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琛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口吻也清冷冷的:“那你可是小看这位苏小姐了,她的性子,没这么容易寻死。”
管家彻底无语住了。
今日的晚宴是整场婚宴最重要的部分,双方宣誓、交换戒指、订下终生,这些步骤都是在今晚进行。
和大部分普通人家不同,这次傅章两家联姻,商业性质很重,因此,比起说是婚宴,不如说更像是上流人士们洽谈生意的场所。
红毯布置在靠近海边的一块草坪上,风景极佳,空气中夹杂着海洋的独特气味。
媒体排列在两侧。
镜头里,章家父母正在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闲聊,拉近关系。章林若穿着迎宾服,也举着酒在和圈里的千金聊天,余光睨到逐渐走近的男人,便笑着调转方向,径直向对方走去,然后无比亲密的挽住男人手臂。
傅文琛儒雅颔首,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章千金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章林若满眼甜蜜的回望他:“只许你趁机谈生意,不许我拉拢人脉?”
男人面对她的眼神,不躲不避,仿佛当真是个多么爱她的丈夫一般,握紧她的手,英俊而锋利的面孔上仿佛带着面具,让人看不穿他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
他深情的注视她,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什么腻人情话,开口后却格外煞风景:
“你让你朋友给轻轻送录音了?”
章林若笑容僵住,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默默攥紧,许久后点头:“是。”
她的这些微妙动作一定已经被傅文琛发现,傅文琛的神态和语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笑着继续问:“什么录音啊,把一个小姑娘气得抑郁了,都不肯理我。”
“……”
章林若硬着头皮道:“也没送什么,就是我劝她以后少跟你联系,毕竟你已经跟我结婚了,你们私下联系太多,对傅家的影响不好。”
傅文琛依旧似笑非笑的注视她,桃花眼底的寒意酿得越来越重,淡声道:“她可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
章林若快要忍不住翻白眼,想说你既然不信我,那怎么不自己去听一听?
媒体注意到今日的两位主人公,特意将镜头聚焦过来。有个别胆大的记者拿着话麦靠近,试图采访这位往日连面都见不到的傅氏主人。
“傅先生,请问婚宴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在众多记者的注视下,男人将身边女孩揽入怀里,宣示主权般直视着镜头。这样一张骨相优越、没有瑕疵的面孔出现在镜头里,无疑是视野上的盛宴。
浓隽深邃的眉目含着温柔,他低头注视自己的妻子,笑道:
“看我的夫人什么时候想开始。”
章林若盯着那双眼睛,险些要溺进去,她回以笑容:“那就现在吧,老公。”
傅文琛和章林若,名门佳侣,郎才女貌。
绝配。
盛大的婚宴不需要华丽的布置,也不需要繁琐的流程。半小时的准备时间后,在牧师庄重的宣告声里,身着婚纱的女孩缓步而出,以惊艳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灯光聚焦在那位章家千金身上,向所有人强调,今晚的女主角是她。
傅文琛站在台上,耐心而沉稳。
现在应该有无数镜头聚焦在他的脸上,捕捉他看到新娘后惊喜又感动的神态。但他懒得这么做,保持礼貌笑容,已经是他对这场商业联姻最大的尊重。
傅文琛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侧过脸,视线从台下粗略掠过,一眼便在不算多的宴席中找到了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没看新娘,也没看他。
埋着脑袋在吃蛋糕。啧,蛋糕有那么好吃?
他没尝过,不过看这小姑娘几乎把一整桌的蛋糕都吃过一遍,觉得应该是很好吃。等婚礼结束,问一问准备蛋糕的厨师是谁,叫回家给他的狐狸做蛋糕。
傅文琛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看。
但女孩却仿佛会追他的视线似的,突然又不吃了,站起身,离开了大多数人聚集的宴席,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绕过众多媒体,开始往海边走。
此时,章林若也已经在他面前站定,用非常希冀的眼神注视他。
“章林若小姐,”
牧师手捧一本蓝色圣经,表情庄重而肃穆:“你是否愿意接受面前的男人成为你的丈夫?无论贫穷或者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他,照顾他。”
章林若道:“我愿意。”
“傅文琛先生,”
牧师又将眼神挪到他脸上,同样庄重的询问:“你是否愿意接受面前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任何理由,都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傅文琛不作声,用戏谑的眼神注视面前的女人,仿佛在做无声的诘问。
章林若确实有些心虚,
好吧,是她在婚宴前让牧师改了词。不过那又怎样?反正不管牧师问什么,这个人此时此刻在她面前都只能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片刻的沉默,却仿佛在死水里扔进了炸弹。席间开始躁动不安,有人频繁向后看。
牧师无奈的清嗓子,再次重复问:“傅文琛先生,您愿意吗?”
回答他的却并不是傅先生。
远处,不知道是哪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叫声。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犹如沸腾的水般四处涌动,台下的声音甚至盖过台上,连媒体都调转镜头,不知道去拍什么东西。
“有人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快!快去救人!”
夜间,漆黑大海犹如会吞人的巨魔,在山崖下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汹涌海浪接连不断的拍打石头,只听声音就能把人吓得腿软。
别说救人,连往下看都是难事。
傅文琛淡漠挪开眼,对这样的热闹不感兴趣,他眼神示意台下助理,想让人快速维持秩序,必须按照原本的计划顺利完成婚宴。
助理却面露难色。
他便懒得再管,从牧师手里拿过戒指,准备直接完成最后一个步骤。
“诶!”
又有人出声,只是这次不是惊恐,而是疑惑。这个人的声音也压低许多,仿佛有些底气不足:“跳下去的好像是跟在傅先生身边的那个画家?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苏忱轻?”
章林若垂着眼,看见男人为她佩戴戒指的动作凝滞在半空。
啪!
是戒指掉落在地的声音。
第34章 录音
谁也没想到,京市这场万众瞩目的婚宴会是如此惊悚又荒诞的走向。
现场秩序很快恢复平稳,
海边也已经被圈出一小片区域,据说是目睹那人跳下去的位置。
第一个看到的是这次婚宴的来宾之一,由于位置靠近海岸,无意间回头的时候,恰好瞄见一个小姑娘往海里跳。
男人受到的惊吓不小,面色煞白,还要接受拷问。
他语无伦次的描述:“那姑娘穿的是鱼尾裙,长得很漂亮,我没来得及仔细看!我也没来得及拦她!”
拷问他的是现场一位工作人员,愁得焦头烂额,正在联系距离最近的急救。
其他宾客纷纷回到位置,
躁乱已经被平复,大家都心有默契。毕竟豢养情人这种事在圈子里再常见不过。一个情人的死,自然不能跟两家名门的联姻相比。
婚宴完全可以继续进行。
那边,目睹自杀现场的宾客正在绞尽脑汁的回忆其他细节,突然被人薅住后衣领向后拖,他被勒的差点背过气,捂住脖子恼怒抬头,却撞见一双冷沉的眼。
眼前的傅文琛和刚才在台上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深邃眉眼间不见半分礼仪周全的儒雅和温吞,有的只是极度压抑的暴戾,令人一眼心悸的凶狠。
呼啸的海风、猛烈碰撞的海浪,所有画面被尽数容纳进这双桃花眼,
裹挟着摧毁一切的风暴。
工作人员连电话都还没打通,见傅先生已经带着急救队伍赶过来,连忙松口气。
然后就听到那位傅先生开口,冰冷到几乎跟机械无二的嗓音:
“必须把人捞上来。”
“……”工作人员满头都是汗,愁眉苦脸:“这人跳下去,不被淹死也得被海浪拍在石头上砸死。”
男人冷冷睨他,“那就把尸体捞上来。”
“……”
救援工作紧张进行,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已经没什么好救的了,但身后站着位活阎王,大有一副如果他们找不到,就把他们全都扔海里喂鱼的架势。
傅先生儒雅斯文的形象在今晚算是片甲不剩,十分的不讲道理。
四十分钟过去,搜救依旧无果。
宴席方向,有人一路小跑过来,停在男人身后,憋红了脸:“傅先生,章老先生让我给你带话,说要你现在回去。”
傅文琛看眼幽深不见底的海水,眼神冷漠而平静,片刻后回道:“好。”
婚宴没有正式宣布结束,宾客和媒体没有一个敢走。那人胆战心惊的把自家傅先生带回来,向面前的章老先生颔首致意后,便脚底抹油跑了。
屋内,气氛十分压抑。
章父直接把怒气写在脸上,看见来人后,便闷出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傅总真是忙啊,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得暂时放放,是去处理什么大事了?”
傅文琛恍若无闻的落座,脸上看不出情绪。
章父继续追问:“你结婚,你那个情人怎么会在!”
“我结婚,我想请谁,我说了算。”
“……”
屋内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被推到极致,老爷子被气得手直哆嗦。
旁边的章母实在听不下去,皱眉道:“让她来就让她来吧,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得先跟林若把婚结了。”
傅文琛闻言看向她,笑得温润:“丈母娘,这婚现在不能结。”
章父腾的站起来,用手指他:“你因为一个情人要毁掉傅章两家的婚约?!”
“情人而已,不至于。”他妥帖的口吻和礼貌的态度,看起来丝毫不像死了心爱之人的模样,理智阐明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消息肯定瞒不住,你们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种舆论环境下出嫁?”
章父哑口无言。
他站起身,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劝道:“等我把人找到,不论是死是活,先撇清和傅章两家的关系,这样才能规避掉对傅章两家的风险。”
双方交涉全程,章林若都只站在父母身后沉默听着,听见男人口中说出这句话,才抬头,以一种仿佛看怪物的眼神看向对面。
恰巧傅文琛也在看她,含有十分歉意的眼神,“若若一定生气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要不要我陪若若出去走一走?当是散心。”
章林若觉得这人没憋好屁,不想去。
但母亲又一个劲给她使眼色,不答应的话又要挨骂。她只好应下。
说是散心,但傅文琛并没有带她去室外,相反,却是带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章林若跟在后面,盯着男人散步一般的步伐,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丝毫悲伤的情绪。她心底都在冒寒风,觉得这人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坏种。
苏忱轻的选择是对的。
这人最终停在一间卧房前,转身。他比她高许多,在灯影下让她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听得到他平静声线,开口:“章小姐稍等片刻,我去拿些东西。”
章林若哦了声。
卧房的门被“咣当”一声摔上,振得她耳膜都在痛。
但这只是个开始,
刚才在她父母面前还表现得风轻云淡,此时却在屋里叮咚咣当的乱翻,毫无章法。声音之大恐怕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章林若突然有种不太妙的直觉,她伸手推开门,走进了这间客房。
客房里,
所有桌柜床椅,能被翻的地方都已经被翻个底朝天。男人原本规整的发型和西服也已经凌乱不堪,只有表情依旧冷沉如水,垂眸在手机上翻阅什么。
手机下插着个u盘。
章林若瞬间找到了不妙感的根源。
“这段录音是婚宴前轻轻要我听的,我没听。”傅文琛背对她,虽然话音里带笑,却仿佛随时会翻脸,令人牙关发颤的寒意溢出来:“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章千金给我家轻轻送了什么呢,不仅让人抑郁,居然还跳海了。”
他点开录音,
外放状态下,所有声音在这个空间不大的客房内清晰响起。
录音的背景也很清楚,
是他让私助把包养的事透露给苏忱轻父母,事情办完后,他和私助的通话:
“想要一只雀儿乖乖待在家里,就要让她知道,离开这个笼子,她没有任何去处,包括她的家。”
“我养的这只雀儿还是不够老实,总想跑。”
“所以,我得毁了她的家。”
“……”
傅文琛低着头,紧攥手机的手指关节逐渐用力,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嘎嘣”声。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从骨头里弥散至血肉,到他的心脏,再到他的口腔。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
傅文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想象,轻轻那只小狐狸听到录音后会是什么反应。
身后,章林若幸灾乐祸的语气传过来:“你毁了苏忱轻的家,断了苏忱轻的退路,苏忱轻知道真相后,不愿再留在你身边,只能做出最后一个选择。”
章林若啧了声,评价道:
“傅先生,”
“看来,你的小情人是被你逼死的。”
第35章 日记
傅章两家的婚宴半路夭折。
反倒是海边的搜救工作一直在进行,整整两天两夜,片刻都没有停。
虽然傅章两家都已经对舆论进行了控制,但仍旧有消息走出,传到网上后便多出好几个版本,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
但唯独有一点,大众口径十分统一——
傅家那位根本不在乎自己小情人的死,甚至还想撇清对方与傅家的关系。
章林若乐得所见,正在家里冲浪吃瓜,忽然接到闺蜜袁楠楠的电话。
显然是刚知道消息,音孔那边,袁楠楠的语速非常急迫,问:“苏忱轻真的死了?”
章林若磕着瓜子:“是啊,死了。”
“看来是真的,”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继续道:“我也是才知道,在你和傅文琛婚宴之前,苏忱轻的父亲去世了,而且她没能见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
章林若眨巴眼:“啊?”
“不仅如此,苏忱轻哥哥的腿还被傅文琛打断了。她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章林若丢了瓜子,没忍住:“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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