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废物......”
“挺好,你有两个字。”
人群议论纷纷,方才一同去接许三七的人里有一个跳到台上,推了推倒下男人的身子,嫌弃道:“陈哥,这个得躺半个月吧......”
陈奇懒得翻上台子,开口就骂:“怎么每个月都有这种王八羔子,死不长记性!”
他一骂人,周围就有人笑......大抵是陈记酥铺太有名气,他素来又是个脾气好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他其实和许木兰同出一门,这样的人,就算说下三流的话,听在人耳朵里也只觉得有糖粉味儿。
第51章 热闹
出演武场,经一道一人高的榆木小门,门后有石子路,步入长廊,廊下有南北风,再往东行,舍内有曲艺声,穿堂而过,院中有茶米臭,绕旁道出,可见桂园,园中有一青瓦凉亭,亭中坐两人。
“嘶...到了?”
这一路上许三七恍然不知方向,总觉着这儿那儿的都像是走过一遍了,有些院子都长得一个模样,弯弯绕绕的叫人分不清,索性闷着头跟着木兰走,谁知带路的人突然停了脚步,她一个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嘘。”木兰压低了声,借着绿木园门的遮挡,拉着她鬼鬼祟祟地后退,“老头子在那。”
许三七这一后退,就不小心碰到了园中摆的鼓架,鼓槌被撞落,好在木兰眼疾手快,在棒槌落地后回手一把捞住,棒槌的一端轻蹭过地面,只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
小枣见状嘴巴都张大了,许三七放轻了呼吸,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木兰闭了闭眼,许三七蹲在她身后,似乎瞧见她耳朵也动了一下。
应该没被发现......
“叫你师妹滚出来。”亭中人的嗓音苍老而有力。
另一道声音是个年轻男子的,话里带笑的应了一句“是”,许三七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怔愣间,木兰回头,飞快地对她说了一句,“一会儿那老头儿说话你就当放屁!”
许三七回了她一个似懂非懂的眼神,瞧着很是不聪明,但也知道此时再躲也是无用,跟着木兰往亭子里走,小枣被她牵着,神色与她无二。
“许久未见。”钱镇见她走近,微微颔首。
许三七心想,果然是熟人,不过也不算太熟,就见过几次,而且几次都......算是个半生不熟的人吧。
“许久未见。”许三七淡笑着回他。
木兰没理会这两人的寒暄,没好气道:“叫我做什么?”
许三七也偷偷打量亭子里皓首苍颜的老人,他就这么坐着,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贼眉鼠眼地躲那儿做什么!”徐庐见她就来气,茶杯磕在石桌上砸出哐当一声,“叫你进来数落你的!”
“没事我就走了。”木兰眼皮耷拉着,掏了掏耳朵,很是无谓的样子。
“你走个屁!”那老头站起来,吹胡子瞪眼地骂,“你这个......”
“夫子,咳...”钱镇瞥了许三七一眼,莫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骂话。
许三七唇角的弧度大了些,心想,好生硬的提醒。
“咳...坐吧。”吹胡子瞪眼的老人也咳,连模样都和弟子如出一辙。
“多谢。”许三七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诙谐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大大方方地坐下,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微妙。
“......”
坐是坐下了,但好半晌都没人说话,钱镇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木兰态度懒散,只剩许三七一本正经的和徐庐对着坐,后者迎着她的视线,一杯又一杯的喝茶。
许三七经过深思熟虑,想了好些要说的话,出口却是:“您吃了吗?”
场上一片寂静,木兰头痛的揉了揉眉角,正要接话,就听见那老头子说:“还没。”
好诡异的对话,更诡异的还在后头——
被拎上桌的食盒里,装着她最喜欢吃的鱼,她听见许三七说:“哦,那不如一起吧。”
“也好。”
木兰和钱镇对视了一眼,见对方也一副痴呆样,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那臭脾气的老头子,要和她们一起吃饭!
饭菜端上桌,许三七才想起自己只准备了三份饭,她才要开口,就听见钱镇用她从未听过的语调,一气呵成道:“夫子,饭不够了,我去买饭,饭堂想必才开,此时去正好。”
你是想跑吧,许三七在心里默默道。
盛鱼的盒子一掀开,木兰就顾不上是和谁一块吃了,臭煎鱼的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都掉渣,她埋头吃着,听见钱镇要走,也没放在心上,叫他多带一碗饭回来。
钱镇:“......”
徐庐被饭臭勾得咽了咽口水,就着盒盖儿吃菜,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吃着饭,气氛倒是没那么僵了,饭间徐庐偶尔问话,都是些小事......
“这丫头两月后说不来了,你可知道?”老人提起这茬像是还有气,狠狠地夹了一筷子鱼。
许三七用煮的软糯的芋头拌饭,米粒沾了酱色,看着就有食欲,她咽下一口饭才答:“知道,那时家中拮据,如昨皆已解决了。”
鸡腿肉嫩,筷子一夹就脱骨了,入口咸臭,肉汁儿在唇齿之间淌了个来回,又沾了点芋头的臭甜,下饭得不得了。
“木兰平日在武馆如何?”许三七抽空问了一句。
她这一道看下来,觉得在这儿是真能学到不少本事,实实在在对得起束脩的价。
“她就是个......”徐庐一说到这个就来劲儿了,话到嘴边又想起许三七的身份,变得委婉了些:“她就是犟了点,天分还是不差的。”
除了十年后带的那几个,剩下的人里数许木兰这丫头有悟性,就是主意太大,心气高,性子也独。
“给您添麻烦了。”许三七听出了他话外之意,讪讪道。
木兰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反正是自家人,她觉得挺好,但在外头,这样的性子难免别人不看好,像方才在演武场那样的,易惹麻烦。
“你这做姐姐的倒是会说话。”她言语诚恳,徐庐心中就是有气也消尽了。
不过一会儿,钱镇没回来,是陈奇来送的饭。
“夫子。”陈奇行了弟子礼,偷偷抬眼往桌上瞧。
许三七此时吃好了,桌上就剩徐庐和木兰两个人在动筷子,没人理陈奇。
“我听说你在开食肆?”徐庐接过弟子手中的饭,舀了一勺芋儿鸡的汤汁进饭里,随口问道。
“坐这儿吗?”许三七先是招呼了陈奇一句,再慢条斯理地答道:“是。”
“你坐。”徐庐看了一眼自己最老实的弟子一眼,手指微动,不甚在意地指了指。
钱镇没回来,正巧空了一个石凳儿。
“在哪儿,生意可还好?”徐庐方才听她说家中拮据,眼下又已解决了,猜是她找着了活计,想着探听一番,省得他这犟种弟子整日想着往外跑。
“还过得去。”许三七答得老实,“在城南渡口。”
陈奇坐下也不敢动筷子,自顾自地喝茶,也没插话,比起木兰,他和徐庐之间的关系更拘谨些。
饭盒吃得干净,一点儿也没剩下,木兰帮着她收了碗筷,说:“你别拿了,晚上我给你带回去。”
许三七本来还想去看看木兰住的地方,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喊,说是有夫子找她。
“你去吧。”许三七冲她摆摆手,“我自个儿回去就行。”
她收了摊就能来送饭,倒也不急着这一时看。
木兰瞥了一眼陈奇,眉头皱了皱,嘱咐道:“让他带你出去,别自己乱跑。”
“好。”许三七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奇领着她出武馆,木兰不在,那些打量的目光就更直白了。
“他们都是武生吗?”许三七悄悄问陈奇。
“大多都是。”有几个好事的想上来搭话,都被陈奇挡回去了,他告诉她:“你也瞧见了,木兰她......所以他们都很好奇。”
许三七懂了,风云人物家里来人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那我来这一趟岂不是很......”她其实就是来送饭的。
“是我没想周全。”陈奇摇头,他现在想来也觉着后悔,应该走小道把她送到木兰住处的。
他一点儿也不想喝茶!夫子的茶泡得又苦又浓,天知道他闻着饭菜臭,心里有多苦!
“你明日来,我肯定带你走小路!”陈奇握着拳,很是坚定道。
许三七:“......”我明日还要来啊?
出了武馆,那看门的老翁还在,见两人道别,嗤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别的。
许三七听见了,也品出一点儿意思来,直直走过去,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老翁也没料到她是个硬茬子,悻悻道:“无...无事。”
许是看她还带着孩子,犹豫了半晌,又喊住她:“你姑娘家的,这样...不好。”
他像是要劝,面上又纠结着,说出来的话也是词不达意。
许三七本不欲解释,但老人家笨拙的样子又让她有些心软。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来找我妹妹的。”这些明明是她来时就说过的,找人通传时也交代得一清二楚,也不知这老翁怎么就误会了。
“哦...我好像是听见...你妹妹是哪个来着?”她来时自己在打盹儿,说是来找家里人的,他喊了人传话,后头倒也没仔细听。
“许木兰。”许三七耐心道。
“许.....许木兰啊。”
老翁听了个名字就不吱声了,许三七见状也就牵着小枣走了。
此时还早,出了巷子,馄饨摊儿还在,茶楼门口搭了戏台子,台上站了个说书人,书坊的掌柜坐在台下,面后摆了一壶茶,还是那个老位子,捧场的人不少,但没哪个像他这样闲适的。
许三七走到他那桌坐下,“可否冒昧问一句......”
“知道冒昧你还问?”沈调嘴角勾起些微笑意,他一早就瞧见这姑娘了,从武馆进出,又总盯着他家铺子看。
许三七:“......”
“你问问看。”年轻男人被她不加掩饰的神色逗笑,喝了一口茶,懒懒道:“我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我想问,您家铺子那块儿是不是有空?”
沈调端茶的手一顿,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和暗窗后的关伸对上了眼。
第52章 粮价
啪——
醒木拍桌,说书人下了台,故事说到道士下山便没了下文,留一众看客议论纷纷,伙计敲锣喊着下回分说的日子,关伸靠桌斜坐着,指间把玩着一枚铜钱,人群散了,“锵”的一声,方孔圆钱落入伙计腰间笸箩。
“那姑娘方才同你说什么?”壶中茶水凉了个透,关伸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上好的茶叶泡得发苦,他也不计较,匆匆灌了一口。
沈调沉默了半晌都没答,转而问他:“才了结一桩事,你们鲲字牌的也不歇歇?”
“要不是沈小六替你顶着,这话能让你说了?”关伸闻言白他一眼,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是我家小六心疼我。”提到沈小六,沈调唇角笑意深了些,给没得休沐的关伸又添了一杯茶,厚着脸皮道:“但我也是凭本事。”
关伸懒得理他,看了一眼巷角,低声道:“沈春的船昨夜便到了,大公子让我查有哪几家咬了钩子。”
“敢动手的也就那几个,作壁上观的也查?”沈调一早就收到消息了,真等沈更差人来问了再查,那是找死。
“海上的事,不费事吧?”关伸灌了个水饱,放下杯子随口道。
沈调哼了声,将杯子倒扣,他指尖沾了些水渍,漫不经心的轻点了几下。
“摇光派了两拨人?”关伸挑了挑眉,眼底有些不屑,“萧家这么气急败坏的话,族老们可要得意了。”
“不是萧家。”沈调摇头。
关伸顿住,“什么意思?”
“船是从摇光离岸的,但不是萧家。”沈调摊了摊手,招来伙计将茶壶撤下,说:“小六在查了,眼下只知道是商船。”
“凑巧?”关伸狐疑道。
“说不好,大公子放的饵,能上钩的尽数上钩了,那个时机,太巧妙了。”
“也是。”关伸现在想想还觉得后背发麻,大公子在半月后就布了人在枕河蹲守,南城那边的人放的一手好消息,半真半假的骗着,都以为沈春昨日会走水路回开阳。
“你怎么没拿文书就出来了?”沈调才发现面后这人两手空空。
不是说来大公子派他来取卷宗?
关伸眼珠子转了转,坦言道:“我让姜哥拿了先走了。”
“你怎么不......”沈调刚想问那他留这做什么,又想起他方才坐下问的话,从上而下地扫了他一眼,“你看上人家姑娘了?”
“你别瞎说啊!”关伸闻言差点咬到舌头,“不过我确实好奇她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难得瞧见沈调变脸,上回见还是族中议事,沈家一个族老说要给沈小六相看人家的时候。
“她问我租不租铺子。”沈调淡淡道,食指轻晃打着拍子。
关伸知道这人是起杀心了,眉骨跳了跳,干巴巴地问:“查过了?”
“没什么【海溢】。”沈调答。
在海城住了十多年,家里人不多,关系也干净,有个妹妹还是徐庐的弟子。
“咳...没什么威胁就算了吧。”关伸状似不经意地劝,“她怎么问的?”
“【鱼塘】后头空出来的屋子,她许是看出点名堂来了,我试探了两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书坊地下是空的,连着地界上头一部分都是暗房,外间做掩护,除了正经放的书架,文房四宝,最后头还空出来一块地,小六找沈歧山算过风水,说要留着,开小门还能招财,那姑娘问的就是这块地,至于后头......常人就是摸着了,也打不开,更别提从外头看出来了。
“那是有些......”那后头有密道,直通地下,不过不常用就是了。
“这些都是小事。”沈调瞥了他一眼,“你认得她?”
“这事儿你先放一放,至于租......”关伸想了想,老实道:“你等我回去问问大公子。”
沈调:“......”这事儿也要问?还真能租给她不成?
他们说的这些,许三七一概不知,昨日的海风是热的,她走在回城南的路上,风吹得人都懒散了,半个时辰后沈调给的答复暧昧不明,说是再考虑考虑,若是想好了就叫人给她递消息,明明连她姓甚名谁都没问......
许三七估摸着是没谈成,想着回头再物色物色别的铺子,问问木兰或是陈奇也好。
“阿姐,我们以后不去渡口卖酸汤了么?”小枣牵着她的手似懂非懂地问。
“去。”许三七低头看了看像是在琢磨什么的妹妹,轻声问道:“小枣喜欢去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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