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替你选,可以吗?”姚野再次问道。
她将头发别在耳后,说:“不好意思啊,我选择困难症又犯了,你替我选吧,抄手、牛肉酸辣粉、酸菜肉丝面这几样排除掉,其他都可以。”
姚野直接给她选了杂酱面,说是店里的招牌。
十分钟过去,服务员端来了面条。
桌上的杂酱面,很有卖相,碗里的绿青菜和油滋滋的杂酱末,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梦拿了醋和辣椒油,按照她喜欢的比例,滴了些在面碗里。
酸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杂酱末有一点甜,咸味适中。
过一会儿后,姚野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白水,问:“陈月儿今天带出来的包,我记得你有同款。”
林梦停下筷子,抬眼看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姚野说:“好奇想问问,这个包很受欢迎?”
林梦也放下筷子,拿着旁边的水杯,说:“那个款式很受直男的欢迎。”
“直男?谁,骆……”
林梦喝水时,被他这话呛到,因此打断了他的话,她接过姚野递的纸巾,说:“哎呀,不是他,包是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送我的毕业礼物,不过骆嘉凡送我的包也是这个牌子,但我没收,上次跟你讲过的。”
姚野又拿上筷子:“我记得你说过,吃面吧,都坨了。”
店里走了好几桌客人,空着的桌子很快又坐满了人。
林梦吃完面,从包里拿出气垫,在桌下打开后,她低头照着镜子,还好,脸上的妆没有花,只有口红变淡了。
姚野看她紧张后又放松下来的脸,说:“在看独眼小怪物?”
林梦“啪”地一下关上了气垫,抬头说:“啊,对啊,越看越可爱。”她笑得尴尬,像做了贼一样。
为掩饰尴尬,她拿出手机扫码结账,却被姚野抢了先。
姚野付款完毕,将手机揣进衣服口袋里:“这次我请,下次你来。”
林梦将手机放进包里,愉快地答应了。
两人出了门楼,再慢慢从坡上走下去,姚野要回酒馆忙生意,林梦今日出来也收获颇多,这会儿,可以回家了。
距离巷口五十米的转角处,路灯忽明忽暗,林梦正走到这里,就撞上了迎面低头疾行的女人。
她打了个趔趄,还好没有摔倒。
女人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也掉在了地上,塑料袋里滚出一个写着某嗪酮的白色塑料瓶。
林梦本想替她捡东西,可女人说自己来就好。
“对不起啊,东西没摔坏吧?”林梦略弯着身子,问她。
“没事,塑料瓶子,摔不坏的。”女人捡起东西,站起来说。
林梦已经认出了她,是程秀英。
“那个你着急吗?我想跟你说两句。”她见对方没拒绝,继续说,“姚医生想让你去医院做检查,我和她是朋友,所以想帮着她劝劝你,如果你想通了,但担心费用问题,可以给她,算了,她太忙,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她话说完,迅速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下电话号码,塞到程秀英手里。
程秀英看了一眼便利贴,笑说:“姑娘,谢谢你啊,我身体真没什么大问题,没啥需要你帮忙的咧。”
林梦有点尴尬,担心她把号码塞回来,又说:“就是见你和我妈妈长得有些像,觉得很亲切,我刚来这里不久,有点想家了,阿姨,这个电话你存着吧,可以吗?”
“好的嘞,我拿着了,走了啊,姑娘。”程秀英跟她说再见。
林梦见她那有些沧桑的背影,突然很钦佩她,在深渊里也能有这样乐观的性格,着实不容易。
她走到了巷口,街对面的一排商店还在营业。
巷子里的布鞋店,夫妻二人正在收摊,进屋时还在聊着明天要下雨,不能摆摊了。
林梦拿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预报显示四月二十四日,天气阴,空气质量优,气温在二十四度左右。
她想着明日又可以出去走走,可临近五月,是多雨的季节。
夜雨从凌晨一直下到上午十点,且雨势越来越大。现在,她躺在被窝里,看着窗外的雨,感叹天气无常,接着又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一直到下午四点,雨势才渐渐小了,窗外香樟树经过雨水的冲洗后,愈发翠绿。
林梦简单吃过中饭后,就一头扎进书房写稿,算起来,她已经在书房待了将近四小时。
她暂停打字,起身做着拉伸运动,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脖子。
喉咙的干涩连带着大脑的昏沉,让她整个人疲惫极了,看电脑的时间太长,她的眼睛也变得干涩起来。
她到卧室,打开医药箱找眼药水,敲门声响起,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去开门。
穿黄色小鸡雨衣的果果站在门外的地毯上,右手里拿着红盒子,递给林梦说:“梦姐姐,给你喜糖。”
林梦将他领进屋,给他脱了身上的雨衣,让他去沙发上坐。
她叠着果果的雨衣,问他:“给我了,你还有吗?”
果果打开小包包,拿出里面的喜糖盒子,展示给她看:“我的在这里,你那盒是舅舅的,他说梦姐姐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所以让我拿给你。”
其实姚野只教育果果要懂得分享,果果便说要拿给林梦。
晚十点,之前放在茶几上的喜糖盒子,现已摆放在床头柜上了。
林梦穿着睡衣,用干毛巾擦着湿发,慢慢走进卧室,坐在了床上。
她拿起红色烫金纸盒,认真打量了一番,不知姚野没了这盒糖,有没有和果果抢剩下的,他应该不会,肯定没这么幼稚。但也可能会,家就是他的安全蜗壳,在蜗壳里扮演着小孩儿,不会有人知道。
睡觉前,她去到卫生间吹头发,拿吹风机的时候,不小心将装有消毒液的瓶子碰倒在地,玻璃瓶瓶打碎,劣质浓郁的气味顿时在卫生间弥漫开来。
她闻着就头晕恶心,这瓶消毒液是她最近在商店随意买的一瓶,还未来得及开封,看来她是买到假货了。
她出了卫生间,坐在沙发上抚摸着胃部,刺激性气味难以消散,她只好打开茶几抽屉,拿出里面蓝颜色的打火机,再将茶几上的绿杯香氛蜡烛点燃。
烛心处的蓝橙色火苗跳动着,绿植清香弥散在整个客厅里,而医院的84消毒水味道却充斥着整个楼梯间。
第14章 Chapter14:情起时
写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亮着,幽暗的绿光将死静的楼梯间照得阴森诡异。
林梦赤着脚一步一步地上楼梯,声控灯时不时地亮一下,她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长,灯灭后,又迅速消失。
医院22层的转台处,外面的风从灰色的楼道口灌进来,吹得她头皮发麻。
漆黑的夜晚,没有人会注意到天台的小身影。她站到靠近栏杆的看台上,俯瞰整个华兰,炫彩的霓虹在每座大楼上闪烁着,高耸的北云钟楼在八点准时敲响,华兰这座不夜城,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落户之地,但她却一点都不留恋。
手机“叮”地一声,将林梦从回忆里拉出来,雨声由远及近,哗哗的声音似乎在与春末告别。
她去到阳台,望着黑森森的雨,片刻后,伸出手去接雨滴。
雨夜,是让心死之人滋生绝望的最佳时刻。
站了五分钟,她回了卧室,打开手机刷着热搜,热搜第三条写着某地女孩喝农药轻生,还好,女孩被民警所救,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用手机搜索后,觉得不妙。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从衣柜里抓出一件长款薄风衣外套,穿上后向屋外跑去。
她扶着栏杆,也不在乎手会碰到上面的灰尘。
她急匆匆地下楼,刚出了小门,就在廊下碰见了姚野,他右手拿着伞,正在抖上面的雨水。
“有急事吗?穿着拖鞋就出来了。”姚野问她,顺便收了伞。
“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有人可能会寻短见,但我不确定。”林梦急切地说道。
“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你才来这里多久,就交上这么亲近的朋友了?”姚野走近她,又问道。
“在我身处黑暗的时候,别人给了我光,所以,即使不确定,我也要去。”她说完,不等姚野回答,直接冲进了雨里。
“林梦,你等我,我陪你去。”姚野在她身后喊道。
“好,你快来。”林梦答应着。
两人在雨中快步走着,很快就出了雨巷。
“地点在哪里?”姚野问。
“佳兴小区,姚楠姐发给我的地址。”林梦说。
“跟上我,我们抄近路过去。”姚野在黑暗里偏头示意,看着她说道。
他们一起过了马路,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再穿过一个广场,接着穿梭在楼宇之间的狭窄巷道。
林梦穿着拖鞋,小道里的灯光很弱,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姚野让她把伞收掉,两人共打一把伞。他牵着林梦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林梦满心的担忧,在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后,缓和了不少,有姚野在,她更坚定了,也更加有勇气了。
老旧的小区,连个像样的门卫室都没有,住户安装的防盗网都生了铁锈,窗户上盖着的铁皮,雨打在上面,声音格外响亮,逼仄的楼梯间摆放着杂物,大多是塑料瓶和纸壳,像是别人收集的破烂。
他们不知道程秀英家住在几楼,一楼住户的灯亮着,敲门询问后,两人快速去了四楼。
到了四楼,地上还有残留的湿脚印。
林梦心急,疯狂拍门。
“谁啊,老子屁股还没坐热呢,大晚上敲什么敲?”刀疤男打开门,大吼道。
“程秀英呢,她在哪里?”林梦问他。
不等刀疤男回答,林梦直接进屋,接着姚野也进了屋。
“你俩神经病啊,大晚上跑别人家来,你们谁啊。”刀疤男站在门口发脾气,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林梦本打算去卧室找,却看到程秀英躺在厨房地板上。铁锅铲也掉在了橱柜旁,灶上开着火,锅里煮着鸡蛋面。
她蹲下检查程秀英的情况,鼻息微弱颈动脉并未停止跳动,初步判断是晕倒,但她并不知道程秀英为何晕倒在地上,是喝了农药还是其他,正当她疑惑时,姚野急说是天然气泄露。
她赶紧起身,关掉灶上的火,并打开厨房窗户通风。
姚野问刀疤男:“你家天然气阀门在哪里,赶紧关掉。”
刀疤男却不听他的话,一听见天然气泄露,便往门外跑了。
姚野暗骂了一句,在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去到外面的阳台,才发现燃气表,并及时关掉了阀门。
林梦已经将屋里的窗户都打开,并拨打了120。
姚野再次去到厨房,让林梦搭了把手,背着程秀英出了客厅,下楼等救护车。
林梦跟在他后面,问:“要报警吗?”
姚野说:“等当事人醒来,让她自己决定。”
救护车上,程秀英躺在单架上,皮肤呈现出樱桃红色。
林梦不忍心看她,便转头把下巴磕在姚野的肩上,她的右手被姚野握住,这让她忐忑的心静了不少。
到了青山第一人民医院,经过急诊医生的初步诊断,程秀英只是天然气中毒,并没有喝农药,经过治疗很快就可以清醒。
林梦看着她被医生推进急诊抢救室后,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此前一直担心程秀英会有生命危险,这样命苦却拼命活着的人,值得有个美好的后半生。
姚野在她旁边问道:“你对死亡很恐惧吗?人人都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她情急之下用手捂了姚野的嘴:“你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她当然很恐惧,当年他说了那些话,把她吓坏了。
林梦看着他眨了下眼,那双眼明亮清澈,她放下手,转身挠了耳后的头发,又拿出手机缓解自己的尴尬。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和姚野都去做了碳氧血红蛋白检测和其他检查。
两人的检查结果均显示正常,她堵在心里的洪流终于奔向大海,若是牵连了好心帮忙的姚野,她会内疚一辈子。
无事后,她与姚野一起到急诊室外的椅子坐下。
她仔细回忆刚刚发生的事,锅里的鸡蛋面与旁边打好调料的碗,一个想要喝药自杀的人会在大晚上做宵夜吗?她判断不了。
程秀英的丈夫很快也赶到了医院,还带着个老太太。
现在他正跪在抢救室门外,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痛哭流涕起来,嘴里还叫着如果秀英不在了,他也会不活了。
多么精湛的演技,不知道可以瞒过多少不知情的眼睛。
路过的护士让他别在医院嚷嚷,他立刻闭嘴,站起来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发呆。
林梦看了眼手机,时间已接近凌晨,她打算等程秀英醒来后就与姚野一同离开。
姚野坐在她旁边,站起来说他有点事,一会儿回来。林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才回过头。
十分钟后,姚野回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林梦又好奇他拿的什么,猜他会不会是出去买了吃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了她的脚边,接着又拿出一条白毛巾。
“拖鞋打湿了,换一双。”他伸手,想帮林梦脱拖鞋。
林梦的脚向后挪了一步,想说这种事她可以自己做,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不忍拒绝姚野的好意,甚至很贪恋这样的体贴。
她脱了鞋,踩在新拖鞋上,双脚通红,有些僵硬,不等她再做任何反应,她的脚就被软糯的毛巾覆盖住了。
姚野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从脚踝两侧到脚背再到脚指,然后他隔着毛巾握住她的脚腕,向上挪了点方便擦她的脚底。
她偷瞄着姚野浓密的黑发、眼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红润的唇,她的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蝴蝶在飞,而那些软韧的翅膀正撞着她的心墙。
随着姚野的动作,她白净纤细的手指慢慢弯曲起来半握着。
事后,姚野将毛巾和脏拖鞋放进袋子里,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等我回来。”
她点头答应,等他走后,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姚野回来,坐在她身边。
林梦问:“你刚刚去外面买的?这个点还有商店开着吗?”
姚野侧过脸,和她对视:“我堂妹在这医院当护士,这两样东西是找她拿的。”
原来如此,他的人脉,在青山还挺广的。
凌晨十二点半,医院急诊科终于安静下来,他们一起去见了醒来的程秀英,说过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两人互有默契的把伞忘在了程秀英家,姚野只好再去堂妹那里“打劫”了一把伞,出来后,本打算打车回去,可等了十分钟,也没有拦到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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