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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莫离皱着眉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小念来开个药方吧。”
江念欣喜，知道她家师父不过是说顺口了，就跟他们以往一起外出看病时一样，每当遇上疑难杂症，林莫离都会让她先开药方，再就着她的药方改动一二。林莫离话一出口也愣住了，然而已经不能反悔，叹了口气，过去搀江老爷，“好好养养，问题不大，忌面食，忌房事，多吃些补肾气的，多走动走动，不要整天躺在床上。”
江老爷很尴尬，林莫离说忌面食，这问题不大，但是忌房事……他最近躺在床上确实力不从心，但他家大业大，家里几房小妾，外面还有包养，林莫离这样说，是不是在间接提醒他，他以前房事太多了……
林莫离懒得理他的小心思，江念却憋着笑。这位江老爷，房事频繁，还吃得好，都是些大补的东西，可有时身体虚了，便有虚不受补一说，反而让他身体更差，毛病更多。江念小心开着方子，没有注意到江别离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林莫离可是看出来了，从自家徒弟一进屋，江别离的眼睛就亮了，所以刚才才没有搭理她。又让自家徒弟坐过去，他皱了皱眉，这姑娘果然看上那猫崽了啊，这可麻烦了，最大的问题，江念她不是人，还是只女猫。
“师父，药方开好了。”江念起身，搀着江老爷继续缓慢行走，林莫离接过药方，像是突然才想起来，“哎呀，江小姐还泡了茶，真是抱歉，刚才想得入神，一时没注意。”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江别离身上，她红着脸站起来福了福，“茶泡好了，请二位神医喝茶。”
“好。”林莫离点头，却并未坐下，“我们和其他大夫诊治的一样，江老爷这是消渴症。然消渴症也有不同，江老爷的病症主要在肾上，小念的药方开得很好，以补肾气为主，平常喝点野山参的茶或是汤，吃些冬瓜丝瓜，慢慢调养。他这病急不得，最主要心情放开些。”
“是，多谢神医。”江别离起身又是一拜。
江老爷也点头，“听你这样说我放心多了，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师父？好久没见了，当年你们肯来接生，老夫感念了十几年，如今别离也大了，该让她见见救命恩人了。”
林莫离轻笑，“无妨，我代师父受这礼就行。师父去云游了，一时回不来，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江老爷子又是一阵感叹，唯有江念听出了林莫离话里的深意，师父心里还是难过的，他不敢多嘴，“师父改好药方，我去抓药吧。”
“不敢劳烦神医，我让管家派人去就行。”江别离忙接话。
“有些药需特别研制，去药房制药正好，还是我去吧。”江念看了林莫离一眼，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林莫离轻抿嘴角，他换的几种确实需要研制，药房也不是看不懂，但江念却更能把握分寸，她能主动去，说明还是比较在意他这个师父的。妖本性桀骜，为了自己以后能逍遥自在，他必须要想办法驯化她。至于林子木，他记得以前师父说过，人的一生都是修行，遇到劫难，遇到欢喜，都是经历。也许这也是师父的劫难，而他终会找回师父，他们终究会再相聚。
江念接过药方出门，江别离左右看了看，“我，陪着神医去吧，这里他不熟。”
江老爷忙点头，“照顾好神医。”
江别离随着江念离开，江老爷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闺女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
第9章 、摊牌
“怎么没有看到江夫人？”林莫离依稀还记得那个妇人，他见她时，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若非师父帮忙接生，她怕是活不了。
“她在府城主宅，家里事多得有她看着，离儿陪我过来疗养。当初你和你师父救她们母女一命，我江家一直感念，如今你又替老夫诊病，便是我江家大恩人。听离儿说你和你徒弟是住在长青寺？不如就住来庄园，有下人侍候，住多久都行。”
也不是不可以，林莫离想，“江老爷盛情邀请，在下却之不恭，只是徒弟每日要去长青寺义诊，恐怕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年轻人多爬爬山没什么不好，如果令徒实在嫌累，就让家里人把她抬上山。姑娘家住在寺庙本就不便，住在庄子上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你说是不是？”
江老爷热情好客，林莫离自然承这个情，他原本就想着再次拜访，因为他总觉得，江家应该有他师父的线索，又或者，有他觉得违和的地方。但到底是哪里，或许从见到江小姐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出了山庄，江念看了江别离一眼，轻哼一句，“你是什么东西？”
江别离吓了一跳，心想这位神医怎么这么奇怪，居然问出如此无礼的话。亏她还觉得他是个翩翩公子来着。
“不要以为没人看出来，你不是人，所以你是什么？”江念又问了一句。
“神医怎可如此无礼？”即便江别离是大家小姐，此时也生气了，“可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妥当？那也不是你侮辱人的理由。”江家小姐怒哼一声，转身就要回别院，“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告诉爹爹。”
“又何必假装。”江念嗤笑一声，“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现原形？”
“你这人怎么这样？”江别离回头怒视她，“一点不讲道理，你知不知道江别离早就死了，就死在山上那棵槐树下，如果不是我见她父母可怜，怎么可能跑来做他们的女儿？”
“死了？”江念愣住，“很早就死了？”她的确感觉到眼前的小妖怪没什么恶意，似乎也没作过恶，她以为她还来不及，毕竟假扮人类还是有身份的人类混在人家亲人身边，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她到底是来不及作恶还是真如她说的好心做好事，她一时有些分不清。
得回去问问师父，她想，那还是抓了药回去吧。她继续下山，江别离也一路跟着她，自从她被认出身份，就掩饰不住的好奇，“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是修仙者吗，哪个门派的？都说华亭山中灵气足有仙家修炼，可我从来都没见过。”
“是这个传说吗？明明是说，华亭山是妖修之地，所以才出了你这样的妖，你自己都不怀疑？听说你们还经常去寺里听经，是真的吧？”
江别离吸了吸鼻子，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明明是她想借聊天探探这人的底，结果这人倒是把她的底探出来了。她的确是华亭山的妖，刚修成人没多久，这么些年一直假扮江别离，本是看着两位老人可怜，也想体验体验人间生活。她偶尔都会去长青寺上香，就连守门的和尚都没看出她的身份，居然被这姑娘看出来了。
“为什么，我有时候去长青寺……”
“大师们慈悲为怀，若你并未作恶，他们不会与你为难。”江念轻声安慰，“但你若有旁的心思……就难说了。好了，你去抓药吧，我就在街角等你。”
“可你不是说里面有需要研磨的药，得你亲自去吗？”江别离好奇看了江念一眼，这一看顿时觉得这姑娘长得翩翩若仙，她莫不是，下凡历劫的仙人？
“无妨，药房知道怎么研磨，上面写得很清楚。我去买些别的东西，咱们还在城门口汇合如何？”江念看了看不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气息她觉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因为气味越来越远，她有些焦急，“那就这样，待会儿见。”
江念匆匆离开，江别离看了她的身影半晌低语，“呵，一只野猫而已。”若非她暂时不想表露身份，会乖乖听她的话？
“主子，那只猫追着一个人去了。”空气中一个身影突然浮现，“需要跟上去吗？”
“远远看着吧，不要打草惊蛇，这猫虽然不曾好好修炼过，但灵力却很强。”江别离将药方递过去，“去药铺抓药，顺便让小六看看药方。”
“主子，兄弟们都在问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江家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应该尽快回洞里去。听长青寺的秃头们说，这两年可能会有一次雷劫。”
“雷劫我是知道的，不过是华亭山化形的妖怪太多，引起天道注意罢了。但凡灵气不太正常的地方，天道都会无情抹杀一部分生灵，让大家躲好就行。”
“但劈的就是华亭山，小崽子们往哪里躲？”那人头顶两只棕色耳朵，长得高高大大看起来却有些傻。
果然很傻，江别离想，所以她为什么心甘情愿在江家当人家女儿？江家是府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寻常每月都会开仓施粥潜心礼佛，属于大善之家。这样的人家，天雷是不会劈的。她可以在雷劫到来之时借救助之名将山中的小动物带回江家，或许能助它们躲过一劫。
她打着这样的主意日日在江家尽孝，危险之时不过想讨一两分功德，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吧？希望那只叫江念的猫崽识时务一点，否则别怪大家鱼死网破。
江念跟随那缕熟悉的气息而去，她在心里细细分辨，这好像是，师公的气息？但师公不可能在这里，他不是跟随仙人游仙山去了吗，怎可能是方才看到的落拓模样？有人假借师公之名引她过来，她心下警觉，他们有何目的？
片刻后，一只黑色猫崽悄悄跳进一座小院，她将装有自己衣服的小包裹塞进小院的鸡窝里，躲在院子的槐树上，悄悄看不远处那个忙碌的白衣人。那真的，好像是师公。
第10章 、别样心思
不对，只是有师公的气息，师公哪里有那么年轻？所以这人是谁，她要回去告诉师父吗？
小猫崽在树丫上踩了踩自己的脚，眼前一只蝴蝶飞过，她忍了忍，见那白衣青年进了屋，大概是要做饭了，她有些饿。讨厌的蝴蝶为什么还要在眼前飞？
“我劝你识相离我远点。”她喵了一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猫崽气呼呼看着不远处的蝴蝶，试了试距离，觉得自己要去抓它有些困难，她甩了甩尾巴，呵，有本事过来！
“怎么了？”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惊醒了江念，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真的，真的像是师公。可不对啊，明明那白衣人更像师公，他在门外呢，所以屋里说话的是谁？她为什么，一路都遇到像师公的人？
“没什么，院子里来了只小猫，正在那儿扑蝴蝶呢。”白衣人轻笑，“还挺可爱。”
胡说！江念气得不行，她明明是来监视他们的，怎么可能扑蝴蝶？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不早了，她得回去了，否则师父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自从师父跟她摊牌自己身份之后，她就感觉到师父跟她保持了若即若离的距离，甚至还对她有些防范。也是，非他们族类嘛，她虽然说服自己理解，但到底还是伤心的……
其实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本来她也没安好心啊。她一度猜测过师父的身份，甚至还猜测了好几年，但见他确确实实只是个凡人，她又开始猜他身上的九天之气从何而来，那可是仙气，寻常修仙者都不一定能得到。或许，跟他的前世有关？
等她再好好修炼百年，大概就能看出他的前世了，可那时候师父还在吗？
小黑猫吭哧吭哧从鸡窝里扒拉出自己的包袱，凑近闻了闻，似乎有那么点奇怪的味道。罢了，可能是自己变成猫后鼻子变灵了，变回人类应该就闻不出来了。
江念赶到城门时，江别离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一脸不耐烦，却又保持着大家小姐的矜持。偶尔有路人认出她来，她一脸端庄冲人笑，说是出来给爹爹买药，孝顺得宛若亲生。当然，在外人看来，她本就是江老爷的亲生女儿，一心忧虑父亲疾病，恨不得感同身受。
江念看着牙疼，面无表情走了过去，“走了。”
江别离见她过来正想咬牙切齿讽她几句，又觉得跟自己的身份不符，于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江念跟在她身后，还在想小院里那位白衣男子，她总觉得那人有些奇怪，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大概就是，跟自家师公极其相似的感觉和气度。至于长相，她发现自己没有记住那人的长相，大概，也跟师公长得像吧。
“啧。”江别离瞪了她一眼，出了城门后她整只妖都自在多了，终于不用装腔作势拿架子，话也多了起来，“不是去买东西，买什么了？”
“这个嘛，不好跟你说。”江念随口应付她，又转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只小妖跟之前的气息有了变化，发生什么了？“你刚才见谁了吗？”
“没有啊。”江别离以为自己见山中伙伴的事被察觉了，心下震惊，眼前这只猫妖的修为，好像凌驾于他们之上很多。相当不简单。
“行吧，既然大家都知根知底，那我们走快些，不说师父等着急了，就是你爹的病，也耽搁不起。”她顿了顿，“放心，即便你没有坐马车我也有说辞，毕竟，我会功夫啊，拎着你就能飞檐走壁，不算突兀。”
“若非你走得急，我怎会忘了让马车送？庄上好几辆马车空着，我却要被拎回去，呵。”
两个姑娘热热闹闹很快回了别庄，临进门时两人意味深长互相看了一眼，又都放心的松了口气。彼此都拿捏着对方的把柄，大概没有谁会率先把事情挑明。比如江别离妖的身份，比如初次到江南来的医仙谷谷主的弟子无故在府城失踪了一个时辰，回来却一身鸡屎味，也不知道去哪里胡混了一番，是不是偷人家鸡吃了？
既然大家都有隐瞒，那最好彼此都守口如瓶，江念并非普通大夫这件事，不知道她师父知道多少。不过江别离多少还要担心一些，毕竟传闻医仙谷里都是神仙，也许人家师徒俩都不是凡人呢。
林莫离跟江念说了要住在江家别院，江念吓了一跳，“师父，弟子每日要在长青寺义诊，还是住在寺里方便，这样上山下山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
“江老爷说可以送你……”
“可是有上山下山这些时间，都可以多看几个病人了师父。”
林莫离挑眉，似笑非笑看着自家徒弟，医仙谷出来的弟子个个心怀慈悲他不怀疑，他怀疑的，是他这位并非普通人类的徒弟。要说她有慈悲吗，恐怕是有的，但不多。她会为了多看几个病人节约那么两刻钟的时间？他不相信。所以，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江念顶着自家师父探询的目光继续开口，“不如师父住在庄园，弟子住在寺里，每日看了病人弟子再来跟师父请安，有什么不懂的也正好可以问师父，师父觉得如何？”
江念这么一说江家老爷相当的赞赏，直呼她心肠好，又帮着说服林莫离，说他收了个好徒弟。林莫离可有可无的点头，“自然，徒弟大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是管不了的，无妨，你按自己的想法来。”
这话听着伤感，但江念却听出了别样情愫，林莫离说管不了，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不想管她了？不对，师父一心想找到师公，而师公是因为她消失的，所以他当初赶她出谷不过是一时冲动，他是要带她在身边的，她身上应该有找到师公的线索。自家师父脑子灵活着呢，走一步算三步，他这么说是在警告她，别耍花样。他能猜到她那点相当明显的小心思。
“弟子谨遵师命。”江念想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找师公，师父肯定会体谅她。她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收了笑脸，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忙说，“师父放心，弟子每日只管看病，绝不做别的。看完病就来庄园看你，顺便给江老爷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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