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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妍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也许是愧疚，也许是赎罪，她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柳芸。
尤其是，知道了这一切以后。
她更加知道自己在这中间充当了一个多么恶毒的角色。
她一步步踩着柳芸的影子，直到看到那方红色矮墙，她看到柳芸突然哭出了声，蹲在地上看着红墙上的简笔画。
蓝色的蜡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陈旧的蓝色蜡笔似乎是很小时候画的，所以画的人偏小。
而在另外一边，则是用明黄色蜡笔画的两个小女孩，对比前面更高，头发更长，脸上多了一个笑脸。
柳芸蹲在地上，捡了一只白色的蜡笔，她仰着头在粗粝的红墙上一笔一笔画着。
她画了一个小女孩。
孤零零的，流着眼泪。
似乎就在蜡笔落下那一刻，柳芸彻底崩溃，她哭着看着面前三幅画，声音哽咽到无法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不忍面对这个现实。
她回眸看着正在一直注视自己的任妍，突然开口。
“任妍，我没有亲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我姐姐终于在法律意义上判了死刑，我最好的姐姐，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下一秒就被任妍搂在怀里，任妍跪在地上牢牢把她揽在怀里，一声接着一声都掺杂着痛苦和懊悔。
“对不起……对不起……柳芸，以前的一切都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对不起！”
“我真是恋爱脑，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那么伤害了你……”
她的哭声凄惨无比，灼日就这么打在两个人裸露的皮肤上。
她们面对面，一个蹲着，一个跪着，相拥。
一个不舍至亲离世。
一个祈求赎清罪孽。
她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似乎在将彼此从深渊里面拉出来。
眼泪变成珍珠落在地上，成为阶梯，成为藤蔓，成为对付这个世界的武器。
因为哭完了，第二天依旧要站着走路。
第62章 真心话
柏树中学
顾远山一死，这个案子就近乎封存了，桂花树下的黄色警戒线也拉走了，但是近乎没有一个学生敢往这边走。
夜色将至。
任力拿着两瓶啤酒，坐在桂花树下，这个时节的桂花太香了，他单指拉开铁质易拉罐，抬头看着黄白色的小花，仰着头喝了一口。
冰冷麦芽糖的甜腻香味缠绕在指尖，任力像对情人一样呢喃道。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最喜欢学校的那棵桂花树，这两年我无数次来过这棵树下，怎么就没发现你一直在这儿呢？”
说着，他单指拉开另外一杯啤酒，然后缓缓倒入泥土之中，轻声一笑。
“你说一定是老天有眼吧，让罪恶之人一定受到惩罚，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为什么让你这么善良的人就这么冰冷地死去呢？“
“你这个骗子，说好了，说好了等我考上大学以后，我们一起来桂花树下喝酒，你还说，要带我看看你的妹妹，现在我看到了，她很孤独。柳薇，我也很孤独。”
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滑落，他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分深深的悲哀。
“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来过我梦里，今晚，今晚我应该要喝醉了，让我见你一面，就一面好不好？”
他趴在潮湿细腻的土壤上，小口呼吸着，似乎一顺便变成这片大地最忠诚的信徒。
“你疼不疼啊？”
“他那么可恶，一定把你弄得很疼吧？”
一句接着一句哽咽的话，他掀起眼皮看着天上那轮满月，就这么露天而席。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他的爱人依旧没来到他的梦里。
直到第二天天明，第一缕阳光肆意地打在他的身上时，梦中都是一片漆黑，睁眼时模糊地看着遥远的日光。
他想：这一夜真得过得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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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林三七定在三天后去江西集训，她坐在软绵的地毯上俯身看着自己手上的数学题，皱眉耷拉着嘴，有些嫌弃地看着正在做着ppt的辛君知。
“辛君知――一定要把这些数学题做完吗？我还想歇息一下，可以吗？我才刚出院呢。”
辛君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此时此刻颇有一种社会精英感，他垂眸一笑，轻点鼠标。
“需要我跟你提醒一下，你出院多久了吗？林三七，你要是再不开始做题，就算你美术成绩再好，你也得重来一年，当然，我是不介意你再留级一年，不过……你真得还愿意待在柏树中学吗？”
林三七撇撇嘴，说句实话，还有不到半年自己就能升学了，情愿在柏树中学，也不打算去一个新的环境，发展的新的社会关系，实在是太累了。
“可我不会……”
她撑着脑袋，伸手卷着自己的头发，十分无辜地道：“我真不会――你知道的，我小时候数学就不好。”
辛君知看着她这幅耍赖到底的模样，干脆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坐了过来，拿着水笔敲了敲桌子，俨然和小时候不一样。
以前，可都是辛君知连夜抄她的寒假作业。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看着你写，你有不会的随时问我，这样能写吗？”
林三七咬着下唇甜甜一笑，她直接挽住辛君知的胳膊，突然靠近的距离，让他有些无措，喉结滚动，垂眸透着镜片仔仔细细地看着身下的人。
“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她看着辛君知逐渐发红的耳垂，睫毛闪烁，突然更加凑近了。
以前就从美国那些朋友那里学会了很多调戏撩拨的手段，不过倒是发现，辛君知这人竟然难得这么受用？
她轻声呼吸着，一手抓紧辛君知的胳膊，就像掣肘一样不让他动作半分。
“你的耳朵好红啊――”
“哥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此话一落，辛君知顿时脸就更红了，直接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最近是闲得很，我电脑里面的电影都被你看了个遍，今儿周末，我晚上还有个部门聚餐，你在家好好的，陌生人来了不要开门。”
林三七撇撇嘴，刚想下意识呛回去，就见到辛君知突然仔细看向她。
“你一个人在家里，确定没事吧？”
也许是美国那件事情也在辛君知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他下意识就会想到这些，林三七则缩成一团，感觉把毛毯都把自己裹起来了，她就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头发有些凌乱。
“那哥哥要把我打包带走吗？我很乖的，而且我可以保证不喝酒。”
辛君知起来的脚步一顿，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行动的可能性，最后竟然掀起眼皮非常爽快道：“那行，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
“我才不要！”
林三七环胸把头别了过去，吸了吸鼻子：“我都不认识，而且你们肯定有人喝酒，我到时候肯定很馋，要是被你抓到了，我又要挨骂了。”
她想了想，仰着头挥了挥手：“你放心吧，难道因为那件事情你一辈子都不敢留我一个人吗？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而且这里治安很好，大不了我隔一个小时给你发个消息，总行了吧？”
辛君知突然顿住，似乎真的在思考，他拿着黑色外套缓缓穿在身上，开口：“半个小时发我一个消息。”
辛君知走前还给林三七煮了一锅麻辣烫，几乎全是她最爱的食材，浓郁的骨汤顿时把她馋得不想写作业，她直接蹭到桌子上捞了一大碗，然后翻开作业本，转着笔仔细看着题目。
以正向激励的措施奖励自己，做对一道题，吃一口麻辣烫。
毕竟林三七翻了翻厚重的卷子，这么多总得做完吧――而且全部都是辛君知手抄的，林三七总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她仔细画着题目上的重要信息，集合啊――熟悉的题目，好像是高一最开始学的东西吧，辛君知不愧知道林三七的秉性，布置的题目非常简练，往后翻解析后还加了几道变形题。
如果错了，看了解析以后就能进一步检验自己是否把这个知识点吃透。
刷题从来都不是又多又好，而是得吃透，吃清楚每一个知识点。
滴滴答答，不知不知不觉面前那碗麻辣烫就空了，而林三七也没有起身去锅里乘另外一碗，外面似乎下了大雨，淅淅沥沥的白噪音成为此刻最好的背景音。
她按压着手中的笔，塑料笔壳从冰凉逐渐变得温热，她似乎又找回很久很久以前的那种状态，整个人完全地沉浸在手中的题目中，翻动着蓝色教科书，一个个划着知识点，最后结合辛君知给自己画的知识树，似乎醍醐灌顶。
她转着笔，看着面前一份密密麻麻，甚至有些混乱的卷子，高兴在卷子空白处画了个笑脸。
林三七转头看着外面的雨景，突然起身从锅里把麻辣烫都盛了出来，看着投影仪里面的影片，吃完以后，居然在雨声中缓缓睡着了。
白皙的脚踝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中，辛君知喝醉以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其实，他本不打算喝酒，林三七确实每半个小时给自己发了个消息，但似乎很忙很忙，都是冰冷的一个句号。
后面干脆发了一个。
林三七：我在学习，勿扰。
哥哥：这么努力？
哥哥：饭吃了吗？
林三七：吃了吃了，我好不容易短暂爱上了，你别打扰我。
饭局上的辛君知低头一笑，抿着唇看着桌上几个正盯着自己的学长，似乎这一下子走神还被抓了个正着，其中几位笑着看向他，声音没来由带些趣味
“那什么，辛君知，你最近挺忙的啊？你爸可是让我好好盯着你，逃课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呢，还搁哪儿傻乐呢？怎么，女朋友啊？”
顿时，整个饭局都变得热闹起来，医学院院草居然有女朋友了？
哦莫，学长，这种话可不能乱传的。
辛君知没有回答，不过还是突然站了起来，倒了一杯酒，清亮的酒液顺着他的动作荡漾着，他眼眸低垂，眼中还带着笑。
“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人群中更是一声一声起哄着――
辛君知就这么灌醉了，在楼底下还被淋湿了，一路晃悠拿着钥匙打开门，白色衬衫似乎湿透了，贴着肌肤，他靠在墙上掀起眼皮看着沙发上睡着的女孩，低头轻笑一声。
他脚步有些虚浮，放钥匙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音，林三七顿时惊醒，一醒就在空气中闻到若有若无的酒味儿，还有一种外头雨水浸湿土壤的那种新鲜。
她很喜欢。
她惺忪着眼看着眼尾有些红的辛君知，那双眼眸似乎第一次如此具有侵略性，那么像――一个男人，而不是温柔的邻家哥哥。
他没有往林三七那边走，而是自己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咕噜噜――全部灌下去，他扭开水龙头，捧了一捧冰凉的清水直接泼在自己的脸上。
顿时，清醒的触觉让他一瞬间变得理性。
他哑着声音没有回头看她：“你学累了就回房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我今晚喝了酒，味儿大，离我远点。”
这点酒味在林三七面前算的了什么？她踩着棉拖缓缓走到他面前，直接坐在厨房大理石桌上，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就这么晃悠着，她挑眉看着他。
细碎的黑发下滴滴答答落着清水，顺着眼窝，鼻梁，人中，嘴唇，慢慢地划过喉结，她突然直接扯过他的白色衬衫，俩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得很近，就要更近的时候，辛君知牢牢撑住后方的桌子。
砰――一声，他对上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眸。
林三七狡黠笑着，眼神在这一刻似乎比喝醉的辛君知还具有掠夺性，透明的指甲这么划过他的皮肤，她舔着下唇，像极了一个深夜施咒的女巫，她轻咳一声。
“哥哥，你现在清醒吗？”
辛君知不知道林三七想干什么，他刚想起身，手腕就被林三七牢牢按住，距离再一次逼近。
顿时，炽热的呼吸似乎开始交缠着，辛君知的眼神零碎地落在她的眼尾，鼻尖，唇角，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喑哑。
“清醒。”
“到底想做什么？嗯？“
林三七轻笑一声，她似乎想要验证什么一样，突然凑过去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手就这么搭在他的手腕上，三指也把在他的脉搏上。
“我不困了，我们来玩真心话吧，好不好？”
第63章 回家
面前的女孩偏着头看着自己，辛君知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大冒险――真心话还是可以的。
“好，想问什么，尽管问。”
指腹就这么摩挲着他温热的皮肤，酒精让人的体温不断上升，他似乎有些渴，声音很哑。
“快点行吗？已经很晚了，我明天有早八。”
林三七啧了一声，她直接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因为明天有早八才想让我快一点？”
辛君知的脸似乎红了，心脏砰砰得跳动着，俩人就这么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随便一点涟漪都能激起海浪。
林三七把着那越来越快的心跳，眼中满满的全是自信。
骄傲地扬着下巴：“到底是不是吗？可不能撒谎啊，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的。”
“不是。”
一语落下，林三七非常开心地扬着下巴，非常大方地把下一轮提问的机会给了辛君知。
“轮到你了――问吧？本小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君知点了点头，他没有问及林三七的陈年往事，更没有问到美国的一切，似乎是想让这个夜晚更美妙一些，他抬眸一笑。
“现在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
林三七挑了挑眉，现在都问这么简单的？
“车厘子，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吃赣南脐橙啦，不过美国没有卖啊，所以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吃车厘子了。”
“这么简单，那轮到我可就很难了。”
辛君知非常受用地点了点头：“你尽管问。”
“你初高中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啊？你有动心过吗？”
辛君知歪了歪头，纠正道：“你这是两个问题，又打算耍赖了？”
“我才没有……你可以选择一个回答吗！我又没有逼迫你，当然你也可以都回答啊，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七年，我七年对你一无所知，而你呢，都快把我扒得底朝天了！”
辛君知看着她在那里肆意地发着小脾气，笑出了声，低声道：“我没太注意，不过听崔逸说好像是有一些，不过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心过。”
“这样回答，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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