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连连点头表示她认同着少妇的空闺之苦,活寡之苦,也不知道她是因为看见她年少,还是是怎么了,她这样对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说这些。
梨花坐下来主动给灶台底下添加柴火,好让少妇敞开了说个高兴,她又说他丈夫还拧她大腿,甚至提起裤脚让梨花看她的小腿上紫色印子。
共情完了别人,梨花也开始了她的真挚诉说:“我们是很少在一个镇子上相遇的,本来是各走各的道儿,天黑相遇在客栈的,谁知道他最近胆子小了,不敢一个人走了。听说酆水镇有人在林子里出事儿,有没有这个事呢?”
少妇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这里真的不太平,前几日就失踪了一个人,是个干杂活的乐人,名叫陈彦子。”
第43章 燕若九春【10】
梨花故意又假装对这人不感兴趣,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那我和他就更不敢分开了,干脆就支个摊子我说书,他戴上面具穿上戏服唱傩戏,你想啊,我们都打算腊月八就回家成婚摆喜宴呢,你说这……”
“啊……那你们还这么拼?”少妇一听成婚,摆喜宴二字,她明显带有失落。
梨花真心觉得她从小那些画本子没白看,戏也没忘记怎么唱,又用衣袖抹了一把汗水:“我也想啊,可他对我不满意,他嫌我太瘦了,说他喜欢比较有肉点的我,还说要我吃胖些好生儿子,你说我家这个是不是太气人了?”
少妇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她不就是属于圆润白皙丰腴的类型吗?但为了进一步挽留他们这对年轻人,她切着菠菜放进去热锅里的白米当中:“在我们酆水镇,没有太瘦的女人,因为我们吃的好,但这又不挡不住偶然发生的不太平事儿。”
梨花心中一乐,她有心拉回愁绪,这少妇非要拽她回去。
“大姐,您说您这般的貌如天仙,这要是在家里,我看还是把门户看好……”梨花看着少妇睫毛上湿了,顿了顿:“我让我家的跟着我,也是担心遇上不太平的事儿,这样两人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少妇心中愁绪已经冲淡了某种心情上的期盼,她盖上锅盖,显得木然地说:“这事儿说来就有些让我感到诧异,每逢上弦月的夜里,我们镇上就会有人听见槐树林子里一声惨叫,天一亮,胆大的人一准能在里面的泉水池子里把人找到,听说死法很惨。这要是谁家男的,谁不得真的受活寡!”
梨花不会看天象,但根据日子推算,这也就是三日内的事儿了。
这酆水镇那么多人急切地供养着紫薇桃山庄,不也是因为这份恐惧的存在,时刻威胁到他们安宁的日子吗?
“除了陈彦子这位乐人,可还有谁遭遇祸事了?”
梨花从灶坑这里站起来,少妇用一个熄火的铲子伸进去坑里拍灭了火,凑近梨花时附耳对她说:“有个入赘咱们街上的男子,他是陈彦子的师弟,名叫卜子云,是专给人当掮客的,他住家大门一直关着的。没人多想别的,一准是被祸事儿缠上了,他家里人都不敢多说话,就等着他回来。”
梨花故作惊恐状,捂嘴,睁大眼睛,微微摇头显得有些无措。
少妇走到碗橱那儿,取了三个碗,随后垫上抹布端起圆形大口锅就把米粥盛到碗里了。
靠近梨花时,这妇人脸上神情艰涩:“这二人在咱们酆水镇算是很复杂的来历,看着家里是有乐器的,可他们从来都没干过正经事儿,光靠一张嘴皮子给别人拉郎配介绍那些不地道的买卖什么的。”
梨花觉得听她这样说来,这就不是正派踏实的男子,这两人还颇有些死有余辜。她直接问:“那你说,他们害过人没?”
妇人话锋一转,对梨花淡笑:“你很年轻,你和你那定了亲的相公看起来都是吃苦耐劳的安份人,把他看紧些,甭让那些不知道来路的男的女的给盯上了,会往邪路上带的啊!”
粥既然做好了,梨花也就主动端着盘子,里面放了三个碗,细想些关于亡者的事情,对照少妇说的话,想着,走着出了厨房。
明火已经在刚才的屋子里坐的好好的,梨花一放下盘子就心绪不稳,再瞧着少妇一双眼睛水汪汪,恨不得要对明火痴望一生的意味。
这妇人见到她这般样儿,忽地笑的很轻佻:“你在我家里还好吧?我大门刚才没闩,就怕我相公忽然回来,他会打我的,我刚才给这位妹子已经说过了。”
梨花心里已经明白,不多说,先动手将两碗热粥移到她眼前,张嘴吹着凉凉,准备要吃粥干脆也不吃了,接住这女的话茬:“对,我刚才看见你说的被你相公打过的伤痕了,那就请自行保重啊!”随后她给明火使个眼色,发现明火这人很多时候都很机敏,怎么到了女人面前就矜持了,她两手拉过明火:“咱们谢过大姐的好心让咱们歇着,告辞!”
梨花身后那少妇赶紧追出院子,她没想到他们这就要走,她急了:“你们不是也想挣点银子腊八成婚吗?我这里有啊,给你们挣……我看上你家相公了,不行吗?”
明火听了这话,直接将梨花用手肘裹挟到他腋下,几乎用飞的出了这家大门,随后奔到山岗上刻意避开巷子和街道。
他想不到耍个把戏套个情报,反而成了他要牺牲色相的结局,羞啊愧啊,一把粗暴地将梨花放到大树下的青石上。
“都怪你,想的什么损招嘛!”明火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梨花,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是这种村镇少妇的菜,除了对他自个多了份认识也增了些防备。他看向梨花,a紧了眸底:“说,你这学会蒙人坑人跟谁学的?”
“必要时候的策略。“梨花记得大叔师父这么说的,但也说过不许经常使用,非必要时候对人对事一定要真诚。她嫌他刚才裹挟她在他的腋下用的手劲太大了,他分明没有当她是一身肉骨娇嫩细腻,她过来就锤他心口:“你对我那么粗暴,还真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呐!你害臊不害臊啊?”
“我这不是,因为人家对我有企图心,我只好做给对方看看……你,别多想了。”他刚手肘用力裹着她,那少女身上的触感很柔软,那一瞬间他觉得假如她是他的娘子,那么他这就是对那妇人最好的应对。他抓住她捶他的手:“听我说,你跟着去厨房那个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随时就离开的准备,我们要的是那个亡者身上的所有线索呀!”
梨花拼劲都没收回她的手,明火看得出她眼里的惊慌,这是少女芳心涌起涟漪之后又担心陷落的犹豫,他只好放下了她的手。
为了躲开那眼睛含水的妇人,上来这处荒地连接的山岗,梨花和明火稍微喝水歇息了会儿,继续往镇子主街那里去。
依照茶楼的招牌进去一家又一家,竟然没找到裴英邵与阿芍那小怪物,她看到买糖人的摊子上金色动人的糖人,她便停住脚步端详起来。
她是揣测那糖人的身份样貌,因为这手艺好的糖人塑造者不多见,她在酆水镇遇上的这糖人比京都的还要细致。这糖人不光是男女老幼各有姿态,甚至容貌都有深入的区别,梨花看着一个身型娇小的女人是玫红衣衫,大眼睛始终保持着欣喜,那份欣喜像初升起的太阳,有着幸福的意味。
她站着一直看了,也没说要买,那卖糖人的也脸面上逐渐不那么热情,过来个小孩被她母亲出钱给买了一个,那糖人是这里最好看的男子,气宇轩昂,帅到难以言表。
卖糖人的现做的,做糖人手法极其熟练,旁人看也未必就能学会,梨花一直盯着人家的手,看着一支栩栩如生到几经酷似活人的糖人,特别是又是那气宇轩昂男子的样儿,她一吃惊。
卖糖人的朝着她伸手,她退后两步,但眼神还在糖人眼睛上,那双眼睛很熟悉,但又不记得在那里见过。
明火刚到对街的茶楼寻找裴英邵和小怪物,看着梨花着迷一样站着不动,他走过来,这一瞬间,想起记忆中他母亲的背影。
那种爱美又善良的女子都是这般痴傻,傻到没钱也惦记着美好。
卖糖人的看着明火递过来的小钱,再看看梨花眼中痴迷,笃定地说:“十五个钱。”
明火立马将他荷包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正好十五个钱。”
哪知道,梨花两手抓住他的荷包:“不能给,我没打算要买。”
那卖糖人的一脸的不解,她不是一直看着,他做的糖人是扬名京都内外的阿,主要是做的很形象化。
这姑娘她看的那么入神,难道不是因为看着喜欢了才要买吗?
明火很不解,说实话,他真的没钱了,他收着荷包将口袋扎紧。
那卖糖人的生意很好,他当街卖糖人很少看到有人这么盯着看一个糖人,还看了这么久的。索性,他把那支糖人亲手递给梨花,什么也不说,就是点头示意她拿着。
梨花手里捏着支撑糖人的木棍,向那卖糖人的道了谢。明火问她:“你不打算吃?你是迷上这个人啦,一个蔗糖吹塑成的人样儿。”
“不是,我没你想的那样无聊。”梨花脚步没停,张望两旁的街道,看到一个招牌上写着慈云馆酒楼客房的,她喊住明火:“他们,阿芍裴大哥就在那里。”
“你确定,我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呢!”明火有些不信。
裴英邵就那么一身狱卒的常服,他貌似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儿,怎么还能去慈云馆那种神秘高端的地方。
这慈云馆大门临街,走进去石桥流水花疏高大乔木的院子,越往里走越是开阔。
到了一个睡莲池子百合花窗的外面,红砖两边打造出通风透凉的围墙,二楼窗扇上露出裴英邵的脸,还有阿芍。
梨花只是微做惊喜,这裴英邵身为贵族,酆水镇离京都不算远,他或许这里有熟人亲戚什么的。
到了这里,裴英邵已经取下头上戴着的手作装饰物,桌子上摆了粉肝炒笋丝,酱鹅翅,一壶金针暖茶。
“哈哈,说来还算不这么费功夫,我这有人知道那紫薇桃山庄,源自一位高僧打理这山庄。通宵世事,识得天文,掐算得当,本是专为士大夫贵族们处理事情的,后来也顺带给庶民通融,名扬京都就是这么累计下来的。”
“我看,那个名叫燕无双的男子,他怕是没那个本事吧!”梨花没法把那个所谓的庄主和裴英邵说的联想到一起。
第44章 燕若九春【11】
裴英邵似乎也知道梨花反感那山庄,他微笑道:“紫薇桃山庄,你听名字就该知道这不是多么明朗的所在,也就是新任庄主的名号打出来了,不就那白龙化身的传言嘛!”他转头看着梨花手里握着的糖人,忽将一青瓷瓶内的丁香花取了往内撒了一盅酒,再插上糖人,这才继续说:“紫薇桃这个所在,也是因为这一任的庄主之后,酆水镇的那些血腥事件,失踪 的人就多了很多。”
那白银镶嵌翠玉A在人的头颅内,那分明是活着时候就有的,然后把人的手筋脚筋都挑去的惨样在梨花心头挥之不去,直到她看见糖人那气宇轩昂的神情,她才稍稍好了些。
明火接上裴英邵的话:“就是南院……紫薇桃山庄在世间各类人中间左右逢源,据说能耐很大,不论是谁,有求必应。”
“是这样没错,就是意外也是酿成那些血腥事儿的缘由吧。”裴英邵斟了一盅酒递给明火,这里是他的人经营的,他比在张阿雀那里说话方便了很多。
明火握着酒盅抿了一小口,微微压住了惊吓:“如此这样,就算是那紫薇桃山庄所为,也是无人敢揣测吧?”他很少这样胆怯到后背发凉的感觉,那夜是他先发现那人的惨状,他竟不敢动手查看,直到梨花他们来了。现在他看着梨花:“没有证据,很难让人相信……”
梨花目光还在那糖人上,低沉下呼吸:“证据……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
“当然啊,失踪的,生前头骨被玩弄的都是不正经的人,这就造成了人们的是非忽略。”明火不再喝酒,而是一杯一杯地喝着水,以此来降低身心的焦虑。放下水杯对裴英邵和梨花,也是眉心凝结:“去那里找庄主求着解惑的,多半也不是正派仁义之辈。”
梨花很想问明火,他那日究竟去问了什么,为何让燕无双那般心生暧昧于他。但她有意问道:“你何以这样说?”
明火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故意含笑:“嗯,我去和他吃糖问他甜不甜呢。”随后又对裴英邵正眼道:“看起来就不是庸俗的人,非要站在庄主的位子上。”
梨花被他这么一呛口,瞪了他一眼:“那你去当那个庄主呗!”
燕无双那样的男人,他周身的气态若说是脱离俗世,不如说是精心打造给这个世间的所有人看的,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他甘心所愿的。
这点梨花能领悟到,明火也许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裴英邵眯起他的丹凤眼:“紫薇,又是桃,这里诡秘复杂绝非寻常人能解谜。”自斟自饮了两盅,筷子夹起一块肉吃的慢条斯理:“那个夜里,梨花你入内,我就站在山庄围墙外,我是天界与巫界的踪迹都未感觉到,静观了一刻钟就把一股子幽灵精怪们的气息给准确地感受到了。”
他说着,即可从内衣襟下摆抽出一根线,攥在他那粗壮手指上缠绕几次,再一甩竟成了类似佛尘一样雪白达三尺长的器物,一下抛到室内旋转起来。
阿芍一开始吓的不敢动到靠在梨花腋下,梨花痒痒地轻推开她,鼻子尖窜起那种熟悉的属于精怪们的味道,这也是她最能掌握的。
随着阿芍的浑身战栗,房梁上渗出细密墨黑的水珠。
裴英邵的巨大雪尘轻轻一扫,就扫上那水珠。窗扇上立刻大团的墨蓝色,雪尘一扫又是更大团,大到整个窗扇都是墨黑中带有蓝色。
梨花不敢呼吸,也不敢眨眼睛,窗棱阴影里那墨蓝色变得浓重,直接延伸到刚才的横梁那儿,像是长袍拖曳着巨大的身影,身型模糊但有轮廓可辨认。
这种长袍能感觉到宫商角羽的气息,又有钗环玉饰的痕迹,腐朽而浓烈。
这怪物接着将身子缩小成窄的横躺在他们视线中,恶劣地眨了眨幽深几无存在感的眼睛。
对着明火是愤恨到切齿,几次想扑过来绞杀他,但又非常退缩地出了窗子,烟一样渗出,每次动作会发出“唆唆唆”的响声,似乎无所不在。
梨花发觉,但凡这怪物经过之地,哪里都会隐约出现淡蓝色的斑点,淡蓝色也是能被阳光遮蔽掉的淡灰色。
明火就坐在裴英邵的对面,对这怪物不惧怕:“你这是随着我们,从后半夜到现在了吧?”
碍于裴英邵,这怪物逐渐从窗棱的阴影里挪出了身形,也是考量到室内集结的力量并非软弱,它不能抵御也不能轻易逃脱,这就打算要离去。
“站住!”明火忽地起身,他口内一股火焰喷出,跟着提剑出窍冰凉寒光紧逼那物儿,那物已成酒坛子大小滚动在窗沿上,如独角兽那样勾出一手攀附着,头部被明火掰着控制力道不让它走。
他口中火焰瞬间早已消逝,一股强大气流逼迫着那物儿,怪物的头完全不敢动,他的手钳子样地稳又静,那把梨花见过多次的铁锹折叠手柄被他左手打开来:“虽然我知道你的存在,但我没想过要处理你,偏你就很猥琐地跟着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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