越来此却是夜闯香闺!
这能是一回事么?!
她虽说知晓楚峥越一向是个闷骚成性的无耻之徒,但却未曾想到原来这小子这么早便有了探她寝屋的嗜好,不由气得压根痒痒,可眼下她裤子还湿着,跟楚峥越隔着个屏风也不好相见,竟一时也不能如何。
她正不知所措间,却见屏风后的楚峥越慢悠悠地撂下茶杯,接着绕过屏风,径自朝她走了过来。
沈清漪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不由本能想逃,可她在抬脚的前一刹那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还湿了大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她纠结之时,楚峥越已走到了她面前,缓缓低下了头来。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忽然占据了所视之处,沈清漪的心跳便不自觉地开始加快。
她也顾不得身后是否还湿着,只想立刻逃离出楚峥越这莫名摄人心魄的掌握之中。
可还没等她的背离开桶壁,一只手已钳住了她的下巴,接着,慢慢地凑近。
沈清漪觉得自己的脑中有名叫理智的东西轰然崩塌。
就在乱跳的心即将在嗓子眼蹦出来的前一刹那,门外忽然传来了沈经年与侍女的说话声。
第50章 请假条
由于身体原因请一天假,明天给大家加更呜呜呜
第51章 鹿死谁手
沈清漪的理智随着沈经年的说话声而飞回了一部分。
她试探着推开楚峥越的手,微喘着气道:“我哥哥可来了,世子爷也该——”
“嘘,别说话。”
楚峥越边说边将她的手握住,接着,便是一点点地摸索着,与她十指相扣。
沈清漪看着他逐渐凑近的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她本是咬着唇,可随着楚峥越那带着木香的温热的逐渐凑近,她反而不知不觉地主动松开了防守,等待楚峥越即将而来的侵袭。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个温软的触感落在唇上,反而听见一声玩味的低笑,窗搭子又“啪嗒”地响了一声,连带着面前那抹暧昧吞吐的温热也忽然消失。
她睁眼一看,面前哪还有了楚峥越的影子?
她下意识地一咬唇,不由对忽然前来搅局的沈经年多了几分埋怨。
他怎么就不能再晚个一时半刻磨蹭些进门呢!
这么着急是做什么?!
与此同时,沈经年已屏退了带路的侍女推门而入。
眼见着屏风后背对着自己的妹妹只穿了一身中衣,发梢和腰上还湿哒哒地向下滴着水,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穿成这样?”
沈清漪听到他的声音,唯恐他发觉楚峥越来过自己屋中,连忙转过身来,冲着沈经年咧嘴一笑,道:“哥哥,你来啦?”
她前世是皇后之尊,交际应酬是拿手好戏,自觉此刻笑得必然是端庄温婉,想来必然不会被沈经年发觉破绽。
然而落在沈经年眼中,却见妹妹满眼乌黑,血盆大口,两腮还挂着两坨诡异红晕,可以说是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沈经年吓得后退了两步,寒毛都竖起来了,胆战心惊地颤手指着面前那十分恐怖的“女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谁啊,阿瑶去哪了?”
沈清漪莫名其妙:“我就是阿瑶啊,你老糊涂啦,连我都认不出?”
虽说面前的人他不甚认得出,但听声音的确是沈清漪不错。
沈经年听了这声音便信了两分,却依然觉得眼前这张恐怖而诡异的容颜同记忆中艳绝京城的三妹妹不甚符合,想了想便警惕地一步一顿地走上前去,伸手在沈清漪的面颊上搓了搓,没两下便蹭了满手血红。
沈清漪不知所云地打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干嘛?”
“我干嘛?你脸上涂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快洗了。”
沈经年只当沈清漪是又同哪个姑娘交流了时下流行的妆容心得,便一时起了兴致绘制了这诡异的劳什子“女鬼妆”,不由无奈,便赶忙将妹妹拉至妆台处,指着镜子道:“瞧瞧你,化的什么模样!”
“什么什么……咦!”
沈清漪本是不知所以,一见镜中的自己登时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她从地上蹦起来,盯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
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会莫名其妙变成这幅模样!
就是用膝盖想她也猜得出是谁做的……
怪不得梦中好像梦到前世楚峥越掀她的床帐摸她的脸!
原以为是因为在心中深深烙印的阴影而导致前世的楚峥越在梦中还不消停地耍流氓,没想到却是楚峥越这混蛋真的掀开了她的床帐,做出了比前世还要过分百倍之事!
要不是她打不过楚峥越,她必然立刻窜出去,追上楚峥越那个混蛋,再挠他个满脸开花才解气!
然而此刻面对着沈经年,她也不好直说,便也只好干笑两声,道:“最近京中流行的新妆容,哥哥觉得不好看么?那妹妹这就洗去,呵呵呵……”
她一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边吩咐了人打水来。
她用力地搓着脸,在心中将楚峥越骂了千百遍,一时间有苦说不出,只得咬牙切齿。
楚峥越,迟早宰了你个混蛋!
待洗掉了那惊悚的“楚氏妆容”,沈清漪便将除了楚峥越夜闯香闺之外的今日所发生之事及自己的推测一一告知了沈经年,末了正色道:“那人的手受了伤,身子也受了重创,必然会露出端倪才是,只是白日里众人都聚在一处,手都掩藏在袖中,妹妹也不好太过仔细得观看他们的手,哥哥今日可有发现?”
沈经年细细想了想,道:“众人都是分开各自射猎,为兄未曾与他们身处一处,但我见许多人的手上都缠了白纱布,目的便是为了射猎时会更为顺手,难免凶手会借此机会混迹其中,若想察看众人的手,谈何容易!”
沈清漪抿唇道:“嫂子如今出了事,妹妹倒有了主意。”
她示意沈经年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耳语了一番,听罢,沈经年不由惊讶,道:“如此……当真可行?”
沈清漪眼中闪过轻蔑,面上却笑道:“有何不行?那梁王不是连狩猎都一厢情愿的跟着我一同挨狼群的追捕么,既然对我有意,为我做事自然是他应该的,他难不成还敢不肯不成?走,咱们现在就去见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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