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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作者:尺素【完结】
  “你爸这人神经有问题!”周金枝毫不客气地说。萧望以为又是他二人吵嘴,就没有吱声。
  “又往哪儿跑?”方便面还没踏出院门,便被齐奶奶叫住,他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做作业!”
  齐奶奶把小凳挪动几步,“今年再考不上就回家喂猪种地!”还没说完孙子已经跑得没影儿了。看他这种对待学习的态度,今年考大学的事只怕又要化作泡影了。齐奶奶也想清楚了,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道,要再强求就没有必要了。
  转瞬清明已过,鞭炮狂轰滥炸把雨季炸走。布谷鸟从十来点开始叫,一直叫到太阳藏进云层的午休时间才稍稍住了嘴。凌楼午睡后顶着满头乱发出卧室,脑袋晕沉沉,心里责怪自己不该睡这个午觉,下午还要去上班,就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军队洗冷水澡是常事,回来了一段时间倒变得娇气了。
  “你又用冷水洗澡了!”杨燕带着责备的语气。
  他走向卧室,顺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离上班还有四十多分钟,换好衣服慢吞吞过去时间也足够。“明天把她带回家里吃顿饭吧!”他一拍脑袋自己最近真是忙糊涂了,之前跟萧愉提过一次,她当时没有拒绝,只是后来不是萧愉出差就是他忙得不亦乐乎,渐渐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难怪最近一直觉得有件事压在心里,得赶快把萧愉带回家见见杨燕和老好人才行。
  “是,最近忙糊涂了!”
  “再忙对自己女朋友也要抽出时间!对了,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凌楼推开卧室门回头灿然一笑,“保密!”杨燕自己是年轻过的,年轻过的她在年轻时也碰见过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那个你十七岁喜欢的人不一定就是陪你到七十岁的人,所以现在的她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个人,她没再多问,儿子都已经同意了,再说以后的生活归属他二人,她不会多说,也不会任儿子胡来。
  一连几天凌楼都是浑浑噩噩的,期间杨燕提了一次让他带女朋友回来吃饭的话,向来很少真正发脾气的凌楼气得摔坏了杯子,其实凌楼自己都觉得奇怪,萧愉不就说了一句她要找的是一个对她事业有帮助而不是保姆的男朋友这样的话吗?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呢?
  杨燕知道这事儿黄了,便不再提。凌穹对待学习也认真了起来,早上起来在卫生间不再唱歌,而是念念有词地背英语单词,日子就这么平缓向前,凌楼和萧愉的事儿完全没在生活中激起浪花,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几个人甚至一群人有了不如意、遭受苦难就停止转动,时间还在向前,人必须自己调整好自己,个人的喜悲在时间面前真的太渺小了,这是凌楼在和萧愉这段时间的交往中悟出的道理。他觉得萧愉真的挺奇妙的,每次都能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感受,让自己在一团糟的生活中杀出重围。
  怎么说呢?心里还是很难平衡。
  “我像个保姆吗?”凌穹做了会儿作业准备睡觉时凌楼冲进来劈头盖脸问她。
  “进门前先敲门你懂不懂?”
  他没有同她争辩,又走回原处敲门,“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他很绅士地问。得到凌穹允许后几步滑了过去,没刹住脚在地板上滑了一段距离扶住床才站住。
  “我像个保姆吗?”他问。凌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又叫凌楼说了一遍确定听见的话没错,在凌穹眼中,此生此世他成为保姆是不可能的事。什么都要跟她争,睚眦必报,他是她见过的男生中最小心眼儿的。若他是保姆,那他们的爸妈绝对是前几世修来的福分。
  “你像保姆,你怎么不说我是圣母呢?”
  “算了,你女的都不是,还圣母呢!”他语带嘲笑。
  “我看你像只母鸡才对!”她愤怒地说,从小到大她说不过凌楼就喜欢浑说。凌楼从床上站起,他觉得他一开始就找错了人。“萧愉姐不会是要和你分手了吧?”她一本正经。
  “你怎么知道?”凌楼从来没想过和萧愉分手这种事,“没有,你不要乌鸦嘴!”凌楼叮嘱妹妹,“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分手,我们都还没有认真地吵过架!”
  “谁说没吵过架就不可能分手?不吵架分手的几率还高些,爸和妈是不是经常拌嘴?”凌楼点头,杨燕和老好人会拌嘴,有时杨燕还会说出离婚的话,但是直到现在也不见他们离婚,“还有,萧望的爸妈有时候是不是也吵架?”他从萧愉口中得知清明前周金枝和光头强还因为萧愉吵了嘴,今天早上上班时又看见周金枝出来给光头强送要带的饭菜。“不管是恋人还是夫妻,吵架是常事,吵吵才知道该怎么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他这个妹妹平时看着不着调,讲起道理来却是有一套,这刻他确实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如若萧愉真的提出分手,他该何去何从,是该爽快答应放手,还是加把劲找出理由改正?多么难得的相遇,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他接连叹了几口气,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自我安慰着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凌穹叫住他,“你在家能不能把脾气收住点,感情不顺家里的杯子跟你没仇吧?”凌穹快人快语。
  凌楼一想,家里的气氛确实因为自己不太对,“知道了,你烦不烦?”他本来想关门时弄出点动静的,关时却变成了小心翼翼。
第111章 云上阳光
  一弦弯月挂在舟山群峰最东边山峰的山巅,峰面的青灰颜色托在月光下灰白交错,若非带着木柴和泥土烧了的好闻气息飘过来,铁青着脸的山峰便会把人的魂儿勾走。
  凌楼告诉她明天去他家里吃饭,目前杨燕还不知道她是凌楼的女朋友。之前就应该说出的话,捱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去吃饭绝对不可能,这样想来,他们正式在一起也不过一个多月。如此想来,还没有想清楚的人,就不要轻易恋爱,没有明白心意,就不要结婚。但又有那么多的人,只要遇见那么个人就结婚,以后的日子都将就着过了。将就是一辈子,不将就或许转瞬就是一辈子,孤身一人。是生活本如此,还是人力使然?对这些问题的思索永远没有尽头,人生总是充满莫名的荒唐。
  光头强洗了澡出来,站在门汀细听了会儿远处汽车的喇叭声,没有比这种声音更为亲切的了。女儿在家里的伙食竟还要她自己掏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无用,周金枝也是,还怎么好意思收女儿的那两百四十块钱?一直以来他们都只做了萧望的父母,和萧愉无关。想到这些不禁湿了眼眶,“爸,您怎么啦?”就连萧愉走到他跟前,他也没有注意到。
  “噢,没事,”他低下头用掌心满是老茧的手抹了把脸,“没事——”屋檐上的灯没有开,为他的闪躲提供了绝妙的机会。
  萧愉进院门看见站在门汀处的黑影,只看脑袋就知道是父亲,父亲又瘦又黑又矮,只适合磨嘴皮的一类轻松活儿,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是客车司机,他的高度,只适合开小轿车。买了小轿车难道只坐他们一家三口吗?他们现在能空出手掏出买一辆小轿车的钱吗?生活啊!尽想方设法在嘲弄人呢。
  “黑了也不开灯,节省也不能亏待自己。”
  他想辩驳几句,不开灯怎么就是亏待了自己,再说他是忘了开灯,又不是故意不开灯。终究没有辩驳,女儿没发现自己的心思就好。
  萧愉踏进门,楼梯处的灯应声亮起来,“咱们聊聊?”光头强的话没首没尾,她转身看着他,表情是他想同她说说话。他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他的女儿,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通往二楼小场院的台阶,小场院下面是车库,原本没有直接通上去的台阶,为了方便最近才建成,水泥干了四周木板固定的模型还没有拆。
  光头强看也没看,提着裤子就在上面坐下。太阳晒过的热气已经消散,坐在上面只感受到了透骨的寒冷。萧愉在他身边坐下,“你跟凌楼,怎么样了?”问得这么直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打算去英国!”回答也出乎光头强的意料,他知晓有一天女儿会嫁出去,连出市的想法都没有,更别提出国了。他们何等平凡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噢,”他的左手摸着木板,大拇指和食指交错碾着铁钉帽头,“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一直没有定下来,觉得没必要说。”愿意出去的人就那么几个,有没有她的名字,可想而知,她的性格便是结果没出来,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没定下家人也不能告诉吗?”他扯着嗓子吼出来,吼出来又觉得反应有些大。他终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不是他母亲的儿子。
  萧愉没有发声,这件事她做得确实不妥,这几天只想着该如何对凌楼说却忘了告知家人。有时候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人,不是饭桌上的朋友,不是断了联系的伙伴,不是相见若不相识的同事,而是在我们身边可以相见的家人。说实话这些年她心里也窝着火,好像从来不知道有家人是怎样的感觉。当然也不知道朋友的感觉,只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她这样的做法又带有明显的报复性,她是打心眼儿里不告诉他们的。
  “你们有把我当作女儿吗?”光头强那句话不说则已,说出来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的苦水便突然涌上来了,他们有拿她当家人看待过吗?初高中她拿奖学金,上大学后也从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萧望的尿布屎片,全是我洗,明明我才是大的,为什么穿的就全是旧衣服?”她抹了把眼泪,直到上大学前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伯伯家与她同龄但小两月的妹妹的旧衣服,“我也不想衣服能有多好,十块钱一件的都行!这些我也就忍了,可是为什么萧望上学妈都起床给他做早餐,而她一次都没有为我做过?”
  光头强听着女儿的话不发一言,他想这么多年她也憋坏了,“你妈是这么个人!我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了!”
  “但我更讨厌您!”萧愉说,“您明明知道不应该那么做,可您还是那样做了!”没错,相对于周金枝的重男轻女,她更讨厌光头强的懦弱和唯唯诺诺,想把两边都顾好,实际是两边都伤害了。“我真的不想要一个只会说的爸爸,但凡您有一次递给我一个鸡蛋,或是实实在在说一句‘爸爸给你买资料的钱’我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您没有,您一次都没有!”萧愉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大哭。
  光头强嘴角颤抖,眼皮和面部肌肉都在发抖,这么多年他始终认为是周金枝的错,现在想想,其实最大的过错在自己,像拿了糖在手里,给了孩子希望,却始终没把那颗糖交到孩子手中。
  萧望原只想出来透透气,听见声音循声而去,自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萧愉那样哭。实话实说,萧愉在他记忆中只哭过那么一两次,一次是她初中时候患了肺炎,独自去医院输液但是周金枝不仅没给她医药费,话里话外还有她拖累他们的意思,还有一次是在和邻家阿姨闲聊时当着他们面高声唤着萧愉的名字,而在说到她时确是声音嘹亮的说着“我儿子”。萧愉转身就跑,跑得很快,他愣是没追上。
  他抹了把眼泪,他也不想活成这样子的,如果早知道他的出生会对另一个孩子造成伤害,那他宁愿他没来到这世上,后来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和姐姐亲近不起来。
  光头强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涕泗横流,萧愉微微平复了心情,擦掉眼泪从地上站起,下楼梯到院里进门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他彻夜未眠,憋着眼泪和满肚子的伤怀捱到天亮,起来后就一直在客厅坐着,女儿的房门却始终没有打开,问了周金枝才知道她早去上班了。
  “萧老师!你快去看看吧,你的爸爸来了!”萧愉刚下课,晚自习两节课连着上。她以为她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从小到大,光头强都只顾在外面跑车,别说来学校了,就连问也少问她在学校的情况,对方看她神色安然在桌前坐下,又忙解释,“没骗你,我在校门口听得清楚着呢!怎么,你不会到现在都没见到吧?”萧愉离开座位,看样子他早来了,又问对方是什么时候见到的,答说在上第一节 晚自习前。
  光头强在校门前双手交错拢在袖中,今天的风吹着格外冷,他一吸鼻子,清鼻涕反而流出来了。
  萧愉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过来,一眼看见她萧瑟在寒风中的父亲,昨晚气急把多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事后想想有点后悔。她放慢脚步,尽量神色如常地走过去。
  看见了女儿,光头强拢在袖中的手立马抽出,隔着铁门看着走过来的女儿,“怎么没叫门卫开门?”她边说边拉开虚掩的门,那大锁虽然挂着,却没有锁上。
  他脸上现出难堪的笑容,两只手无处安放,“我看了下,里面没人,这是学校,大喊大叫的恐怕不好!”门卫处没有灯光,萧愉踮起脚尖向里看了看,一片漆黑,也看不清楚,门卫大叔不知是在睡觉还晃到别处了,“看门的人也不好好看门!找只狗都比他强!”又说萧望还在上课,这节课下了就可以回家之类的话,她走出来,又虚掩了门。这话听得光头强一阵心酸,女儿心里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我是来找你的!”他慌忙解释,又觉得说得欠妥当,不知该如何转圜之际萧愉提出到一家牛肉面馆吃碗面,新开的一家襄阳牛肉面馆,她经常看许多学生进出,想着味道应该不错,一直想去尝尝,走出几步,他又变了挂,说他还要去跑一趟车,和她说几句话就走。
  他走到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坐下,萧愉也跟着坐下,沉默,长久的沉默,“爸爸是个懦弱的人,在外面不敢和人顶撞半句,觉得只要顶撞就会丢了工作,在家里也害怕你妈,害怕一顶撞就会失了家庭。”想了一天一夜,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女儿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爸爸,特别是对你,你妈也是个偏心的妈妈,所以,女儿呀!该记住的就记住吧!你也不要想着原谅我和你妈,自己过得舒服就行,去得远远的也行。爸爸会在这里等你的!”他哽咽着道。
第112章 云上阳光
  一连晴了十来天,天空海蓝,波浪在天空一浪接一浪,浮在空中堆在屋脊,形成半真半假的蘑菇。章医生站在门汀,看着方家屋顶变幻莫测的云发呆,在心里惊叹宇宙万物的奇妙。
  “中午好!”他提着手提包站在院门前,跟靠在对面院墙的凌楼打招呼。
  凌楼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这时卡了壳,没有理睬章医生。章医生吃了闭门羹,对宇宙万物的惊叹也一并压进了肚里,挺着大肚子走开了。凌楼在院门站了会儿醒过神,章医生的身影在林立的电线杆之间形成黑点,像走钢丝的人。近处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凌楼挥手,麻雀以为他是在驱赶它们,一哄而散团起一片黑雾到了小舟山隐没在树林中。
  醒过神来他走向齐奶奶家,同白老师说过一起喝酒的事,一直没有兑现,此时大酌几杯甚好。虽然不知道白老师在没在家,他想去碰碰运气总不差。几只不知是家养还是野生的鸽子跟在他身后隔着一丈远摇荡,完全不惧。“就连你们也来看我笑话不是?”他回眸对地上跟着他的鸽子道,大眼对小眼,无言以对。鸽子在他身后分作两队,左腿一排,右腿一排。走到方寸久家院门前排着队浩浩荡荡进去了,“我说呢!原来是方家喂的!”心底也存着好奇,方家何时养了鸽子?
  白老师追上进齐奶奶家院门的凌楼,“看来是来找我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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