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放下手机上的瓜,回想起前两日傅文琛在她面前听录音的表情,满心无语:
“我真是服了,那他还有脸找我说事?就算是我让你给苏忱轻寄了录音,也完全没想过要苏忱轻死好吗!他才是事事都在把苏忱轻往死路上逼!”
说着,她又陷入思索,“楠楠,你说,傅文琛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苏忱轻?我有时候觉得他喜欢的要命,有时候又觉得,他是真不拿苏忱轻当人。”
少时的长兄滤镜碎一地,
章林若现在不仅知道这个人跟其他男人不同,还知道这个人压根不能算个人。
她实在是不敢再对这个男人产生兴趣了。
音孔那边,她的好闺蜜沉默许久,大抵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两人经常这样,遇到无法解答的疑惑,就不说话,能浪费一整天的电话费。
许久后,
电话里重新传来声音。
章林若的思绪被拉回,听到电话那端道:“能像傅先生这样,在不到三十岁就叱咤生意场的人,多少都有些怪。兴许在他眼里,喜欢就该是这样。”
她都听笑了:“什么样?挑拨人家家庭关系?打断人家哥哥的腿?”
电话里,她的好闺蜜同样笑出声,
不置可否。
·
那边,傅文琛没有放出停止搜救的命令,海边的搜救就仍在进行,
起初几天,男人还会在海边守着,和所有人一样顶着酷日,盯着或近处或远处的海面,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后来傅氏公司那里传来消息,说有工作需要亲临处理,人便离开了。
而且没有再回来看一眼。
海边的搜救工作就像是个被遗忘的工程项目,随时都有可能烂尾。
管家听闻苏小姐跳海的消息,难过的几天没好好吃饭。不只是他,整个别墅里的佣人都很惋惜,毕竟苏小姐平时待他们很好,还经常送他们画。
听到傅先生回家了,他们还特意收敛情绪,担心傅先生触景生情,太难过。
结果傅文琛回来后问都没问,径直回书房处理公务,工作效率不比平时差一点。甚至因为大量工作,食欲都比平时要好。
他家傅先生连轴转工作了两日,从书房出来后,端着杯新鲜榨好的果汁,神色平静的掠一眼斜对角的房间,询问:“有没有收拾苏小姐的房间?”
管家心道这是想起来睹物思人了?立即摇头:“没您的吩咐,我们不敢动。”
傅文琛睨他一眼,“都扔了。”
“啊?”
管家还没来得及多问,自家傅先生就已经淡定自若的迈入电梯,去一楼。
电梯门刚关上,
不远处,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在擦花瓶,嘀嘀咕咕的开始抱怨:
“苏小姐怎么说也跟了他五六年,人美心善,还那么爱他。现在因为他死了,他居然直接让我们把苏小姐的遗物丢了,良心狗肺的薄情汉。”
“只是丢东西吗?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其他老总往家里送女人,好几个,我看长得都跟苏小姐有几分相似。他没拒绝,全收了!”
管家本就无语的心情更添无语,没好气过去薅人耳朵:“当我聋了?少嚼舌头!”
小姑娘满脸不服的跑了。
五六年,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可以遍布所有角落。真要收拾起来并不轻松。
画架、画笔。
她睡觉时喜欢抱着的巨型娃娃、发呆时喜欢拨弄的九环锁、以及一个小型的望远镜,据说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很远。
每次傅文琛回来之前,女孩都会举着望远镜趴在阳台上,在公路上找他的车。
……
收拾到半夜三四点,满客厅都是各种小物件,堆起来都能开个百货市场。
傅文琛坐在旁边,扶着太阳穴,若有所思的望着这些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有人丢进来个密码本。
是那种只有小学生才会用的密码本,五块钱一个。傅文琛盯着本子,询问:
“那是什么?”
管家回忆道:“好像是苏小姐的日记本,以前经常见她抱着这个在天台上写日记。”
他伸手:“我看看。”
管家:“……”
虽然觉得看别人日记不太好,但他只是个打工人,没有拒绝的资格。
傅文琛拿到密码本,翻来覆去打量片刻。看起来像用了很多年,只是那小姑娘爱干净,保护的比较好,封皮上的花纹并没有脱落太多。
密码是四位数。
他用手指摩挲那一串突出的数字,思索片刻后,输入自己的生日,按下开关。
啪!
锁开了。
傅文琛勾起唇笑,手指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看到熟悉的娟秀字体,干净整洁。
原本想从头看,
他思索片刻,指尖绕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7月13日]
[听完第二段录音,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没想到他这么用尽心思的骗我,把包养的事告诉我父母,又瞒我,打断我哥哥的腿。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在他身边做个没有退路的金丝雀。我现在除了死,确实是没有第二条退路。]
[7月11日]
[我爸死了,我哥的腿也断了。傅文琛我要杀了你!你个混蛋!杂种!]
[7月7日]
[情人节,他还送了我婚戒。说实话,这个人有时候对我是很好,除了没有真心,不把我当人以外。确实是个合格的金主。]
[7月3日]
[摆烂了,不是喜欢睡我?爱怎么睡怎么睡,干脆直接把我睡死在床上算了!]
[7月1日]
[傅文琛,你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我讨厌你。]
……
他看着看着,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小姑娘面上看着娴静乖顺,内心戏挺多。
日记本很厚,恐怕一时半会看不完。傅文琛用指尖摸着纸面上的文字,墨迹已干,只留下浅浅的凹凸,仿佛能感受到女孩用笔写字时的力度。
他直接把日记本翻到第一页,
视线落上满纸的文字,他嘴角的笑意忽然凝固,宛若结冰的江面,纹丝不动。
[3月2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跟傅先生表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先生没有拒绝我的索吻!!!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宣布!我这辈子一定要!永远永远!永永远远!永远爱傅先生!永远留在傅先生身边!]
管家正在前庭盯着佣人扫地,想到以前苏小姐经常在前庭看星星,一时间内心感慨万千,物是人非。恐怕没几天,这别墅就要换个女主人。
正这样想时——
“啪”的一声!
从身后骤然响起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扫地的几个佣人霎那间尖叫着抱头逃开,他也被吓得懵在原地,回头,发现是身后玻璃被砸碎了。
砸碎玻璃的不是别人。
男人站在落地窗边,青筋爬满的手攥着那个日记本,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一双漆黑冷沉的眼此时爬上猩红,用发病一般的眼神盯着前方。
“管家。”
傅文琛叫他。
他连忙回魂,但声音还在哆嗦:“诶!诶,傅先生。”
“昨天不是有几个送女人给我?”傅文琛道。
管家点头:“是,”他话音一顿,补充:“不过那几个都和苏小姐有点像,已经安排时间,让她们一个个过来拜访。”
听见他的话,男人忽然低笑出声,笑时胸腔都在震,他笑了很久。
管家后背爬满冷汗,正琢磨要不要说些什么先跑路时,听见面前主人再次开口:
“像苏忱轻?”
男人道:“那让她们也像苏忱轻一样,都去死吧。”
第36章 豁达
死过一次后,苏忱轻变得豁达许多。
当时她站在海岸边,望着脚底下汹涌的海浪,说不怕是假的。
但为了骗过更多人,苏忱轻没有选择那位章千金提出的用假人跳海,而是做好安全措施,在众目睽睽下亲身走一遍跳海的流程。
说实话,
跳之前的那几秒,她确实有一种濒死的绝望,居然冒出很多荒谬的念头。
她想,如果她真的死了,死后重活,她还愿不愿意再遇到傅文琛。
……
答案十分肯定。
不愿意。
但在真正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个答案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世界上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无法用正确或错误来判断,细究起来,也许选择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个正确答案。谁又知道呢?
苏忱轻觉得自己很无聊,
她是个学美术的,又不是读哲学的,想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
诈死结束后,章林若派来的人将她送到距离遥远的沪市。苏忱轻并没有来得及欣赏自己诈死后带来的盛大局面,被迫昼夜颠倒的赶路。
沪市距离京市有多远呢?
同一个国家,两座城市几乎是处于对角线两端的位置。
这场诈死自然不是章林若一个人的筹谋,否则必然很容易被那个人看穿。据这位章千金说,她买通了圈里几位颇有实力手腕的新一代继承人,下了很大血本。
血本都下在了计划本身。
至于她诈死后,如何在新城市生存,这位章千金遗憾的表示,她实在是爱莫能助。
苏忱轻暂时使用章林若交给她的假身份,在新城市开始自己的生活。
虽然确实有些苦,但她拥有了自由。
比留在傅文琛身边要快乐许多。
苏忱轻白天摆摊卖画,晚上兼职打工。她上大学时曾经接过一段时间的私稿,认识些老客户,现在重新接稿,也能赚到一些钱。
因为使用的是私人账号,而且不对外公开,所以不担心被傅文琛发现。
但她从前使用的公开账号,已经不能再使用。苏忱轻甚至不能再在互联网上发表自己的画作,毕竟傅文琛对她的绘画风格和习惯都很熟悉,大概率会被认出来。
所以,她现在只能摆摊卖画。
边摆摊边兼职,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半年。
苏忱轻将摆摊地点选在沪市一个人流量较大的产业园区,附近九成都是年轻人,且消费水平较高,买画的概率更大些。
摆摊过程中,她也只做一件事。
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日复一日,打给母亲和哥哥的电话从未被接通过。即使她现在已经换了号码,也换了城市,但电话依旧打不通,这让苏忱轻百思不得解。
“小姐,画怎么卖?”
苏忱轻再次挂断没能打通的号码,循着来人所指的那幅水彩画望去,报价:“先生,那幅画三百。是原创,找不到第二幅的。”
对方笑起来,又道:“倒是不贵。不过不是我买,是我老板想买。”
老板?
苏忱轻听到这两个字,莫名产生警惕。她抬头看清来人面貌,见对方是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性,职场打扮,正满面恭敬笑容的看她。
这让苏忱轻想起那个人身边的私助。
“我们老板觉得,您的画很符合他的审美。他喜欢一个画家,叫苏忱轻,风格跟您非常像。”男人作出邀请的手势:“他想跟您谈谈,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能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毕竟我们老板真的很喜欢您的画。”
苏忱轻问:“多少钱?”
对方报价一幅十万,她可耻的心动了。
“最后一个问题,”苏忱轻眼皮轻跳,口吻淡漠的询问:“你们老板不姓傅吧?”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认真且正经的告诉她,他的老板姓钟。
苏忱轻收起画作,跟这个人走进不远处的一栋大楼。
男人走在她前面,向她介绍:“这处工业园区百分之九十都是我们钟家的产业,您看起来像是外地人,不太了解钟家。”
苏忱轻已经把手机调整到紧急报警的状态,稍后如果发生一点异变,她就立即发定位报警。
听到对方的介绍,苏忱轻思索片刻。
“我倒确实听说过一个钟家,”她说:“不过当时我不在沪市,在京市。”
“对,京市人应该听傅家比较多,沪市这边是钟家主场。说起来,两家还是死对头呢,好几十年了,相互争夺市场,谁也没赢过谁。”
苏忱轻不作声。
电梯到达第二十三层,“叮”的一声打开。男人侧身看向她,做出“请”的手势。
苏忱轻走出电梯,看到一览无余的大平层。
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应该不喜欢光,明明设计有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却被墨色纱窗层层叠叠的挡住,见不到丝毫光线。
明明是办公室,办公桌对面却挂着个秋千。有人坐在上面,背对她,长腿支在地上,闲散随心的悠然荡着。
身份上看起来像总裁,衣着上却非常休闲,宽阔的体恤和运动裤,依旧掩不住这人比例惊人的肩背和腰腿。是非常经典的宽肩窄腰。
应该是听到电梯的动静,他挥了挥手里的折扇,开口:“把人留下就可以走了。”
苏忱轻还没来得及多说,
那个带她过来的男人“诶”一声,立即脚底抹油跑进电梯里,跟她摆手再见。
苏忱轻:“……”
此时,秋千上的男人也已经站起身,手臂勾着秋千晃来晃去的绳,歪头看来。一张很标志正派的脸,眉目浓倦,唇形偏薄。
看起来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
但英雄的表情却很纨绔,看她的眼神也透出一股痞戾,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她的画。
苏忱轻毕竟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算平静,礼貌问好:“钟先生。”
“钟昧,”
男人先作自我介绍,拖着脚步往办公桌边走。
说是办公桌,桌面上比镜子都干净,他似是知道她不方便透露名字,没有等她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开口:“苏小姐,你在傅文琛面前假死,又跑到沪市卖画,干什么?你们两个难道在上演什么霸道总裁小娇妻带球跑的戏码?”
苏忱轻:“……”
嘴真毒。
还有,你很冒昧。
她倒是不奇怪会被猜出身份,毕竟依照刚才带她过来的男人所说,钟家的地位和傅家不相上下,两家生意又是对立关系。钟家密切关注傅家走向,很正常。
钟昧拿起手机,逗小孩似的在她眼前晃一晃,“我要跟傅文琛告发你。”
本以为会吓唬到这个小姑娘。
女孩却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无所谓的态度:“告发吧。不过我不是很明白,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钟家为什么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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