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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在那边高喊“一二三，一二三。”，一齐施力，将通道里的东西往董嘉禾那边顶。
天色愈来愈暗沉，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淋在防水服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董嘉禾却越来越适应这份“工作”。
小臂长度有限，她干脆蹲下来，将大半胳膊都伸了进去。
那边用力顶，董嘉禾伸手在里面探。
没一会儿，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蹬了董嘉禾的手，明显是活物，吓得她一个尖叫，把手抽出来。
一只小青蛙从她手上跳了出来。
那边杨鸣谦听见她声音，大声询问，“怎么了？”
董嘉禾只能摆摆手，示意没事，站在旁边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闭着眼睛才又伸手进去。
“一二三，一二三......”
几分钟之后，董嘉禾总算摸到了一块有些棱角坚硬的石头，她沿着石头一周摸过去，石头很大，几乎占满了整条管道，她高兴地大叫，“摸到了，我摸到了，是一块石头。”
杨鸣谦那边闻声，三个人一鼓作气，将那石头又往前推了一小段。
董嘉禾伸手抓住石头的边沿，将它往出来带。
水沟里泛着恶臭，董嘉禾满身的污秽，只能任由雨水在脸上，脖子上流淌，水沟里的掺着泥巴的水顺着边沿滴进去，她的袜子已经湿了，双脚冰凉。
她伏跪下去，两条小腿全部泡在水里，弯腰用双手去拉石块儿。石头个头大，又卡在通道里，不好施力。
董嘉禾只能一点点地挪动。
她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块石头上，未曾注意杨鸣谦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在她不懈的努力之下，石头被扒了出来。
管道里的水没了阻挡，水流慢慢变大，流速加快，董嘉禾用力将石块儿彻底从水沟中搬出来，扔在旁边的泥巴地里，根本没顾上去看它上面的泛滥的杂草和看不出原来样子的，黑乎乎的一团发黑发臭的塑料。
她忍住作呕的欲望，转过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杨鸣谦。
因为脸上糊满了雨水，她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清。她只看见那人影朝着她走过来，走得很快，几乎只是两三步，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走到了她面前。
他伸手将她从沟里拉起来，然后附身到她耳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笑意，他说：“真棒，我的大小姐。”
他离得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揽进怀里。
董嘉禾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湿滑的泥巴里，整个人重心偏移，身体控制不住往后仰，被他伸手拦住后腰向前带。
她最终还是落入了这个久违的怀抱，在冷雨之中，仿佛一个温暖的归巢。
田里溢出来的水顺着两侧的沟渠流下去，秧苗在风雨冲击下，依然坚挺，张秀兰看着满目翠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下可算好了，再过段时间，就该出苗了。年后有了收成，夏夏的学费也有着落。我们啊，就是看天吃饭。”
敏敏跟着附和，“是啊，等这片小麦长出来，也该是新年过了，到时候，张姐你可得给我尝尝。”
张秀兰说：“没问题，到时候我亲手磨了面粉，给你们做牛肉面。”
董嘉禾也望着这片麦田，透过杨鸣谦的肩膀，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土地的力量，仿佛看见了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世代耕种的人们，他们以此为生。
这是有别于现代社会的，在人类文明中最重要的，最接近自然的生活，是她从未体悟过的。
在张秀兰和赵敏敏走过来之前，她才有些慌乱地双手抵着杨鸣谦的肩膀将他推开。
身上萦绕的淡淡臭味，还有那冰冷黏腻的感觉让她不适，恨不得立马冲到村委去，洗个热水澡。
第三十章 摔了一跤
元旦假期一晃而过，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生活的轨迹上去。
夏夏嘟着嘴巴去上学，张秀兰则早出晚归的做活，杨鸣谦和董嘉禾对着电脑总有开不完的会。
有时候也会在同一个会议上遇上彼此。
他们坐在十数步相隔的房间里，身后的墙壁带着同样的衰败与破旧，甚至连背景音都很相似。
董嘉禾每一次，都不免觉得心虚。
因为自从元旦之后，杨鸣谦就格外放肆。
有时候，他会在无聊的开会间隙给董嘉禾发微信。比如这会儿，董嘉禾隔着摄像头看见他低头拿起手机，下一刻，她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响。
隔着冰冷的摄像头，她看杨鸣谦正眼带笑意的看着她。
她拿起手机。
mq：开会太无聊怎么办？
ddd：睡觉。
mq：睡不着。
ddd：请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面对老板。
mq：好的老板。
mq：老板，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谈谈。
ddd：有事可以在微信上说。
mq：你不应该回我“谈什么”吗？
ddd：【扶额】
ddd：谈什么？
mq：谈恋爱。
ddd：滚。
董嘉禾有些无语，要不是会议里能看见人，她都要怀疑杨鸣谦的微信是不是被人盗了。
晚上吃完饭，董嘉禾一脸正经地将杨鸣谦拉倒了屋子后面的屋檐下。
她说：“以后开会的时候，不允许发消息骚扰我。”
杨鸣谦挑了挑眉毛，“我那不叫骚扰。”
“那你那叫什么？”
杨鸣谦站定，一脸正经地说：“我在追你。”
董嘉禾被他的话堵住了嘴，本来想好的一通义正言辞的指责都在此刻化为无声。
杨鸣谦掏出手机，点开邓鑫阳和他的微信聊天窗口，没顾上去看几百条聊天记录，杨鸣谦就点开了一个文件，文件名是，“追女孩的一百种聊天方式”。
董嘉禾气炸了，这么油腻的东西到底为什么要教给杨鸣谦，“邓鑫阳自己用过吗？”
杨鸣谦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反正他没女朋友。”
董嘉禾真想掰开他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浆糊，竟然听信这种东西，“拿这种东西追女孩，活该没有女朋友。”
杨鸣谦当即就给邓鑫阳发微信，“你这东西没用，她不喜欢。”
他倒像是很认真地在研究一样，他放下手机，看着董嘉禾，“那你喜欢什么？”
董嘉禾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直接被气笑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轻声道：“杨鸣谦，你应该知道，我有未婚夫了。”
杨鸣谦皱着眉头，低声道：“我知道。但他不好，他配不上你。”
“那你呢？”
“我在努力。”
董嘉禾劝说无果，掉头就走，留下杨鸣谦一个人站在后面，弯着眼睛笑。
这么多年也没变，嘴硬又心软，看着是个张牙舞爪的狼崽子，其实只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羔羊。
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自元旦那天的大暴雨之后，桃墟村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天寒地冻，落在地上的水一会儿就结成冰，人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的。
董嘉禾不放心工地那边，去了几次，但那徐昌和王奇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暂时还没出什么岔子。
昨晚又是下了整夜的雨。
今早起来的时候，地里面都结了冰碴子。
董嘉禾走路都不敢迈大步子，只能就着小碎步挪动，天气越发冷了。
天气阴暗，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心情，董嘉禾的眼皮子跳了一整天。
白天窝在小木桌子上上了一天班，临到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果然出了岔子，郑平安来了。
他穿着橡胶防滑鞋，大步地跑进院子里来，惊得隔壁邻居家的狗开始狂吠，紧接着，周围几家的狗此起彼伏，开始嚎叫。
原本已经睡下的冯老太一家被吵醒，已经暗下来的院子亮起了灯。
郑平安最先看见的是杨鸣谦，他几个大步迎上来，“谦哥，出事儿了。刘主任晚上从村委会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的冰面滑了一跤，摔得不轻，上次给你看诊的大夫电话有吗，赶紧打个电话叫他来看看。”
董嘉禾披着衣服出来，刚好听见后半句，慌忙拿了手机出来，拨通上次那大夫的电话。
一边还安慰郑平安，“别急别急，我在打了，就是这么晚了，不知道大夫还能不能来。”
电话“嘟嘟”的声音，牵动每个人的心，郑平安急得搓手。
杨鸣谦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说。”
“最近不是工地上在修村史馆嘛，刘主任最近都在忙这事儿，经常熬到大半夜就住在村委会宿舍了。今天本来路滑，我也以为他要睡在宿舍。结果刚刚，吴姐给我打电话，说主任今晚上说了要回家，结果迟迟没见人，我去他宿舍也找了，空着......”
郑平安事情说到一半，大夫的电话接通了。
“喂，是胡大夫吗？我是上次桃墟村的小董，是这样，我们村主任摔了一跤，想麻烦您来看看。”
董嘉禾把电话递给郑平安，“你来说一下具体情况。”
郑平安结果电话，“对，我们刘主任在路上滑了一跤，对现在整个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人还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对对，您最好今晚就来看看。”
大夫在对面交代事情，郑平安连连点头，“诶诶，行，明天恐怕来不及，您看看今晚行不。”
郑平安抬头，看着杨鸣谦，“谦哥，你看能不能开车去接一下大夫，他电动车没电了，来不了。”
杨鸣谦点点头，进屋去拿车钥匙。
“嗯好，那我们过来接您。”
说完，挂断了电话。
杨鸣谦拿了车钥匙出来，董嘉禾也跟上他，“我上次去给你拿药，去过大夫家，认路，我跟你一起去。”，说完，她转头看着郑平安，“你先回去照顾刘主任，我们尽快。”
郑平安稍稍放下心，“我们在刘主任家，你们一会儿直接把大夫带过来就行。”
几个人分头行动。
村子里的路七拐八拐，不少地方车都过不去，只能又跟着导航绕了远路，等把胡大夫接到刘长铭家，已经又过了快一个小时。
刘长铭的妻子吴芳和郑平安两个人搭手，将刘长铭抬到床上，郑平安按照刚才大夫电话里说的，先给他检查了一下受伤的部位，确认一下是否有骨折，又给他喝了些热水。
刘长铭此时五官都拧到了一块儿，眼角额头的皱纹更深。
妻子吴芳气得大骂，“你大晚上的还回来干嘛，天天就知道公务公务，我看你干脆别回家了，就住在你那宿舍里和公务过一辈子算了。”
郑平安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好不容易把胡大夫盼来，几个人赶紧让开地方，让大夫看诊。
桃墟村医疗设施落后，只有镇上有卫生所，胡大夫前两年倒是想开一个乡村诊所，但现在开办诊所需要各种条件，他学医是跟着家里父亲学的，又没上过学，没有职业执照，开办诊所之事便不了了之了。
他家是祖传的乡村医生，看病的东西和往前数十几年前一样，除了一个听诊器，和给老年人经常用来测血压，血糖的仪器之外，便什么都没了。
胡志光伸手摸了刘长铭几个部位，又问了几句，一个猛然间，扯着刘长铭的胳膊，按着他的腿将人身子扭了一下，一声“咔嚓”。
刘长铭“哎呦”一声，他那因为半边身子不能动而歪扭着的身体回正了。
胡志光松开手，“你这就是把腰扭了，恐怕脊椎骨压了，我现在先给你扭回来，过段时间路通了，去拍个片子看看，伤没伤到骨头。”
刘长铭五官拧在一起的脸稍稍舒展开来，“这会儿感觉好一点了。”
他尝试着活动大腿和手臂，稍稍能动了，但还是泛着疼。
胡志光叮咛道：“你摔了跤又泡了水，这几天还是呆在家好好休养，至于腿上那些外伤，没破皮，一点淤青自己拿碘酒擦一下，没大问题。”
胡志光又拿了两贴膏药出来，“你这肩颈我看得治治，先贴贴膏药吧，少坐多动，身体自然好。”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放下心来。
郑平安将大夫送出去，吴芳才顾上给董嘉禾他们倒杯茶。
“哎呦，小董总和杨总，老听老刘说起你们俩，还没见过。你们先坐，先坐，我给你们倒杯水，辛苦你们跑一趟儿了。”
董嘉禾赶紧回道：“没事，吴姐，刘主任没事就行，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不打扰刘主任养病，就先回去了。”
吴芳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诶诶，也好，那我送送你们。”
郑平安说：“那我今日就歇在这儿了，吴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留下帮忙照看着。”
吴芳显然跟郑平安熟悉，“行，那你先等等，我送了他们回来给你铺床。”
董嘉禾再三拒绝，还是抵不过吴芳热情，三个人一道往门口去。
“这次实在是多谢你们呐，我们家那口子，就操心这村子里的那些事，你们来村里头搞建设，村子里都高兴得很。”
吴芳拉着董嘉禾的手臂，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岁上下，手却比董嘉禾粗糙得多，摸在她手上还有些扎。
董嘉禾笑着说：“这是国家政策好。行了，您别送了，外头冷，赶紧回去吧。”
吴芳将两人送到院子门口，“那你们慢点，村子路窄，恐怕不好开车。”
她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黑色越野离去，才反身回到屋子里去。
第三十一章 乡村建设有搞头
吴芳送走董嘉禾他们，回到屋里，就听见刘长铭对着郑平安说：“明天你把我办公室里的材料给我送过来。”
她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猛地一下掀开帘子进来，“拿什么拿，平安，别理他。人家大夫都说了让你多休息，你这还没老就耳聋了？”
郑平安像个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他们俩人之间。
刘长铭和他对视一眼，“咳咳，那行，那不拿了，我也没时间看。”，说完，又躺回被子里。
吴芳还在数落他，“你说说你，一天天的工作，孩子孩子不管，家家也不管，这么多年，都是我辛辛苦苦操持这家里头。”
刘长铭一听她又开始翻那些陈年老账，只能无奈撇了一眼郑平安，“诶，平安还在呢，你像啥样子。”
平安赶紧开口帮腔，“吴姐，刘主任一心为公，那都是我们后辈学习的榜样。去年，县里头都给他颁了奖章，您不也高兴吗？”
刘长铭跟着点点头，“就是就是，你这样说的，好像你不操心村里头的事一样。”
吴芳自然说不过他们俩个，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辉辉昨天还打电话问呢，问我们啥时候回去，你叫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想。今天幸好是没出什么事，你要真出个什么意外，我们娘俩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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