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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作者:尺素【完结】
  光头强抱住方寸久,大叫一声:“知我者,久哥也!”一抱堵得方寸久喉咙发痒,他拍了拍光头强的背,然后安慰性的从他的臂弯中脱身。
  “车装扮得真不错啊!”方寸久发出感叹走进了车里,光头强跟在他身后,任他参观。
  “嚯!吓我一跳!”方寸久从车窗往外看时,方便面的头发张牙舞爪在风中乱舞,张开的嘴像是池塘里随时恭候人投食的鱼,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车内,那样子不像在看自己。
  和章林生比赛骑自行车和一个游走四方的弹棉花的人相撞,方便面的额角撞上了棉花包,棉花包里藏着弹棉花的用具,就被撞得起了个大包。
  方寸久从车里出去,拍了拍方便面的肩膀,方便面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在车里看了你半天,看什么呢?”方寸久问。
  “我在想我怎样才能把那束花弄下来!”
  方寸久抬头一看,哪里能看出是捧花,只露一点彩线在外面。他说你怎么知道上面是捧花?
  “凌穹的爸爸说的,他叫我帮忙想想办法!”方寸久环顾四周,走向东面的墙壁,搬来木梯。爬上木梯的时候,疼痛感袭击着他的大脑,强忍住爬到了车顶,他知道如果不能慢慢克服,恐高就要伴随自己一生了。
  光头强和方便面傻眼,两人同时摸了摸脑袋,相视一笑。
  “你还是想想怎么下来吧!”方便面鬼笑,搬走了梯子,“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哥?”
  方寸久神情淡淡,“正好,可以晒晒太阳!”说完双臂枕头躺在了车顶。
  光头强进客厅的时候路过旁边搭的小棚停住了脚步,小棚在两个月前完工,现在里面灶台和各种厨具一应俱全,灶台上砌了两口大锅,东面是一个红漆大木碗柜,当时周金枝为把这样好看的柜子放在厨房如此烟熏火燎的地方苦恼了好一阵,实际放那儿了倒不怎么关心了。
  光头强经过厨房时特地向里看了一眼,四个女人已经把鱼整理干净,整齐摆在一旁的竹篾筲箕里,杨燕站在灶台前给大虾蜕皮,欧阳诗则坐在小凳上摘菜。
  他干呕了两声后捂住口鼻,扑面而来的鱼腥味太重,他天生的脾性和鱼虾等海鲜不和,吃了没事儿,还偏好清蒸鱼配点安居镇酒家自酿的苞谷酒,就是闻不惯那味儿,闻了就干呕。
  “萧望他爸,今天可要喝好吃好啊!”柳珍抱着大蒸笼乐呵呵,她是个不拘一格的女人,敢说敢做,性格中有横冲直撞的劲儿,和章医生算得绝配,把章医生的那点礼貌都给挥霍殆尽了。
  除了周金枝,其他两个女人听完柳珍的话也打起了哈哈,周金枝虽没打哈哈,也是一脸笑意,“还怕他不吃吗?我看就他积极!”女人们的话他也懒得听了,成天听周金枝的话耳朵已经起茧,还继续听下去怕是要耳聋。
  光头强象征性地笑了两声,咧了咧嘴,忽然觉得往上扯嘴角煞是费劲,只好快步走进客厅掩上了门。窗户上和门上的红色喜字耀目,客厅里之前的大小柜子桌子都搬到了后院,空空荡荡的,和喜庆的红色一点都不相配。他在客厅站了会儿背手摇进了卧室。
  走进卧室他在床上坐了片刻,想了想站起来双膝着地偏着光头从床底拖出一口红漆木箱,褡裢上爬满铁锈,木箱四周还有油漆的小花,这是周金枝的陪嫁。他没有立即打开木箱,而是小心抚摸着右角的油漆小花,像是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孩子是孩子,可脸庞不再稚嫩,也没有了柔软。
  箱子的八角都有了明显的刮痕,只有这个箱子,跟随他们一路流离始终没有扔掉。
  他已经想不起他们究竟丢弃了多少东西,几口锅,几把锅铲,开水瓶?塑料盆?他只清楚地记得他们先后共搬过四次家,到第三次的时候,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他们绝不再搬家,可是后来因为拆迁,再加上儿子就读的高中迁到安居镇,他们搬了第四次家。
  现在若还要向全家人保证不再搬家,他提不起那个勇气。
  靠床坐下打开箱子,他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皮鞋,因女儿要出嫁,周金枝从箱底把它们翻出来擦了一遍又一遍的鞋油。拿出鞋后他把箱子又推回床下。
  新买的布鞋底沾上了一层灰,换上皮鞋,光头强站起来,脚在皮鞋里不安分的蠕动了几下,觉得撑开一些了,又小心翼翼把布鞋放在床底,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在沙发前的长条茶几上,玻璃杯里全是金色跃动的阳光,收拾干净了的一切都焕发了生机,他看着窗户上的配在喜字旁的红色窗花,怀抱鲤鱼的胖孩子活灵活现,正张着嘴笑哈哈呢!
第4章 姐姐要出嫁
  天空只剩一抹蓝,阳光三百六十度地散下,几日前落了雪,各家门前的雪人有胳膊没鼻子的,戴围巾没胳膊的,咧嘴笑的和嘟囔着嘴的一一游走于凌楼的视线,他双手插在裤兜,两脚机械地一前一后,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衬着白雪显得单薄。
  若说老天有眼,他信,若说沧海有泪,他也信。
  他曾暗地里祈祷过,让他再遇见萧愉。老天听见了他的祈祷,让他们全家搬到了他们家的隔壁,但是老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再遇见时,她有了结婚对象。
  高二上学期,那天白日里下了温润的雨,淅淅沥沥。早操做到一半时,雨才下起来,同学中抱怨的声音极高,但广播里教导主任仍不厌其烦地说着要坚持的话,叫大家坚持把早操做完,其实雨不大,淋着很舒服,拍在脸上软软的,他心里像晴空太阳暖照,暖洋洋的。
  前面第三排的女生专心伸手,抬脚,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跟着音乐的节奏左右上下晃动。凌楼的目光全在少女的发尾了,全然忘记了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该抬脚,班主任在旁边不知道用目光剜了他多长时间,幸亏后面的同学捅了捅他的后背,他才意识到老班的目光已经刀光剑影了。
  余光扫到周边的那群人,立马红了脸,内心一阵羞愧,他们曾为自己的动作别出新意而狂喜,甚至还笑话一板一眼做着动作的同学。现在在看自己这一群人,就跟耍猴似的,真的难看至极。
  当然这一切都和萧愉有关,他想到她的时候就想起了,连带想到了无数个场面,完整的不完整的,清晰的模糊的,连在一起,成了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虽然观众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真实。短暂的青春,有能够追逐着向美好的方向前进的人,感觉真不错。回忆里不仅有画面,还有声音,真奇妙啊!有时候我们总以为在回忆里只有那一人,其实很容易想到很多,包括那天的天气,以及那天的风和歌声。
  那时候凌楼住读,晚自习后他同几个同学到操场跑了几圈,感冒流行时节,一向很少感冒的他也咳嗽流起了鼻涕,跑完步后走出田径场才想起感冒药还放在教室里。
  本来一顿不吃也无所谓,找不出具体原因,他看了一眼班级所在的教室,还亮着灯,他决定去拿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故意踏出的声音中亮了起来,他走一路,灯便亮一路,很有节奏,有灯光一路相送的感觉。走到教室后门,他一眼瞥见还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萧愉,教室里虽安静,却不空荡,班主任说了很多次把桌上的书收进桌里,很多学生还是当耳旁风,她就藏在一堆书后面,很难发现,偏偏让他看见了,这就是缘分吧!
  “丫头,今天我要关门了,快回去休息吧!”看门大爷在教室前门将钥匙串摇得叮当响。他愣了愣,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好嘞!马上就好,教室门我自己锁!”女孩头也不抬声音和钥匙串一样清脆。
  他本想拿了药就从后门偷溜出去,没想到多听了一句话就被发现了。“今天还有两个人在哪,我以为只有你一个!”大爷说。
  萧愉回头,满脸惊奇,准备走掉的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我来拿感冒药!”他对脸上挂满惊喜的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药。
  再看时已经没有了看门大爷的踪影,场面更显尴尬,班上的男生们很少同这个女孩讲话,他们觉得她是星辰,可望不可及,从高中到现在,萧愉无论大考小考,期中期末还是模拟考,一直是他们班第一名,在年级也能排上前五名。学习的事暂且不论,关键是这个女孩不苟言笑,不爱运动,每次看见她都在座位上,即便想和她搭上话也没有机会。
  黑板旁的自动饮水机的红灯不亮,绿灯黄灯都没亮,已经被人拔掉了插头。
  “你要热水吗?”萧愉拿着杯子从拥挤的桌椅书堆中穿过,有些拘谨地向他走来,“我刚接了一杯,还没喝!”说出口她也觉得尴尬,在离他还有一张课桌的地方停了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座位拿出水杯递给了萧愉。喝下药,他也不好意思孤身离开,就同她关灯锁了门一起下楼,下楼的时候他觉得应该找些话来说。
  “你经常学习到这时候吗?”
  “嗯。顺便接一杯热水。”她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水杯,“虽然不是好习惯,但我习惯在睡觉前喝点热水。”
  “喝点水好,就是要多喝热水!”一时又没了话,大概走得太快,倏忽竟到了楼下。于是他向她道别,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自此他会时不时想起那个夜晚,他不知道是她灯光下瘦小的背影吸引了他还是她给他的热水温暖了他,总之他对这个只知埋头学习的女孩产生了好感。
  有次无意听同学说校园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变态,职校里就抓到过一个暴露狂,好友说应该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人,最不可能的人可能就是变态,他竟很自然想起看门的大爷。
  那天以后,晚自习结束后他会故意在教室待着,看见她站起来收拾东西了,他才快步下楼,在大楼另一侧看她离开之后再离开。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多久,现在他也想不起了,再见萧愉,当初的感觉又回来了,犹如春归回暖。
  巷口一个手握一把雪哭泣的男孩切断了他的回忆,孩子的母亲站在“刘记牛肉面”的店门前大吼:“你来不来,再不来我不要你了!”
  这句话很管用,孩子立马扔掉手中的雪,两步踉跄三步摇晃地跟了上去。凌楼苦笑,要是他也能对萧愉随便说出一句“我不要你了”就好了!
  整条街弥漫着过年的喜庆颗粒,店门前或挂了灯笼,或贴了对联,或挂了灯笼还贴了对联。人们扎在一堆说话,店门前的音箱播放着流行音乐。
  凌楼跑了起来,他沿着府门路一路向西跑,就像当年习惯性地去田径场跑几圈一样,他要把这些喜庆都甩在身后,得找个地方认真想一想:如果回到那时候,自己会明确说出对萧愉的那份喜欢吗?如果说出口了,会有什么不同吗?他又不想去想了,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是铁了心要嫁给覃涛的,多想无意。既然如此,就找个地方把这份喜欢埋掉吧!
第5章 姐姐要出嫁
  一辆大巴车的高度对患有恐高症的方寸久来说还在承受范围内,溜下去也不成问题,不过此刻他觉得车顶在这样天气晴好的清晨是个绝佳的存在,可惜的是他的书落在了车里。他干脆躺下,双臂枕着头看天。
  “方寸久?”
  方寸久翻身向下看,一脸笑意的凌穹正抬头看着他,他是他们这条巷子里公认的最聪明的孩子,也是最老实的孩子。他的老实和通常意义上普遍认为的老实不同,他现在话不多,喜欢把自己交给书本,他的脾气很好,温温和和的,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种老实。
  萧望是巷子里的侠客,爱看武侠小说,是金庸老先生的铁杆粉丝。数月前他在学校和巷子里还是个“混世小魔王”,动不动就跟人比划,遇见方寸久后安分了不少,用光头强的话来说是一物降一物,只有萧望知道,他也是一个渴望被认可的人,不是他妈周金枝那种明显的偏心,他明明可以和萧愉好好相处的,可是被生生制造出了很多隔阂,在萧愉眼中,或许他就是一坨永远不会风干的大便。他很想努力又害怕伤害了周愉,看了那么优秀的周愉又很想努力,真是糟糕透了。
  所以每当他说自己要努力的时候,除了周金枝,其他人都会嗤之以鼻,当作一句玩笑话。当他彻底放下决定得过且过的时候,除了周金枝,周边人又会一遍遍提醒周愉多么优秀,相比之下他是如此不堪。除了武侠小说,他还喜欢画画,当然这也被认为不务正业,他只好偷偷地画,悄悄地话,时间一长,他觉得那样也挺好。
  方寸久是唯一不看轻他画的人。
  “萧望,帮我把梯子搬过来!”
  萧望扶了下眼镜,大步流星走向木梯。他的眼镜时戴时不戴,他们也搞不清楚他到底近没近视,他的解释是左眼近视右眼不近视,戴眼镜用左眼,不戴用右眼。
  “我去搬!”凌穹喊了一声,嗓门大得惊人。她喜欢唱歌,梦想是成为陈奕迅那样的歌星,无奈只要开嗓便是鬼哭狼嚎,时至今日她还坚持着这一梦想,所以高考落榜后她在大人们的嗟叹中忧伤了半天,这次期末考不尽人意也只在卧房独自待了三个小时。
  “凌穹——”方寸久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没脾气,他看出了萧望的别有用心,“小心!”萧望扫了眼凌穹,眼神里满是诡异的笑,偏偏凌穹没看见,在她过去欲接过梯子的瞬间,萧望一个漂亮转身躲过。
  凌穹被两只梯子腿扫进花坛里的千年矮丛,幸好有树的支撑,勉强停住脚没有摔倒。
  萧望愣在原地,他只是不想让她接梯子,可没想让她摔倒。再说自己也从来不欺负女生,况且自己也不是凌穹的对手,这小女娃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初来乍到时的那一脚现在还刻骨铭心呢。
  凌穹从树丛站起,目光灼灼,今天可出了个大丑,还是在方寸久面前,真是没法儿活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是不想活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走向巷口。萧望急忙把梯子搭在车上,思考接下来怎么应对那一脚,看她走这么远,这冲上来的一脚恐是不简单。“今天是萧愉姐订婚的日子,先留着你的小命!”凌穹走到大门处也没转身,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哥哥凌楼。
  “喂!你哥哥——”萧望的喉咙沙哑。
  “知道啦!我去找!”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方便面手中似拿着两根无形的双截棍,从萧望家一直霍霍到自己家,他最近在学唱《双截棍》,唱不了三句舌头就打结,唱来唱去就变成了咿咿呀呀朗格里格朗。
  “把这个给萧望家送去!”齐奶奶身穿黑色碎花棉袄,搬了小凳坐在向阳处,银色头发在阳光下银光闪闪,闪得晃眼。棉袄里面毛衣马甲裹了一层又一层,裤子也是秋裤绒裤棉裤齐上阵,她年轻时候个子高大,年老了身体干瘪,裹了这么多衣服也不显臃肿。
  方便面接过搪瓷盆,洋葱的气味让他的眼泪奔出眼眶,“哇——”他急忙将盆拿得离自己远些。“送这些玩意儿干啥?”半盆剥好的洋葱躺在盆里,催人泪下。
  “过事都少不了这些!”齐奶奶从一旁的白色化纤口袋里扒出大葱,捡起一个灵活地在手中蜕皮。齐奶奶年且七十,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腿脚灵便,身子骨硬朗,老的容颜配了副小姑娘的身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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