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琳的生日把她带来干什么,认都不认识。”邵菁菁声音压得低,语气不太好,“一个敢带,一个也好意思来。”
郑嘉西宽慰她:“弟大不中留,迟早要面对的。”
邵菁菁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碍着场面不合适,硬生生忍了下来。
除了这位大小姐要安抚,郑嘉西还不得不招架张简洋的攻势,陈森这会儿人不在,所有火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张简洋在席间狂倒苦水,说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晓他们恋情的,那模样委屈得就好像郑嘉西和陈森联手放弃了他的抚养权。
笑闹过后一餐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智琳爸妈在院子里支起桌子切了西瓜,还弄了台移动的卡拉OK机供他们消遣。
郑嘉西被张简洋灌了不少酒,西瓜是肯定吃不下的,但她口渴得慌,没玩几分钟就溜回屋里找水去了。
智琳爸妈正在收拾饭厅,大大小小的碗碟堆了不少,郑嘉西路过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走掉,打算过去给他们搭把手。
智琳妈妈忙阻止:“不用不用,一下就弄好了,你别管,去跟他们玩。”
郑嘉西坚持:“没事,我吃得有点撑,动一动利于消化。”
“唱歌也很消耗卡路里的,出去嚎两嗓子!”
智琳爸爸正在拖地,他一笑,郑嘉西也跟着笑:“不献丑了,我唱歌跑调。”
餐具分好几趟挪到厨房水池,郑嘉西又想帮着洗一部分,这下智琳妈妈是绝对不肯了:“你千万别动,小姑娘的手要仔细保养的,不要弄这些。”
说着就戴上手套把郑嘉西赶到一旁。
“你刚刚不是找水喝吗,那个水壶里就有,别喝凉的,开关摁下去煮一会儿。”
智琳妈妈的细心体现在方方面面,郑嘉西又想起他们给智琳准备的水果和便当,有这样无微不至的父母,孩子想受苦恐怕都是难事。
“你是哪里人呀?”智琳妈妈边洗碗边问。
“颐州。”
“颐州?颐州很好喔,智琳考研就想考你们那里的学校。”
郑嘉西点头:“她跟我说过。”
“今天真是谢谢你,还给她买了那么大一个蛋糕,比我们准备的漂亮多了。”
“没有,还是你们那个比较好吃。”郑嘉西生怕她不信,“我一个人就吃了两块。”
“所以吃撑了吧?”智琳妈妈笑了,“水开了,我去给你拿个杯子。”
“我来就行。”
郑嘉西就这么捧着热水在厨房里聊了很久,话题基本都围绕着智琳展开,与女儿有关的任何事,大的小的,智琳妈妈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讲得生动,郑嘉西听得也入迷。
“智琳这么乖,应该很少让您操心吧。”
“那也有的。”智琳妈妈印象深刻,“那会儿四五年级吧,她放学后去同学家吃饭但是忘记跟我们打招呼了,我跟她爸爸急得呀,失魂落魄地跑街上到处找,还去派出所报警了,人回来后我直接揍了她一顿,那也是我第一次打她。”
爱之深责之切,智琳妈妈说任何父母遇到那种情况都很难保持理智。
郑嘉西盯着马克杯上的花纹:“孩子不在身边的话,会很不安吗?”
“那当然了,哪怕是现在,智琳只要出去了没回家,我晚上都睡不好觉的。”智琳妈妈回头看着郑嘉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母女连心。”
杯里的水已经凉透,郑嘉西仰头喝尽,笑了笑没接话。
她消失的这点时间里,小院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
作为面生的新人,晓禾自然受到比较多的关注,有人好奇她和阿豪的关系,她模棱两可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阿豪主动揽下这个问题,直言自己正在努力追求中。
起哄声四起,只有邵菁菁面无表情。
郑嘉西出来的时候话题还在继续,谈到晓禾的工作,她自然要搬出摄影师的身份。
“没得奖的比赛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还要拉踩其他同行,怎么的,评委和观众都是瞎子啊,装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邵菁菁剜了眼当陪衬的阿豪,恨铁不成钢,“傻货一枚,吃点好的吧。”
智琳觉得她这张嘴深得芳姨真传,转头对郑嘉西笑:“嘟嘟囔囔十来分钟了。”
那边越聊越起劲,晓禾说到最近很有名的一个摄影展,阿豪插嘴道:“我发现这些艺术家都有个通病,你说办展吧取点有意思的标题多好,非要拿自己的名字做噱头,那些美术馆影像馆也是,前面都要加个人名,不好听。”
“你是不是傻。”晓禾嘲他无知,“人名就是金字招牌好不好,都是冲着艺术大家来的,不然谁买票。”
“这个郑什么的……郑卢崎,他很有名?”
“废话,要不然人家能办世界巡回展?国内这几场还只是官宣了时间,票都已经售空了。”
“这么厉害?”
阿豪凑上去要看那人的照片,晓禾继续道:“他也算活得精彩了,家里那点事比他的艺术人生还要跌宕起伏。”
野史往往比正传更有吸引力,见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趣,晓禾也开始发挥特长,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于颐州郑家的往事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通。
“诶?我怎么好像听过这个案子啊,新闻是不是报道过……”
“我靠,确实是要上新闻的程度啊,这太变态了吧,把人封在水泥里面?还是在祖宅老屋门前?八年啊,不会做噩梦?!”
这桩骇人听闻的命案霎时激起一片唏嘘。
晓禾撇撇嘴:”人是先被车撞掉的,估计不好处理吧。”
“那他哥哥蛮狠的,怎么说都是孩子的妈妈。”
“要我说还不够狠,甚至有点蠢。”晓禾分析道,“当时他的小老婆也在场,两个人的秘密算什么秘密,应该把这个女的一起处理掉的,否则也不会闹到后面狗咬狗,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事情,多了这么个败笔。”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很久没吭声的郑嘉西突然抛出一句话:“是挺蠢的。”
所有人的目光望了过来,郑嘉西扯扯衣摆站起身,朝着晓禾弯了弯嘴角:“但你说错了一点,杀人的那个郑卢斌是弟弟,不是哥哥。”
晓禾惊讶:“你也知道这件事?”
郑嘉西不回应她,而是继续补充:“还有,被他杀掉的那个女人不是为了上门要钱,那天是她女儿十八岁生日,她是去送礼物的。”
讲完这些,郑嘉西淡淡地收起视线,她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拍拍智琳的手抱歉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今晚很开心,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众人还困在云雾里,郑嘉西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邵菁菁越想越不对劲,她刚刚和郑嘉西是挨得最近的,能明显感觉到某种强压下去的情绪。
颐州,郑家。
她貌似得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起这件命案,词条越翻越多,她也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在场只要是和郑嘉西熟悉的人都不免冒出一些猜测和联想,同样恍然大悟的还有张简洋,这个平地惊雷震得他四分五裂,来不及消化,他立刻就给陈森打了个电话。
他本想追出去看看,结果小院里接下来发生的场面更加难以控制。
晓禾似乎没察觉到气氛正在变得诡异,还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发表感言,邵菁菁的脸色越发黑沉,她先对智琳道了声歉,然后朝着那头吼道:“说够了没,全天下就你长了张嘴?”
她接着把矛头对准阿豪:“我看你脑子也进水了吧邵鑫豪,干嘛把无关人员带过来?人家邀请了吗你就带,脸这么大?”
晓禾听出言外之意,也皱紧了眉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才看出来啊?”
阿豪出来劝:“姐你讲话别这么冲。”
“蠢东西,你胳膊都要拐折了!”
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郑嘉西算是错过了,她喝了酒不能开车,一路走到甜井巷口,又顺着主干道慢慢悠悠地晃。
悠闲是郜云夜生活的代名词,本地人很喜欢逛街,特别是饭后消食,在没有受到综合体商场的冲击之前,街边店铺依然是主力。
各式各样的霓虹招牌占领了大街小巷,小吃摊前的情侣,服装店里照镜子的姑娘,水果店门口搬货的动静以及电动车鸣笛的突响,这些人间烟火的百态就像一个发亮出口,能让郑嘉西探出水面稍作休整。
她盯着一家甜品店的打折告示牌研究了很久,这店老板的数学似乎不怎么好,原价十五块的布丁,两个一起买的打包价居然还要贵一块钱。
找到笑料的郑嘉西拿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陈森的未接电话已经堆了好几个。
她刚要回拨,对方居然心有灵犀地又呼了进来。
“喂。”
“愣着不接电话,什么东西看得这么起劲?”
“这广告牌有点意思。”郑嘉西很快发现不对,“你在哪里?”
有风吹来,陈森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回头。”
郑嘉西立刻转身,人行横道的信号灯也跳绿了,陈森就在街对面,高大的身影很吸睛,他锁掉车门踏上斑马线,语气坚定。
“站在那里别动。”
他会朝她走来。
第53章
城西的森林公园来过好几回了,郑嘉西还是头次知道背面有一条可以直接开往山里的通道。
平整的柏油路蜿蜒向上,昏暗路灯提供的光源可以忽略不计,除了车大灯照射的方向,四周皆是沉寂的黑暗。
陈森没把车开到山顶,而是在半途找了一块临崖的宽阔空地。
他将车子熄了火:“下去看看?”
松散碎石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响声,郑嘉西缓步朝着崖边走去,终于明白陈森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这是个没有树木遮挡的绝佳视角,能将郜云城的夜景一览无余,白日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小城,在万千灯火的装饰之下竟也显现出一丝繁华迷离的气质。
人是一种非常依赖感官的动物,环境开阔了心境自然开阔,郑嘉西的酒劲也跟着散去不少。
“好看吗?”陈森慢她一步,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罐小小的喷雾。
“好看。”郑嘉西盯着那罐东西问,“这是什么?”
陈森捞起她的手臂喷了几下,清凉的植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驱蚊的。”
郑嘉西换一只手给他:“比赛赢了吗?”
陈森诚实道:“不太清楚。”
他临时抓了个人当替补,能打成什么样很难说。
“张简洋给你打电话了?”
郑嘉西的聪明和直觉有时候让人难以招架,陈森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沿着他觉得郑嘉西会出现的街道绕了好几遍。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发顶,很不客气地揉了几下:“你就不能当作是偶遇?”
郑嘉西笑了,扯过陈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个人靠进他的怀里。
“其实也没什么。”
她突起话题,欲言又止,陈森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新闻嘛,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给人评的。”郑嘉西偏头望他,“你应该也看过了?”
“嗯。”陈森收了收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关于郑家那点事,陈森几乎把客观或者不客观的报道都刷了个遍。
想怎么评论当然是每个人的自由,反正痛苦的只有站在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不能期待太多的同理心,这是简单又十分残忍的道理。
“不觉得我很坏吗?”
陈森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郑嘉西眺望着远方灯火,第一次同他谈起这个话题:“养你长大的父亲和素未谋面的母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同情的声音当然有,只是这场伦理大戏沾染了太多另类色彩。
有媒体说郑嘉西是趁着她父亲栽跟头的机会棋行险招,为母亲追讨正义不过是层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掌握遥江集团的生死大权,而抛售股权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家庭关系真的和谐,她又怎会将父辈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拱手让人,这太矛盾。
很多分析头头是道,连郑嘉西看了都不免惊讶,甚至无法反驳。
陈森换了个姿势,将她圈在身前:“这不是选择题,事关生死,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沉默片刻,郑嘉西又说:“可是我连一封谅解书都不愿意写。”
“所以你想在我这里求证什么?”陈森扶着她的肩膀,让人转了个身面对自己,“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在事后质疑自己的人。”
他强调:“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郑嘉西的怔忡一晃而过,昏暗中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声音里带着笑:“陈森,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骗。”
“如果我不给你机会,你觉得能骗得到我?”
现在想来,从相识开始他就没有彻底设防,否则怎么会在她的面前屡次露出破绽。
陈森眸光微动,低头封住她的唇,在交织缠绕的呼吸声中喃喃道:“或许你的心可以对我再打开一点。”
怎么被他单手抱起的,又是怎么被塞进车子后座的,郑嘉西也很懵,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人力气好大,胆子更大。
“……在这里?”
“不行?”
郑嘉西一笑,主动勾住陈森的脖子就是用力一吻,轻声道:“玩这么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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