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就是善良,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小拖油瓶也不嫌累啊!”
“三七啊,以后可要对你那姨好哦,她可是真的爱你啊,你那学校不知道找了多少层关系才弄进去的呢。”
“看看,这辛家小少爷有妹妹了以后,不知道多听话了呢,都瘦了。”
“来,君知,把鸡腿让给妹妹,妹妹还在长身体呢。”
“要我说啊,辛家一家就是傻的,这不就是给别人白养一个女儿吗?那祠堂能赚多少钱啊,都是公家的,还不是吃死工资,也就是她傻了吧唧的,天天看着那小姑娘就笑。”
辛君知缓缓转身看着林语书,牢牢攥着林三七的手。
她的手很凉很凉,辛君知记得当时她痛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凉。
“我们家甘愿。”
一语而出,林语书眼神直直落在辛君知身上,似乎这句话就把所有的炮灰都吸引过去,她看着辛君知那坦荡的眼神,以及两人紧握的手,突然笑了。
“甘愿?我看你们家打的是其他心思吧?我们家三七可还小着呢,你别动什么龌龊的心思,还一句一个哥哥叫着,林三七,你哥哥在这里,这才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瞬间撕开这张巨大的网,林三七看着辛君知的手正在发抖,她牢牢握住,看着林语书指着的方向,清澈的眼神牢牢看着他。
哥哥。
不,他不是我哥哥。
林三七想着筒子楼下少年狠厉的双眸,摇头看着辛君知几乎僵硬的背影,他的手指颤抖的厉害,而林语书的这番话在场应该只有林三七一个人没有听懂。
夏星月和崔逸面面相觑,担忧地看着漩涡中心的两人。
而一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看着这一幕,纷纷私语。
“啊……不会是养了当童养媳吧,我去,还真有那种可能啊!没想到辛家是这样的!”
“哎,那天晚上,我姐姐还看到他给他妹妹买卫生巾呢,不是亲生的干嘛那么亲近,我天,这也太恶心了吧。”
“是吧!我也记得,他们走的特别近,我以前小学的时候就注意过他们,我还以为是亲兄妹呢!不是亲的,还牵手呢,简直也太不要脸了。”
一瞬间,少年们肆意且直白的话无差别地攻击着,班主任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刚想将人都驱散开,就听到身后高个子少年突然厉斥。
“一个个长了张嘴就知道说这些吗?卷子做了吗?作业写了吗?这么喜欢掺合别人家的事情,怎么,我是你爹啊!都给我滚!”
瞬间,似乎是低年级对高年级的天生畏惧,也有可能是他们接收到班主任威胁的眼神,一个又一个往后退去,慢慢人群变少,夏星月和崔逸依旧守在那里,看着一言不发的辛君知。
林三七疑惑地看着哥哥,哎,哥哥怎么不反驳了?
什么就其他心思了?还龌龊?
林三七看着辛君知的身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远去,那种近乎失控的错觉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拉着辛君知的衣服下摆,哑着嗓子开口。
“哥哥。”
此话一落,辛君知回眸看着她,女孩长发披散开来,双眼湿漉漉地直直看着自己,那双眼眸清澈极了,那一句‘哥哥’曾经是亲昵的称呼,可是在此时此刻像极一道枷锁,牢牢卡在辛君知的脖子上。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什么时候,不止把她当妹妹的呢。
这种龌龊,肮脏的想法……辛君知眼神躲闪,甚至别开头没有仔细看着林三七,他攥紧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出,整个人浑身发抖。
不,不对。
他看着林三七跳下花坛,抓着自己的手,不解地一句句叫着哥哥。
这一刻,似乎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起来,辛君知好像回到两年前的辛家祠堂,那个时候他还不到十岁,是个调皮的小少爷,弄哭了过敏的小姑娘。
一幕幕,似乎他的生活变得鲜活起来。
会有人承认他对中医的热爱。
会有人照顾他的感受。
也会有人,哭着对他撒娇。
“我在。”
辛君知想,哥哥,我是她唯一的哥哥。
那次清明扫墓回来,这是他答应她的,他从不骗她。
随着皮鞋哒哒声传来,那可莉从工作单位赶来,她看着面前这一幕极具悲伤和戏剧化的场景,抬眸看向同样严阵以待的林语书,声音很冷。
“你说你是三七的姑姑,那她父母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第23章 离别和重逢
一行人都被班主任请去了办公室,夏星月和崔逸就这么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聊天,但是“咣当”一响,高个少年把门给关上了。
蓝色的铁门顿时将两个空间隔开,夏星月口袋里的单词本也掉落在地,她吓得小脸一白。
”林三七,真的会走吗?“
崔逸脸上也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不仅仅是害怕林三七离开,作为辛君知多年的兄弟,刚才林语书那番话也像一把利刃让他醍醐灌顶。
他抬眸看着夏星月,眼神疑惑。
”你说,辛君知对林三七真得是妹妹吗?“
下一秒,夏星月就直接把手中的单词本往崔逸头上砸,”哎呦”崔逸吃痛地跑到老远去,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只见夏星月眼神很冷,向来稳重的女孩脸上露出不悦。
“你想什么呢!三七今年还没满十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妹妹是什么,是祖宗啊!”
崔逸一边哎呦,一边摸着自己的头,整个人似乎都被砸晕了。
“我看倒是挺像祖宗的。”
办公室里,林三七哽咽看着两边的家人,眼神落寞,泪水还在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她看着那可莉疲惫的神色,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舍。
又是因为自己。
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她,耽误工作,耽误出差,要忙着照顾自己。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后悔和遗憾都冲上峰顶,林三七看着那可莉发红的脚后跟,凌乱的头发,还有手上多年形成的茧,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她吸了吸鼻子,回眸看向辛君知,对上一双灼热的眼睛。
哥哥,好像,我这一次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
辛君知只是抬头看着她,清澈的眼底倒映着她的面庞,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想:三七,似乎这一次我也留不下你了。
他不是两年前那么顽劣的少年,不能再凭着自己的想法干扰大人的决定,他看着在一旁仔细谈判的二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少年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浮出一抹轻笑,还真是小孩子过家家,倒还真的不舍上了?两年能代表什么?按照林三七的性格,美国一切繁华的存在都会让她错失,到时候哪儿还记得江西有一个哥哥?
少年眼中充斥不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眼中浮现出浓厚的厌恶,别开头去就撞上一脸谄媚的母亲,似乎是谈好了?
不愧是律师,舌灿兰花。
那可莉缓缓朝着两人走来,她咬着下唇,那张英气的面孔上第一次产生了无奈,她走到林三七的面前,对她说。
“三七,我刚才听你姑姑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她在美国有房子,而且发展也很好,你要不跟她走吧,跟着那姨留在江西,没有去美国有前途,而且我们江西高考分数线很高。”
说着说着,那可莉哽咽起来,她看着花朵一样的少女,只觉得自己像极了负心汉。
“是那姨对不起你,本来说好了要好好照顾你的,主要是这件事情到了法庭上……”
林语书是一名很出名的律师,那可莉不敢拿小孩这么重要的几年去冒险。
林三七红着眼睛看着那可莉,她笑着摇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没关系的。
林三七想,没关系的,那姨。
“我都知道。”
林三七猛地扑倒那可莉的怀里,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一旁的辛君知犹如石化一般看着这一幕,他看着林三七,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林语书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幕,少年看着她的眼神,只会更冷。
少年开口,嗓音沙哑。
“三七,走了。”
三七,走了。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辛君知想,似乎在过去两年他说过无数句,阳光下林三七偏头笑着的面庞,拉扯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有时绑着双马尾,有时披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林三七逐渐远离的身影,在消失在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句。
”林三七!“
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回眸看着这一幕,初一的少年穿着白色短袖,突然大步跑了过来,把自己揽在怀里。
他大口喘息着,看着女孩哭红的双眸,把手心的费列罗放在她手心。
”本来想放学给你吃的,但是现在没有那个机会了。“
”林三七,一定要好好的。“
辛君知想,林三七,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林三七哭着攥住那枚巧克力,笑出了声,抬头看着辛君知,眼神清澈。
”哥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总是熬夜看医书了,包括连环画和小人书,不然我还是会告状的。“
”还有,不要总是喂小排骨了,小排骨真得已经够胖了!“
说着,她扑到辛君知怀里,声音闷闷的。
“我会想你的,哥哥。”
七年后
北京。
P大-----Top2学校
辛君知看着手上的学生卡,顺着宿舍往上走,他手上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北方人里面不算太矮,身材匀称,握着行李箱的手修长白皙,手臂上隐隐看出青筋。
宿舍楼外青绿色的痕迹让人有一种格外清新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407-的宿舍,一进去迎面就弹来一个篮球,他单手接过,顺着来路看向阳台上穿着运动服的男人,声音清冽。
“你好。”
男人一看自己砸到人了,顿时跑了过来,练练道歉。
“不好意思啊,兄弟!一不小心球就脱手了。“
“就没砸着你吧?”
男人有些意外地摸了摸头,毕竟这都快七点了,还以为舍友明天才到呢。
“我叫任力,就那个什么人力资源的那个力,北京人,学的金融。”
辛君知笑着点头,他看着自己的床位,慢慢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回握。
“我是辛君知,江西景市人,医学系。”
一听到这儿,任力顿时像是想到什么,对着辛君知说:“哦!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江西省的榜眼啊!我听说你高考考的可高了,肯定能报王牌专业,学什么医啊――多苦,还得多上几年。”
辛君知随意脱下牛仔外套,搭在椅背上,抬眸看着任力。
“我家里人学中医,也算是传承吧,我也没什么别的特别喜欢的。”
说完,他就接到电话,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名字,迅速滑过接听。
“喂,妈?”
那可莉戴着眼镜正坐在院子里面给花浇水呢,她这几年长了白发,连皱纹都长起来,倒是小排骨还窝在她脚边喵喵叫着,声音没来由地讨人欢喜。
“到学校了吗?”
“到了,你放心吧。”
那可莉点点头,她喝了口菊花茶,也没再说什么。
“那行,崔逸也在北京呢,你们记得多聚聚,你,崔逸,还有小夏,这么些年一直在一起玩,别到了大学就生疏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
那可莉低头看了看小排骨,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嘱咐道:”对了,你小师叔不是在北京创业吗?也是造孽啊――他当年出了那件事,当不成医生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他。“
辛君知苦涩一笑,想到那年中医院混乱的景象,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红,声音清脆。
”我知道了,你放心。“
他按灭手机,看着屋外黄昏的夜色,九月份的北京总让人觉得有些萧条,毕竟秋天到了。
他看着还在阳台上打电话的任力,拿上牛仔外套,对他说。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
“好嘞,兄弟。”
北京的地铁站总是挤满了人,尤其是下班的点,辛君知一路上几乎就没座儿……他看着自己手机上发过来的这个定位,心里不知道骂崔逸多少遍了。
刚到北京,大城市呢,屁股都没坐热,就跑到酒吧耍了?
辛君知刚出地铁站,隐隐看着夜色蔓延开来,已经快七点半了。
他看着导航七拐八拐,顺着北京的胡同抄了一条近路,导航声音机械式地通过蓝牙耳机,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
下一秒,就接到夏星月打来的电话。
辛君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加快步伐,接着炽热的路灯顺着前面的路口拐到酒吧后门。
夏星月慌措的声音传了过来,她那边酒吧DJ的声音十分躁动狂暴,她近乎是对着话筒喊了出来。
“那什么,辛君知,崔逸喝醉了,他好像又失恋了,就暑假那个暗恋对象,好像拒绝他的表白了,他已经喝了一排酒了。”
辛君知皱了皱眉,这哪里叫失恋,这叫暗恋失败。
就那个留学出国的芳芳,给他惦记的,又怂的要命怎么样都不敢去表白。
“我知道了,我快到酒吧了,我从后门进去。”
他挂掉电话,刚想从后门进去,抬眸瞥到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
女孩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披散开来,校服下穿着格子短裙,棕色小皮鞋随意点在水泥墙上,一脚踮起,一脚随意点地,手上还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啤酒瓶随意被她扔在地上。
她回眸和旁边男生谈笑着,那似乎是一个社会不良人士,一头黄毛,鼻子上打了个环,手虚揽着女孩的细腰,眼睛直直往她胸口瞅。
辛君知只是停顿一秒,感觉这女孩实在是太叛逆了,这还是高中生就这样在酒吧乱玩,也不怕被人骗走。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进去把喝醉的崔逸给拖回来,下一秒就踩到一个金色铭牌。
辛君知弯腰捡起,牛仔外套哗啦一声落在地上,又随着他的身体腾空起来,他把玩着那个铭牌,刚想交给正在抽烟的少女,却不经意瞥到铭牌上的名字。
瞬间,他抬头仔细看着那个抽烟的少女。
猩红的火光下,她那双手修长地弹了弹烟灰,动作十分熟稔。
细碎刘海下的那张面孔,似乎没怎么变化,只是更瘦了一些,眼下的黑眼圈更深了一下,酒吧后门绚烂的灯照在辛君知手心的那个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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