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步加疾。
隔离身后的喧嚣,眼眶在迎上刺骨寒风的一刻,眼皮仿佛被冻住。
她努力的睁着,眶内泛起滚烫的雾气。
外套披在肩头,江宁伸手摸了一根烟,衔在嘴上点燃。
她深吸一口,弯下腰坐到脚边石墩子上。
青烟缭绕中,江宁眼底的雾气更甚了。
“美女。”
传入耳的男声低沉清澈,入目是那张俊朗之中,又特别欲的脸。
沈清佔唇角上扬,勾起的弧度自然,生得一双好看细长的丹凤眼,目光炯炯有神,不待江宁回应,他径自坐过去:“很会抽。”
她毫不迟疑,把烟丢进垃圾桶。
沈清佔看着她:“女人抽烟没什么的。”
“喝多了,出来透透气。”
即便有件外套,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显得轻薄。
隆冬过后的温度最是毒辣,寒风凛冽。
沈清佔起身,站到她面前,沉影笼下,也顺而挡住朝江宁纷涌而来的冷风,他目光低俯:“江小姐,上我车上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约p……”
她眉梢挑动,刚抬了下眼睫。
不知何时,周敬生站在“兰桂宣”门口,他脸色阴沉冷冽。
在与她对视上后,深邃的眸眼被那种冷漠鄙夷取而代之。
江宁知道,他从来就看不起她。
哪怕之前日日夜夜跟她滚到难分难舍,痴情缠绵。
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高傲,他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人,跟身份。
或许在周敬生心里,她早就是个烂人了。
都说女人绝情,男人才是真正的绝情种。
江宁撇开眼,茭白修长的手指,勾了下沈清佔的衣角。
她故意的,表情矫柔做作。
沈清佔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男人。
瞬间心领神会,单手压在她腰上揽住,拉近距离,他俯身把脸贴在她耳际处:“江小姐,这是想拿我跟谁赌气呢?”
她怔了。
勾引周敬生她有得是办法,也懂他的喜爱。
但别的男人,她是真无从下手,况且还是沈清佔这种聪明男人。
江宁嘴角维持着一抹尬笑。
“沈少不瞒你说,我前金主就在你身后,他这个人吧,很没良心的,一边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也不是赌气,就是单纯想让他不爽。”
她最知道周敬生看不得什么。
看不得自己拥有过全部的女人,被人觊觎。
至于他同意江宁嫁给周巡,不过是迫于压力,不愿跟秦姣撕破脸。
沈清佔倒也算君子。
没占她便宜,错位做了个深吻的姿势。
实则嘴皮压根都没接触上。
江宁倚着沈清佔胳膊,露出半只眼去盯周敬生。
男人脸部的神情,已经从鄙夷转为了嫌恶,薄唇绷紧成线,一席灰白配色的着装,真是显得他整个人斯文又“败类”。
目光隔着几米远的空气,短暂对视。
周敬生在那停顿了不到十秒钟,转身离去。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人了,江宁才高跟鞋踮地,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啊!”
沈清佔玩味的打量她。
四周安静,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为了缓解氛围,江宁掏出烟盒:“要不要抽?”
沈清佔大概是怕她尴尬,顺手取出一支,夹在食指跟中指间,并未打火点燃。
“阿俏说你没谈过。”
他轻声的问,口吻中带着一丝费解的情绪。
江宁塞回烟盒,眼皮一撑:“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跟了他六年,捞了点钱。”
“江小姐缺钱?”
江宁没说话,挤出点微笑。
她好像倒也没那么缺钱。
父亲跳楼自杀后,她跟沈慧心被接到周家,日子过得算锦衣玉食,但寄人篱下,即便主人翁不说嫌弃,她们心里也清楚身份地位。
江宁打那时起,就知道钱的重要性。
跟邹俏道别,打车离开兰桂宣。
回周家大院时,临近深夜十二点多。
车沿途开到门口,她抬头扫了一眼,东院二楼的灯还亮着。
一路从走廊亮到主卧跟书房。
明早就得去周氏过户东区房子的事,江宁今晚必须睡在周家。
怕扰人清梦,她走偏门进北院。
偌大的宅邸,夜深人静。
江宁拢了拢衣领,步调不急不缓的往里走,穿过一小片竹林,眼看着快到北院大门,茂密的峰竹叶下,停靠一辆黑色迈巴赫。
她心底咯噔一声。
刚要加快步子绕过去。
响起周管家的声音:“江小姐,周总在车里等您呢!”
江宁挺直薄背,猛然深吸口气:“找我什么事?”
“江小姐还是上车跟周总亲自说吧!”
老管家语气有些咄咄不让。
再往前二十多米,就是沈慧心的房间。
所以,周敬生最清楚她忌惮什么,故意在这等着她的。
江宁心里暗骂了声卑鄙,她提步走上前。
老管家替她拉开车门。
这一片路灯光线昏暗,又是隐匿在竹林处,车内没开灯,周敬生坐在一片黑暗之中,面目也被黑色笼罩得看不清。
浓烈的烟气扑鼻而来。
紧随着她上车,身后车门“嘭”地一声轻合上。
江宁本能的抓住车门扶手。
男人攻击迅速,两手手腕骨被掐在他掌心,胸脯迫使高高挺起,周敬生俯身挤压而下,他双腿控制住她的脚。
看不到脸,唯有听他声音的情绪波动。
“跟他上了?”
周敬生不去亲她,嫌恶心般,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
江宁真想打人,奈何迈不开手。
她从牙根挤出:“这么激动,是怕我给你大侄子带绿帽子吗?”
周敬生干脆挺直腰杆,一只手掐在她脖颈处,将她往下压按在车座上。
江宁后背深陷进去,呼吸困难,满脸通红。
他重复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跟他上。”
第12章 你舍不得丢下我
江宁疼得想吐,面部挤压变形。
她像是跟他拼死斗争,嘴角无声勾起。
一次不成功,她就两次,三次四次……直到成功的抿成一抹笑。
唇瓣发颤挤出:“周敬生,你有本事把我掐死,看到你动怒可真爽。”
六年时光,江宁没见过周敬生动过几次怒,他总是习惯的把愤怒,喜悦,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在那张矜贵好看的皮囊之下。
她觉得,这世界上最难猜的,恐怕就是他周敬生的情绪了。
眼下看着他怒火滔天。
江宁别提多解气,她腾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腕往下压。
喉管被重力扼住,呼吸瞬间窒在那。
她双目紧闭,摆出一副受死的姿态。
周敬生反而是猛然松开手指。
新鲜空气涌入口腔,打通她整个呼吸道。
江宁的眼睛跟面孔红润发烫,一口气没匀过来,她捂住嘴干呕,温热的雾气化为液体,顺势从眼角溢出:“还是不够狠啊!”
她边说边笑。
单薄的双肩在颤栗耸动。
泪水肆意,显得她脸部表情决绝又高傲。
“自己好好想想。”
他冷声道。
周敬生挪开双腿,车厢里空间有限,他迈腿时脚踝撞到前边车座,眉心不着痕迹的蹙动下,理齐衣物的动作慢条斯理。
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微弱路灯投射的位置,皙白性感。
江宁在想,也难怪她贱得喜欢了这么多年呢!
她缩动身躯,后背抵住车门。
单手扶着车座,长出口灼气:“这么替你那大侄子着想?难不成打算劝我嫁给他了?”
周敬生淡淡一笑。
笑里甚多讽刺:“阿巡哪点配不上你了?”
江宁的心被无数颗子弹,瞬间捅成了窟窿眼。
她抬起手,想下意识的去捂住胸口。
但周敬生在盯着她,江宁手指攥紧,脸不红,心不虚:“阿巡很好,起码比你好得多。”
“以后跟阿巡好好过日……”
“好啊!”江宁满面没绷半分,轻松自然:“阿巡最喜欢小孩了,我还会给他生个孩子。”
周敬生生得好看,同时也足够冷漠。
他一声不吭,唯独一个眼神看向你,都令人寒颤。
好几秒:“江宁,你想通了就行。”
江宁视线挪开,眼波才呛起一丝雾气。
她声音不大,倒是有些迷魅:“嫁给阿巡,我就是真正的周太太了,名正言顺,可比某人身份要光彩得多,想想都……”
“你不用讽刺谁。”
周敬生冷眼打断她。
沉闷无光的氛围下,情绪以平常两倍的爆发。
心尖丝丝的酸疼,鼻尖的涩意愈发浓烈。
他还真是放手得一干二净。
江宁嘴角上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有些苦涩。
她问他:“周敬生,我一直很好奇,要是余姿莘不来找我,我也没跟你提分开,你打算在我们中间好到什么时候?”
约莫三秒有余,周敬生扭转脸看向她。
其实江宁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绝对不艳俗的好看。
他能遇上接触到的,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但江宁的长相气质,绝对不是千里挑一,而是万里挑一,是独一份的,很难在人群里找到第二个的那种。
高挺秀丽的鼻子,桃花眼摇曳生姿。
浓妆妩媚娇艳,淡妆也不失惊容,素颜倒是淑雅娟秀。
周敬生以前最喜欢她的嘴,小小巧巧,绵绵软软。
每次跟她做,他也最爱亲她嘴。
江宁一眨不眨:“你不想回就算了,我随口问的。”
刚才她那么激烈,那么强烈反抗的想刺激他,足以说明她的身体是干净的,没跟沈清佔上过床。
周敬生沉声:“下车。”
她很听话,也很配合的开门下去。
江宁走得决绝,眼睛都没抬起扫他一眼。
“周总,您晚上在家睡吗?”
待江宁走远了些,老管家佝偻身子,凑到车前询问。
周敬生胸口微微起伏,双目沉阖,眼睑下的皮肤波动,慢慢收敛起。
好半晌,他唇瓣蠕动,声音平静的说:“不了,去叫蒋阮进来开车。”
江宁在二楼,远远眺望着黑色迈巴赫驶出正院。
她眉梢挑动,心思有些莫名沉重。
周敬生这一夜,回的是市中心的别墅。
这栋别墅,是当初成年礼,周洪祖给他的。
平日里几乎没人来住,周敬生请了专门的阿姨,半个月定期上来做一次大扫除,屋内的装潢陈设,也都还是那几年的老样式。
蒋阮说:“周总,到了,需要我扶你下车吗?”
“不用,你先出去吧!”
蒋阮下车。
凶猛的酒劲,这会儿上头,在身体里窜动。
周敬生揉揉发疼的额,他单手撑着额际,在车里酝酿了半晌的情绪。
手握住车门,推开到一半。
“阿生。”
一道娇嗔的女声传入耳中。
四周光线不算暗,但也不算明亮,隐隐绰绰间他抬眸,循声望去。
余姿莘站在风雪里,身影单薄得楚楚可怜,不知等了多久,她脸上都是风霜,连睫毛都在微微颤动,歉意可表。
周敬生下了车。
推上车门,去口袋拿钥匙,一边不咸不淡的问她:“怎么想着到这来了?”
余姿莘清楚他这处住宅。
她上前一把抱住他。
腰腹处圈上一双女人纤细的胳膊,她浑身都是透凉。
余姿莘没哭,但声音里呛着一些哽咽:“阿生,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动她了,只要我们好好的。”
周敬生指腹摁着车钥匙,他闻声,心脏跳得有些快速。
他看不到余姿莘脸上的歉跟惶恐。
只听她语气口吻的颤意:“我保证,保证不会再动她,真的。”
周敬生毫不迟疑,伸手剥离开她的胳膊。
“你先放手。”
余姿莘不敢招惹他,只好乖乖照做,松开胳膊。
周敬生唇瓣紧抿,在车里取了张纸巾,替她擦干眼底的泪痕。
余姿莘的表情复杂,想哭又不太敢。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捧住他的手背,笑得好生欣慰:“阿生,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因为你舍不得丢下我。”
余姿莘跟周敬生认识快十多年了。
第13章 熟男俗女
他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熟悉上,又多加了一层暧昧。
可这层暧昧,对于余姿莘来说是煎熬的。
订婚一年多,周敬生连碰都不碰她。
哪怕上次他被二嫂许如宜下药,都要赶走她,一个人强撑。
余姿莘不仅是身体煎熬,她的内心更加煎熬。
周敬生给她的态度太过模棱两可,有时温情如水,可行动上又距离分明,给人一种忽远忽近的错觉,就比如眼下此刻……
他可以替她擦眼泪。
却做不到安抚她。
周敬生塞给她纸巾,口吻淡漠:“开车来的?”
余姿莘摇了摇头。
周敬生便开始掏手机打电话,他是在叫车。
“阿生,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边陪你。”
目光相对,他说:“婚前同居不合适,我叫车送你回去。”
余姿莘唇角下压,眼角在细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指弯曲攥紧,指甲搓得掌心发疼,她深吸口气:“你跟我订婚,却跟她……”
“姿莘。”
他适时打断,好似怕她说出什么。
余姿莘点点头:“好,我不说。”
她仰起脸,姣好的面庞上,添了不少新旧的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
余姿莘看着他在打电话。
直到电话结束了,等人来接她的档口,问:“你跟江宁断了?”
“嗯。”
男人嗓音很沉,显得有些发闷。
余姿莘笑得苦涩:“江宁不喜欢你。”
周敬生没说话,眼睫下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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