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宏大量的善人’?谈不上,谈不上啦。”黎锦笑道,“这种微不足道的言语和表现,阿诚你实在不用如此肯定,还放在心上的。心胸还能比不上我的,实在也没有几个人啦。”
“嗯……阿诚还是觉得将军的人品性情实在是好得出奇。”阿诚笨拙地说道,“都是因为遇到将军,阿诚才会知道‘雅量高致’是什么意思的。”
什么嘛……虽然并不讨厌,但总是被这样子恭维的话,人可是会认不清自己的。
黎锦羞涩地笑了笑,摇摇头,不打算再接这种话了。
“阿诚,你刚才说话的意思,是说委托铁匠铺打制器物时,手工费比成本高得多,对吧?”黎锦好奇地问道,“那么,若是我们自己动手打铁的话,是不是比起委托他们打制,要便宜许多呢?”
阿诚静静地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尴尬地笑了。
“不,一点儿都不便宜哦……”阿诚说道,“只是如果自己动手打铁的话,是在他们休息,不用铁匠工具的间隙中做事。因此,能比向他们定制,更快地拿到东西而已。付出那些钱,除了‘材料的成本’之外,就是‘借用他们工具的租金’了。不给‘手工费’,就要给‘租金’。这么一来,付给他们的钱都是一样的,也并不便宜。”
“这样吗……那好像也不是很划算啊。”黎锦听了很失望,她还以为借用铁匠铺的工具,自己动手能节省钱呢。
“就像去食肆吃饭,就算自己下厨炒菜,也不会给予优惠一样吧。”阿诚说道,“这就是个加急时的办法而已,不能用于省钱。”
“啊……去食肆吃饭,自己下厨炒菜,还不能优惠啊?”黎锦呆呆地说道,“这不合理吧?”
“不能哦。”阿诚无奈地摇摇头,“当然不能了。虽然将军觉得不合理,但就是这样啦。”
黎锦有些无奈,之后想了想,又笑道:“阿诚,听你这口气,莫非是亲自经历过、这些食肆中的奇事不成?”
“差不多就和将军猜测的一样吧。”阿诚点点头,道,“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奇事,但阿诚也算是经历过的。”
“我很好奇。阿诚在这种事里扮演的,是哪一方的角色?”黎锦又眨眨眼,微笑道,“是食肆里的厨子,还是进去后厨炒菜的客人?”
阿诚顿了一下,平静地道:“两边都做过。”
“果然,阿诚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多彩啊。”黎锦笑道,“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发现了新的惊喜。”
“不……这种小事情不值得惊喜吧。”阿诚无奈地小声说道,“再说,阿诚过去的事情,将军明明也知道不少的……”
黎锦没接这句,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阿诚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着急啊?竟然着急到了,特意要亲自打铁的程度,真是稀奇。我很惊讶呢。”
“因为这是能帮上将军的忙的事情。”阿诚脸色微红,道:“既然是阿诚可以做到的事情,就想着尽快完成为好吧。”
“阿诚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出手打铁呢?”黎锦有些疑惑地问道:“上次做铁碗的时候,阿诚为什么没有提到你会打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阿诚会打铁呢。”
“那是因为……”阿诚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因为阿诚不会做铁碗这么精致的物件啊。”阿诚道,“铁板、架子这种东西不需要精致的做工,随便做做就可以,阿诚便会做。铁碗这种物件,加工起来不太容易,阿诚做不好,便想还是交给专业匠人去做吧。”
“原来阿诚不会做铁碗啊……”黎锦感到意外,却又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且,铁碗这种东西,就算阿诚还能摸索着做出来……”阿诚道,“工序若是到了‘镀银’这一步的时候,阿诚也不会做啊。”
“咦?”黎锦道,“阿诚原来不会镀金镀银的吗……”
阿诚果真还有不会做的事情啊。虽然知道肯定有很多事情阿诚是不会做的,但每次听到时,黎锦还是会不由得感到惊奇。
“这种技术还是很难的,阿诚确实没有学到。”阿诚无奈道,“将军是真的有这方面的需求吗?将军实在需要的话,阿诚也可以去学的。但那也要好久之后才有成果了,急不得哦。”
“不不,我并不需要啦。”黎锦笑道,“我只是刚知道阿诚虽然会打铁,却不会镀金镀银,有些奇怪而已。阿诚不必放在心上的。不过……”
“将军还想说什么呢?”阿诚疑惑地说道,“阿诚猜不到啊。”
黎锦欲言又止,道:“算啦,先不提这个,吃完饭再说吧。”
阿诚乖巧道:“将军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先不说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进了厨房,准备吃晚饭。
黎锦将平底铁锅洗净烧热,倒入些葵花籽油。
她倒出的这些油,分量算是很少的,只能将大铁锅的锅底润上薄薄的一层而已。
因为不是打算油炸或炒菜,甚至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煎制,所以只是让锅底有一层薄薄的油,也已经足够了。
润好锅之后,黎锦谨慎地将包子都底朝上、放置在铁锅内。
盖上锅盖之后,先用这种方式“烫”上一遍包子的正面。
盖上锅盖加热的时候,黎锦数上一百个数字,才掀开锅盖,再用筷子敏捷地给包子翻了个身。
翻面过的包子,上方呈现出一种不太均匀的褐色,微微有些干脆的感觉,颜色不深。
受热不太均匀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不能烤焦。
因为这包子是羊肉馅的,天然就会稍稍显得油腻。所以,用油炸或油煎的方式加热的话,吃起来就太油腻了。
只要不出现粘连现象的话,放的油越少,热过再吃的感觉,越是味美、不油腻。
只是,这样近乎不放油地加热的话,在锅中时会很容易焦糊。加热的时候,要分外小心才行。
翻面之后,因为锅已经越来越热了,所以加热时间也要进一步缩短。
黎锦数了四十个数,就把锅端到一旁,开始往外夹出包子了。
她花了约有二三十个数字的时间,把锅里的包子都夹了出来。
锅底只沾着这么少的油,当然是用不着洗锅的,就算黎锦要煮的是清汤也一样。
不过,黎锦煮的黄瓜鸡蛋汤虽然清淡,却并非清汤,而是乳白色的汤。
黎锦在锅里倒上些水,把黄瓜丁、炒鸡蛋都倒了进去。水加的也不算多,因为黎锦并不想煮一大锅汤。
锅里的汤烧到沸腾时,黎锦便加了盐和胡椒粉搅拌一会儿。到这一步,就算是煮好了。
黎锦把葱花和香菜碎均匀地分配在两个大碗中,然后端起锅,把汤倒在两个碗里。
葱花和香菜碎被热汤一冲就烫得半熟了,但还保留着生时的风味。
除了水果以及少数蔬菜,黎锦几乎不吃纯生的东西,她总担心不太卫生。
这就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了。
尽快吃完晚餐,就可以继续做事了。
虽然严格来说算是剩饭,但毕竟只是中午剩下的,而且做的时候也很精心,所以黎锦倒是不算排斥吃这种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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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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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黎锦有关的事情上,阿诚向来是很好说话的,他自然也不会对吃剩饭这种事表示不满。
反倒是黎锦自己,才实在会对影响到阿诚,要跟着自己吃剩饭这件事感到羞愧。
不过,虽然阿诚是很挑食的人,但他的挑食也是分情况的。
黎锦能吃的东西,阿诚都能吃;黎锦不能吃的东西,阿诚有时也能吃。
在黎锦的记忆里,只要是她参与制作、烹饪的食物,阿诚基本上都吃了。因此,这一次,阿诚应该也会吃吧?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多少减轻了愧疚感。
这种以半煎半烤的方式加热的包子,吃的时候,最好再蘸点由酱油、香醋、大蒜碎混合而成的蘸料。
芝麻香油则是可加可不加,黎锦没有考虑香油,羊肉馅的食物本来就富含油脂,再加些香油感觉就多此一举、甚至画蛇添足了。
给包子蘸蘸料时,只要用筷子夹稳、稍微蘸一些就可以了。
决不能故意任凭包子在蘸料里打滚,沾得整个包子外皮都是,这样就完全破坏了烤好的外皮那焦香酥脆的口感,也使得包子皮变得软绵绵的了。
烤包子或煎包子的加热时间,务必要控制得恰到好处。比如今天就算是很成功的,黎锦对这次的烹饪效果也很是满意。
煎烤的时间短了,包子外部就不能形成一层微微酥脆的焦黄外壳。甚至,连饱满的内馅也无法热透,吃起来可能还是温的甚至凉的。
煎烤的时间长了,后果则可想而知地更为糟糕。
包子的外皮会被锅底煎糊,甚至看起来像是一层厚厚的黑炭。
那样的话,就没法再吃包子皮的部分了。这种情况下,只能把皮剥掉丢弃,只吃里面的馅料,造成巨大浪费。
幸好,虽然这种情况下包子皮不能吃了,但包子皮一般来说都比较厚实。即使本身被煎烤得发黑,里面的馅料也还是好吃的东西。
不过,黎锦本人虽然没有试验过吃外皮焦黑的煎烤食物,但她听说有些人反而会故意追求这种效果,吃焦糊发黑的面食。
养生的传说中,面食被烤糊之后,吃下去可以养胃。所以有些消化、肠胃不好的人,会专门吃烧烤得焦糊的面食。
黎锦没试过这么做,自然不知道这么吃到底对肠胃有什么影响。反正,她是不会考虑的。
这么吃能不能起到食疗的效果,暂且不提,焦糊的包子也实在太难吃了吧……反正,黎锦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向还算健康,用不着通过这种方式食疗,也就自然不关注这种事情了。
黎锦夹起了包子,在调制好的蘸料中,像蜻蜓点水一般点蘸上了几下,就提起来、送到了嘴边。
黎锦小心翼翼地咬开包子的外皮,先让滚烫的热气从开口处散出去。
刚煎烤过的包子,比刚从蒸锅拿出的包子温度更高,如果鲁莽地贸然下口的话,容易烫伤口腔,不得不注意。
等待中,感觉包子馅稍微凉一些了,黎锦便小心地咀嚼起来。
这种近乎无油煎烤过的包子皮,稍微有点硬,却又多少还带着些独特奇异的柔韧感觉。
不放油煎炸的话,包子皮几乎是不可能继续膨胀起来的。这样的包子皮,就算颜色发黄发褐,也总是显得不够蓬松。
黎锦知道,这样加热的包子,不够香酥也是正常的状态,并不是自己失手出错的结果。
包子皮这种软中有硬、柔韧紧绷的状态,叫做“艮”。
“艮”用来描述食物时,通常指的是一种令人不太满意的状态。大约相当于不够脆嫩的萝卜,吃起来的质感。
但是,对这种状态的感知,也因人而异吧。
黎锦自己是觉得,例如面食、豆制品以及部分蔬菜,如果吃起来有些“艮”的话,有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艮”是一种贬义的说法,但是它和正面描述食物的褒义说法“有嚼头”,也几乎是同源的意思。
“有嚼头”的东西,往往也是“艮”的。
就是因为这样,加热过的包子皮有点“艮”,黎锦才觉得别有趣味的。
这样的包子皮,虽然更硬了,但是也因为更耐咀嚼的关系,变得更有“面味”或者说“麦香”了。
细细地在口中咀嚼包子皮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羊肉萝卜馅所特有的、羊油与萝卜汁以及香料的气味渗透到包子皮上,对面食外皮味道的影响。
虽然尝起来稍稍有一些膻味,但这种膻味也是很鲜美诱人的味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半液体状的羊油渗透到包子皮内侧之后,包子皮就变成了外部微硬、内部滋润的复杂状态。
细心咀嚼时,除了膻味与咸味,还能从中吃出甜甜的麦香味道来。
相比中午新鲜出锅时的包子馅,此时的包子馅由于失水、失油的关系,显得有些干燥了。
但食材本身、以及调料调制出的香味依然柔和纯正,馅料也就从肥而不腻的口感,转为干爽清楚的口感了。
而这样煎烤加热的包子,相比中午蒸制出来的包子,也就格外适合配上一碗汤来进餐。
这碗黄瓜鸡蛋汤,清淡而醇厚。
因为是用黄瓜与鸡蛋作为主食材的关系,所以炒过的鸡蛋吸满了汤汁,柔软而香甜;切碎的黄瓜则是非常滑嫩细腻,仿佛快要融化了一般。
在舌尖品尝这道汤的时候,那种细滑而清甜的口感,也令人沉醉而安心。
这道黄瓜鸡蛋汤,不仅非常清香可口,而且虽是清淡,却毫不寡淡。
香菜碎浓郁的香味,与葱花辛辣开胃的口感交相辉映,用于润喉、溜缝儿,那也是非常之合格的汤品。
虽然汤都煮成奶白色了,但不可思议的是,这碗汤中的油脂并不多。
恰恰相反,因为油脂含量实在太少的关系,喝完汤的碗,用水轻松一冲就变得干净了。
因此,也用不着仔细搓洗,令人感到非常省心。
借助黄瓜鸡蛋汤的滋润口感,黎锦和阿诚一起吃光了,剩下来的这些煎烤加热的包子。
包子虽然没有中午吃起来那么柔软蓬松了,但搭配别具风味的汤水来进食的话,晚餐吃起来依然这么美味可口、令人心满意足。
餐后,两人动手把碗洗得干干净净的。
连碱水或淘米水都没有用上,碗就洗得这么干净,黎锦对此也很高兴。
真正洗得干净的碗,摸起来非但不会有一丝滑腻的感觉,而且摸起来涩涩的、即使带水也显得干巴巴的。
这种涩涩的手感,是餐具被确实洗净的证明。
两人洗过碗,也收拾好厨房之后,阿诚突然又开口,对黎锦提出了问题。
“将军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吧?”阿诚问道,“晚饭前,将军说要饭后才告诉阿诚的事情,饭后怎么没有说下去啊?阿诚很介意、很放心不下来呢。所以,将军就现在告诉阿诚吧?”
“这个啊……”黎锦素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毛病。若是阿诚不提醒她的话,她可能会真的忘了。
即使是在阿诚特意提醒了一次黎锦的情况下,她也是稍微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才想起了自己之前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记忆力不好,真是令人不安……
“我想说的是……阿诚,你怎么知道我很着急啊?”黎锦很愉快地说道,“本来,我以为订购铁板与架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急也没用的呢。但是,因为阿诚你会打铁,动手制作了烤炉的配件的关系,帮我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我真的很开心,也非常惊喜。我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
“这怎么说才好呢……虽然说,对阿诚来说,将军的事情,没有小事与不值得着急的事。但是,阿诚还是能分得清楚,在什么时候,将军是真的有急事的啊。”阿诚说道,“阿诚凭感觉判断出来,今天做烤炉的事情,是将军难得着急的事情。所以,阿诚觉得自己一定要尽快、尽全力完成它,哪怕多花许多时间精力,也要这样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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