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盯着我?”
任力瞥了一眼不怀好意,虚伪假笑的辛君知,只见他低头握上那只手,声音低沉。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个人有点看你不太顺眼,所以就狙了你。”
对方二辩:……你不如说我得罪你……
下一句,辛君知指着站在远方咬着棒棒糖的林三七,有些骄傲地抬着下巴,声音清脆。
“我女朋友在等我,先走了。”
对方二辩也顺着眼神缓缓望了过去,在看到林三七的那一刻整张脸都僵硬起来,他直接跺着脚道。
“靠!”
“什么鬼……”
-
任力低沉笑着,解开西服外套的扣子缓缓往外走去,刚下几个台阶就接到一通电话。
一看屏幕来电,脸色直接一黑。
任妍辅导员的电话。
他快速往外走去,滑动屏幕快速接下这个电话,声音平稳。
“喂?”
“请问是任妍的家长吗?我是任妍的辅导员。”
任力单手插兜,看着天空那抹残阳,声音有些哑,不知道任妍又干了什么……上一次接电话是因为她把其他专业男生手打断了。
这一次,再敢的话,任妍就别想出去玩了。
“我是。”
“是这样的,任妍这边先斩后奏,说亲戚重病要去探望,所以就离校了,请问您这边知情吗?”
任力长呼一口气,揉着自己的眉心,声音有些疲惫。
“我知道。”
挂完电话以后,他直接打电话给任妍,一接通就听到那边嘈杂的出站声,夹杂着一股子不熟悉的南方方言,他顿时就知道……
这人跑出北京了。
“哥……”
任妍虚心地攥着手机,听着任力那边较沉的呼吸声,以及愠怒的声音。
“还叫我哥呢?我怎么不知道哪个亲戚生病了?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任妍看着陌生的“南京站”,眼神有些无措,攥着手上的票根,声音有些干涩。
“柳芸昨天晚上喝醉酒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有点不放心她,她在南京人生路不熟的,我怕她被人欺负,就过来看看。”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任力睫毛闪烁,看着那轮残阳缓缓落下,没入天际,他张唇,缓缓开口。
“身上钱够吗?”
“够。”
“那你在南京多待一段时间吧,有任何事情随时找我,你辅导员那边我去说。”
柳芸点了点头,推着行李箱,从拥挤的人群之中冲了出去,声音传过去时更加嘈杂了。
“行……哥,那我就先挂了啊。”
“嗯,挂了吧。”
电话挂了以后,任力站在那里朝天看了很久,最后直到天空变成彻底的深蓝色,风逐渐冷起来,他才加快步伐回了学校。
南京 鼓楼。
南方秋冬的晚风有些湿润,梧桐树也逐渐变成灿烂的黄色,任妍可怜兮兮地蹲在路旁,就这么看着面前繁华的路灯。
谁懂啊……
刚挂完电话,没多久,钱包就掉了。
手机还没电了。
真是蠢死了。
任妍蹲在马路边上,一身白色长裙随风飘着,肩上套着一件淡紫色针织外套,眼睛越来越红,哽咽看着来往的人群,耳边是陌生的方言。
她吸了吸鼻子:南京哪里好了,没有北京一半好,真不知道柳芸抽得哪门子风,非要跑到这么远来……
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啊!钱包也能掉,在车上玩什么手机,玩什么俄罗斯方块,现在除了最后给她发个短信以外,就直接关机了。
这南京这么大,也不知道柳芸能不能找到自己?
一滴滴热泪不停从脸颊滑落,她倔强地擦掉泪水,仰着头看着满天的梧桐叶,明黄的灯光肆意打在叶子的纹理上,然后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上。
脚步声逐渐逼近,更近了,是她小口喘息的声音,任妍侧目看着来人,只见柳芸小跑过来,白T外套着一件皮夹,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裤,板鞋,剪了一头很飒的齐肩短发,站在光下,就这么看着任妍。
蓦然,任妍哭着直接扑到柳芸怀里,柳芸一瞬间往后退了两步,怀里的女孩似乎有些激动,她颤抖地埋在她怀里哭泣。
“你怎么才来啊……我钱包被人偷了,手机还没电了,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呢!”
柳芸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握上她那只偏冷的手,声音清脆。
“没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冷不冷?我先带你去住酒店。”
任妍红着眼,手随意搭在她的手臂上,有些哽咽道:“你身上还有钱吗?要不,你借我手机,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给我送钱?”
柳芸笑着摇头:“不用,我身上有钱,附近有个派出所,我们先去报案。”
任妍一抽一抽地哭泣着,她声音哽咽,夜里的风很冷,她整个人都缩在柳芸的怀里,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柳芸一手用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俩人就这么走在遍地金黄的路上。
夜风一吹,连落叶都飞了起来。
萧瑟,寂寥,以及路上昏黄的灯光。
任妍抖了抖:“你昨天,你昨天怎么在电话里哭了啊?有谁欺负你了吗?”
柳芸淡淡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昨天喝酒断片了,醒来才发现给你打了两个小时电话,本来想问问你,可是你已经上火车了。”
她浅浅一笑,短发衬得整个人更加利落,不像从前伪装出来的那么懦弱,也不像从前那么刻薄和毒舌。
全身上下,都带着一分冷冷的疏离。
她笑着看向任妍,尾音上挑。
“所以,所以我昨天为什么哭?你应该听见了吧,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来找我?”
任妍吸了吸鼻子,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最后定在地上的落叶,声音有些犹豫。
“没什么……就是因为没什么,你无缘无故的哭,好像还在骂以前的我欺负你,我过意不去才来的。”
柳芸有些不相信这番说辞,挑眉看着她,继续推着行李箱。
“真的?”
任妍很确定地点着头:“当然是真的!”
柳芸低头笑了笑,走进附近的一个派出所,给任妍倒了一杯热水,替她跟民警阐述这件事情。
任妍则盯着纸杯里的热水,睫毛闪烁,看着门外繁华的街景。
怎么会是自己以前欺负她的事情?
柳芸那么对他宽松,对己苛刻的人,怎么会责怪自己?
第68章 情人节
任妍顿时觉得手指发凉,吸了吸鼻子,小口喝了一口热水。
昨天晚上,她在操场散步,耳机里在听一首法语歌,浪漫的法语情调能够短暂让她从高数的苦难中解放出来。
她小声哼着,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影子回到宿舍,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接到了柳芸的电话。
她接了。
那边似乎灯红酒绿,熟悉的DJ声音让她立刻明白,柳芸怕不是在哪个酒局喝醉了。
她就这么坐在宿舍楼底广场的长椅上,一旁小树林里的情侣在偷偷亲嘴,而她举着手机,就这么听着那边哽咽声。
“柳芸?”
柳芸似乎已经吐了好几回,一个人蹲在路边放肆哭泣着,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任妍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那种痛苦。
“我好难过啊。”
“柳芸,你还好吗?”
“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以为我离开了北京就能忘记一切,但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我想我姐姐了……任妍,我想我姐姐了。”
“你说她一两年都在那棵桂花树下,冷不冷啊?”
“其实,其实我一直瞒了一件事,连林三七都不知道,你知道吗?当时顾远山盯上我姐,我姐本来可以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冷处理的,但是当时因为林三七得罪了顾远山。”
“甚至连林三七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顾远山针对?”
“而我姐就为了平息这一切,去找顾远山谈判嘛……顾远山就知道林三七是她的软肋,然后屡次要挟她,逼她就范。”
“到现在为止,甚至是到现在为止,三七都以为是她的错,是因为她,所以把我姐姐逼上一条不归路。”
电话那头的柳芸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过于荒唐滑稽,自己竟然笑了出来,但是光听那个笑声似乎都能感觉到痛苦。
极致的痛苦。
“是我啊。”
“那个人从来都是我,怎么会是林三七呢。”
“是我当时不懂事跟着朋友去酒吧玩得罪了顾远山手下的人,还扇了人家一巴掌,我书包落在卡座里,里面唯一一张满分英语卷子,是林三七的。她当时在帮我补习英语……”
“我没敢告诉任何一个人。”
“甚至到现在,林三七都以为顾远山他妈的就是个疯子!无缘无故找自己麻烦,但我知道,但我知道,是有缘故的,一切都是有缘故的。”
任妍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柳芸竟然一个人隐藏这么久的秘密。
只有她,她一个人一直忍受这个秘密所带来的痛苦。
就算是现在真相大白,坏人已死,她依旧自缚原地,甚至不敢踏进那个充满苦难的地方。
“柳芸?”
那边的哭声稀稀拉拉的,任妍只觉自己的心脏突然一瞬间攥紧。
“就算你得罪了他手下,这也不是他反复欺凌林三七的理由,一巴掌要还早就应该还完了,而且本身顾远山他就居心不良,如果是你,他只会威胁得更厉害,因为你是你姐姐的亲妹妹。”
任妍顿了顿,嗓音沙哑,似乎灌了风一样,她长呼一口气,
“是亲妹妹啊。”
“你姐姐,应该会义无反顾都要保护你的。”
“这一点始终不变。”
所以,不要责怪自己。
也可以学会接受自己的脆弱。
任妍抬头看着正在处理手续的柳芸,突然很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似乎今天,又是一轮圆月。
毕业那年,林三七陷入疯狂焦虑的时候,她甚至忘了冬天的情人节,整天想着自己的画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梵高那么有才华,也卖不出去。
林三七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她就蹲坐在地上,小排骨在自己的腿边懒懒打了个哈欠,景市的冬天很冷,她缩在那件大红色长款羽绒服里面。
是的,她还是妥协了,穿着林濯送的那件死丑死丑,又死贵死贵的羽绒服。
她猫着身子看了看正在帮别人诊脉的辛君知,如今的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小大人”得直接旁观,长达二十年对中医的学习让他在此刻诊脉的时候,多了几分底气。
他穿上白大褂,坐在父亲的对面。
来一个患者,按号分别由父亲和他进行诊脉,当然,辛君知手上过的病人需要由父亲或者辛老爷子把关一次,这才算是对患者负责。
“小排骨,你说,我们也排排队吧?”
小排骨喵了一声,每天限号,林三七直接跟在最后一个人身后,到她的时候,她直接坐在辛君知面前,轻咳一声,伸出手。
辛君知接过病历本,盯着上面的名字,一愣。
他抬眸看着林三七,嘴角划过笑,指腹摩挲着手上那张纸,咳嗽一声,十分正经地对面前的“病人”开口。
“说吧,哪里不舒服?”
林三七撑着脑袋,把手搭了过去,下一秒,温热的三指直接搭上了她的手腕,他仔细诊脉,还真就挺负责的。
“怀才不遇,太伤心了。”
辛君知低声一笑,他把着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道:“林大画家,你可不只是怀才不遇。”
他眼神有些严肃,直直盯着林三七,声音很冷,颇有一种医生的压迫感。
“长期熬夜,肝气郁结,而且肠胃最近不太好,生理期痛经应该也比以前严重了一些。”
等等……
林三七撑着眼睛望着他,身旁的小排骨也不解地伸着懒腰。
“你确定?我身体这么好……”
说罢,辛君知就直接拿起手电,挥了挥手,对着林三七开口。
“张嘴,舌头伸出来。”
林三七无可奈何地伸了,就见辛君知低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写着,声音很冷,似乎也透露着无奈。
“湿热严重,注意饮食,少吃冰凉辛辣的,少熬夜,睡眠很重要。”
“作息要规律,不要整天三点睡十二点起,你才二十一岁。”
林三七撑着脑袋看着他笔下龙飞凤舞,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干脆笑着开口。
“那你应该跟我家属说,我都是我男朋友管的,他说东我都不敢往西,最近他就跟魔怔了一样,天天跟他师父学医,我都见不着他。”
“医生你说,是吧?”
辛君知笔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对面偷摸乐的辛老爷子,轻咳一声,把药方撕了下来,然后对折塞到自己怀里,起身拉着林三七的手就往外走去。
林三七笑着道:“哎……医生,你干嘛牵我手啊?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你这样我男朋友会误会的!”
辛君知嘴角带着笑,正午的阳光肆意撒在他身上,喜气洋洋的。
声音高扬,他一身轻松回眸看着她。
“误会就误会,有本事让他来跟我抢。”
林三七就这么一路被牵到辛君知自己买的公寓,是的,辛君知靠着小师叔努力做出的分红,在景市买了户商品房。
离辛家祠堂很近很近,几乎转个角就能到。
滴――密码锁打开,辛君知单手解开身上白大褂的扣子,垂眸看着被大红羽绒服包裹的林三七。
“还挺喜庆的,像个福娃娃。”
林三七瞬间起火,她直接扒拉着辛君知,拍着他的手。
“你还说!你还说!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跟林濯说我特别喜欢他送的羽绒服,他至于这么送我吗!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辛君知舔着下唇看着她,手揽过她的腰,眼中带笑。
“不是。”
“还说不是!我看你就是……你女朋友都要被辅导员盘问再三了,考研还是就业,烦都烦死了。”
辛君知凑过去看着她那双杏眼,声音清脆:“女朋友,你早就有主意了吧?是真得烦?还是不敢下定主意?”
林三七嗔了他一眼,眼眸有些认真,辛君知说的没错,她确实已经有主意了。
升学。
学犯罪绘画分析。
大概是高三那年,那位警官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虽然从未相见,但是那通电话他接了。
47/49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