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我,周必的态度有些许转变,他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没等我开口,就吩咐助理去拿雪茄,当着我的面慢悠悠地点了起来。
上回他见吕四爷时就是用的这招,他想通过他具有压迫感的抽烟氛围,对我制造出一种局促感。
可惜对我不管用,我不惦记他的钱,二也不畏惧他在霜城的影响力,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四爷让我带话给周老板,神仙街的转让契,他不能给您了!”
其实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周必就知道,吕四爷把他给耍了,听到我肯定的答案后,他强忍着怒火说:“我以为吕四爷是个聪明人!”
“恰恰相反!”我直接揭穿道:“周老板您不仅不觉得吕四爷聪明,你反而觉得他蠢,蠢得可以相信真的能从你手中得到什么新能源公司的利益分红!”
周必立刻听出了我话里的重点,他强调道:“昨天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我们准备的合同上也写得很清楚,承诺给吕四爷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少,他如果是担心公司的盈利问题,这些账都是可以查的,当然咯!”
他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周必最恨言而无信之人,你是在神仙街吕四做事吧?你回去告诉你老板,机会只有一次,是他吕四自己没好好把握,我的公司,我的钱,有的是人抢着要!”
他时刻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与我说话。
我心中很厌烦,但我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说:“周老板,我想你搞错了,我今天来,不止是代表东神仙街和吕四爷,二是代表整个四街!您的钱,若是想送给四街的另外谁,那我奉劝周老板就别瞎忙活了!”
他听到我话语中的轻视,心中怒火中烧,不过为了维持体面,他冷声讽刺问道:“你代表四街?你才来霜城多久?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我虽然对这人还不算熟,但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也实属正常。
当初的邓业成不也是这般姿态吗?他们表面和蔼可亲,但却从来没将人放在眼里过。
“我承认你很有钱,也承认你可能在霜城有一些影响力,但这不影响我刚才说话的意思,我可以代表四街,拒绝你的贿赂,那也不是贿赂,你那家严重TSLS违规的新能源公司,也就是这两个月内,就应该会出事儿了,你自己好好留着吧!”
他面上一愣,那家公司的问题,是他单独与那边的负责人沟通的,那负责人都不在霜城,所以我说得这么详细,让他意识到我有备而来。
不过这种还没有被挑明的事,他自然不会承认,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就花点钱,帮别人办事,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那便吃罚酒呗,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鱼龙混杂的四街,平时我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的神棍老窝,凭什么敢和堂堂念门作对的?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此事!”我抬头说:“周老板,希望你从今往后,别再掺和念门和四节之事了!”
我不是请求,更像是通知,听完以后,周必彻底不淡定了,他一拍桌子,质问道:“你在教谁做事呢?”
“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这场四街与念门的矛盾中明哲保身!”
他冷笑:“笑话,我在霜城几十年,外面的人谁见我不恭恭敬敬喊一声周老板,什么人我没见过,你竟敢威胁我?”
看他确实生气了,我也不慌,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旁边的落地窗走去。
这里的视野很好,下可观远处的城景,上可见高处有一建筑物被围墙围着,我望着那个方向说:“那高处的花园里这季节竟然还种着万年青呢!”
第154章 三十
“什么?”周必没听清楚。
我在落地窗钱转过头来,目光看向他时,用我这个年纪还能勉强持有的纯真笑容重复了一遍,我说:“周老板您这上面的花园里,那株万年青长得很好啊!”
周必这回听得真真的,他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正在被我的笑容影响着,他说:“那上面不准外人上去,也没有种什么万年青!”
“是吗?”
“你来这里,不是给我带话的吗?现在你话说完了,也该走了吧?这地方出入的,可都不是普通人,我真怕你这样子吓到我的客人!”
听到他一口气扯了这么多话,我很满意,这证明我真就找到了他的把柄。
我在窗边没有挪动脚步,继续道:“周老板,我觉得你说得对,你这里的客人都是那种达官显贵吧?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社会名流,全都再这里汇聚着,你说——如果让他们知道,您周首富名下这所高档又私密的会所最顶端,可能藏着什么很晦气的死人玩意儿,会不会吓一跳啊?”
那么大个丧心病狂的借命阵都被你搞出来了,确实够吓人的!
我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周必心头直打鼓,他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我才到霜城后不久,就有资格代表四街来这里与他谈话了吧?
他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请你离开!”
他的助理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请求道:“小姐,请您离开吧!别让我们难做!”
我没太在意助理,我只是对着周必说:“我可以走,但周老板我有个要求!”
“你是个什么东……”显然,周首富有病,有那什么贵族病,他险些就要对我人身攻击了,但看我皮笑肉不笑的脸蛋,他瞬间就收住了!
好似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勉强地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四街的事,别再插手了!不然我不保证那上面的花园,会不会一夜之间,被大雪给埋了!”我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我的威胁,一定对他震耳欲聋吧?
首富周必最怕的是什么?
他拥有什么?
钱,和名利。
而他的钱和名利又是怎么来的呢?除了他本身命就不错外,显然他在这条首富之路上,还做了弊。
为了借运,他不惜用自己的血脉骨肉做借命阵,他要维持的,也是他现在所拥有的金钱、名利、健康。
如果我毁了那个阵,那必然对他影响巨大,他不仅可能会失去现有的财富,还会身败名裂,这无疑是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不敢不照着我说的办。
从周必的会所里出来,我并没觉得轻松,坐到车上时,生性还算单纯的姜寓问我:“这个周必,以后都不敢出来与你作对了吧?”
“贪婪之人是不会甘愿永远被人捏住把柄的,不过好消息是,暂时他可能拿我没办法,所以暂时应该不会出来捣乱了!”
姜寓望着我紧蹙的眉头问:“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那些被压在阵中的婴孩儿吗?”
我点了点头,说:“不是两个,是十二个婴灵,它们通通被压在那阵中,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怨念,它们请求我解救它们……”
用力低下头,我又想到了凌天,如果他在这里的话,让他知道那借命阵的存在,一身道骨的他,一定毫不犹豫要去解救那些婴灵吧?
而我现在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我无暇顾及它们的悲苦,它们只是我手中用来制衡周必的棋子。
所以面对那些可怜婴灵的祈求,我选择了沉默!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变成了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转过头去,看到姜寓眼中似有心疼,他安慰我说:“北方的冬天很长,但雪终归会停的,我们再等等吧,等到春暖花开时,它们的灵魂,一定会得以安息的。”
也许是因为,姜寓是他的化身,所以好像有一种让人感到平静的能力。
这天晚上,周必委婉地对李风华说,自己游说吕四爷失败,接着又称病,住进了自家的疗养院,不再见客。
李风华一看这情况,便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因为见不到周必,所以也无法确认,眼看就到年关了,北边儿催得紧,李风华当即决定道:“大后天大年三十,咱们请四街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知道了她要出面的时间,我同时关注着酒猛那边的动静,他这两天都一直留在那小酒馆里,每天看似喝得烂醉如泥,但又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过,好消息是,没有什么动作。
傀老幺那边就没那么安生了,这两天,我见到了他的其他几具傀人,与上次那具傀人不同的是,这几具傀人都是小孩儿,装扮成普通小孩的样子,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专门为他搜罗信息,那些小孩子穿着厚厚的衣服,戴了帽子遮挡着自己的脸,不然仔细看,也可以看出他们身上属于傀人的特征,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呆板而诡异。
四街自然是傀老幺打探消息的重要场所,我现在所居住的房子是郭公的私产。
郭公是干嘛的?那可是霜城有些声望的风水师,所以这房子在布局方面是没话说的,我搬进来的第一天,富地师父就强调,不需要做更多的改动,可现在我面临着一个问题就是,这布局防不了傀人。
据赵王爷说,傀人有着非常人的攻击力和跳跃能力,且它们感觉不到恐惧,也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如果对上了,十分难缠。
要是遇见个养尸的,火烧、符咒、控尸钉,有许多法子可以对付,但若是遇见了傀师,只能擒贼先擒王,对幕后的傀师下手。
我找人敢在除夕夜前,将房屋的门窗都加固了一遍,并且在门窗上,都挂上了铃铛,这样若是有东西进来,便会提醒我们。
做完这些,我就着手准备四街的事宜。
按照惯例,每年除夕夜,四街会举办街会活动,相当于别的公司的年会,也就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家凑一起热闹一下,为新的一年求一个好彩头。
李风华选择这一天过来,自然不是来送好彩头的。
我与四位坐堂的商量以后,准备这天不仅要照常举办街会,而且还要比往年办得更大,更热闹。
我们要让霜城的人都看看,四街今非昔比,会越来越好。
前一天得空,我带着姜寓去最大的商场买了些年货,这是奶奶离开后,我的第二个新年。
去年的时候,我从神山区逃出来,遍体鳞伤,在医院里过了年,今年,我想过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年。
去商场给自己和姜寓,还有千刃都买了新的棉大衣,这次我选了平时我都不穿的红色。
除了衣服,还买了许多零食,从前姜寓在山上,这些零食自然是没吃过的,姜师父不允许,所以为了不枉费他来这世上一趟,我将零食铺里有的种类都买了一些,很多我也没吃过。
路过银行的时候,我借吕四爷的银行卡,给凌天转了五万块钱。
这是当初他们借我的钱,我本来早就该还给他了,但以前不安全,所以没顾得上。
我们买的零食将车后座都塞满了,回去前,我特意回了趟四街。
姜寓问:“这个点儿回四街做什么?”
“咱们过年嘛,大家都过年!”
纸铺老板叫寿爷,铺面开得很大,里面各种纸货,应有尽有。
我给身边的这些鬼们一人买了身新衣裳,李妙妙、杨若兰、张妮妮她们女孩子爱美,买了最新款的化妆礼盒;给飞鹰买了一副墨镜、赵王爷和两位风水师父买了烟斗和茶壶;棺婆喜静,给她准备了一副手套和耳罩,护念师父和李师父腿脚都不太好了,买了拐杖和轮椅,连记恶和梅化夷都有小礼物。
买完后,老板破例给我送货上门,夜里在熙熙攘攘的烟火声中,我将这些纸货通通烧给了他们。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几天未联系的千刃打来电话,他首先告诉我山上一切安好,他每天都在接受姜前辈的治疗,身体已无碍,不过我还我嘱咐他,一定不要动念。
“知道啦!”他不想听我这个,问我:“你那边呢?念门的人打算哪天动手?”
“明天,除夕夜!”
“要不我回来吧?”他商量着问我,想必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
“不行!”我坚决回答。
“怎么?”我们两人,从来都是他在做决策,特别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我更没有过如此强硬的安排过,他显然有些不适应。
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原因,我只说:“姜师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的伤压住,现在还没痊愈呢,你下山了免不了折腾一番,这不是让姜师父白忙活了吗?”
“我心里有数,我今晚就可以下山!”这一刻,千刃的一意孤行便体现了出来。
我心头一急,忙说:“你不能下山,昨天我发现那个臭道士又返回山上去了,你如果再下山,姜师父他们怎么办?”
“真的?”千刃并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真的,他又上山了,我估计他可能想回去用姜师父来要挟姜寓,所以你必须留在山上!”
听我这么说,千刃才不再决意下山了,他无奈地应道:“好吧,那你自己当心一点,凡事别……”
“凡事别逞能,我知道啦,好啦,我挂了!”怕他察觉我在骗他,我急忙将电话挂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姜寓问我。
“刀是他的信仰!”我回答道。
“我觉得不是!”姜寓拍了拍手,他将剩下的纸货丢进火里,火光照着他俊美的脸庞,我一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轰——”地一声,远处的天空蹿起绚丽的烟花,姜寓抬头看去,我转头望着他。
他叹道:“这一刻,他也能看到吧?”
我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的谁,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他很喜欢人间的样子呢!”
翌日,是大年三十。
北方的年味儿重,四街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我和姜寓穿上新买的大衣,走在四街上,玩耍的孩童从我身边跑过,我眉头一紧,眼神跟随着一个小孩的身影跑到了街角。
傀老幺的傀人,今天全都来四街了!
我闭上眼睛寻找了一下,酒猛妖道也来了,在隔壁天门街的酒馆喝酒呢,还和两个算命的大爷吹牛逼呢。
四街的街会在中间的广场举行,此时台子已经搭起来了,上面摆放着各种礼品盒吉祥物,夜里会分发前来游玩的人。
台子下面搭建了棚子,风师父准备了福粥、银耳汤,过往的宾客都可以免费品尝。
时间很快就来到晚上七点,四街的舞狮队跳上高台,开始为迎新春表演。
我和姜寓隐在人群里,他这是第一回 过如此热闹的新年,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少有的喜悦。
烟花绽放时,一刹那的光影将他的眼睛照亮,我仿佛看到了那位被黑暗封印了千年的仙人,重获自由的灵魂。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后面,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我目光看过去,便见那在人前总是目中无人的冥仰,像个狗腿扒开正欢庆的人们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貂大衣的老妇,妇人头上戴着貂毛帽,天都黑了,还戴着一副墨镜,她脸上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但却丝毫没有隐去她本身的年纪,她是李风华,当今念门掌门古信岳的三弟子,人称‘铁眼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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