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禾无奈坐在沙发上,转着手机,电视里正播着春晚,一派热闹气氛。
大舅母刘琳拉着小女儿凝微和于思礼坐在一起,说着她今年的学业多么多么长进,探讨着如何教导叛逆的儿女,一派知心姐妹模样。
两个舅舅和于思广围在董明安身边,似乎还在说着那三千万的事情。只是今年三千万,明年三千万,董明安年年给,何孝周年年败,有什么办法。
几个于家的亲戚小孩和董嘉欣沆瀣一气,俨然将她当作了大姐大,跟着她屁股后面追问她新买的偶像专辑,对着她一柜子的奢牌衣裳和包包“哇塞”。
董嘉禾坐得实在有些腻味,好不容易撑着脑袋熬到了十点,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去和董明安告别。
“爸,我先回去了。”
何孝周也许是要钱的事不顺利,脸上表情讪笑着,“嘉禾啊,大过年的回哪儿去啊,这才是你家。”
他声音不小,意有所指地对着于思广嚷嚷,“我们一家人难得团圆,你走了像什么样子。”
说着,就又开始回忆起那些往事来,“想想这时间过的真是快,之仪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嘉禾也长成大姑娘了,马上都要结婚了,舅舅也老了。”,说罢,把手搭在董嘉禾肩上,“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舅舅就是你的后盾。”
这话这些年来,何孝周说过无数次,其中真心假意,倒叫人有些辫不分明了。
董嘉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乖顺的微笑,“谢谢舅舅。只是我平常不回来住,难得住一天还要换洗被子,打扫房间,太麻烦了,我也没带换洗衣服,我还是回公寓。”
董明安点点头,挥挥手,“早点回去吧。”
董嘉禾挨个与长辈道别,直到身后那扇大门彻底关上的时候,她的嘴角才放了下来,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
手机对话框里还是下午回复的新年快乐。
她本想问问他在不在家,又觉得自己纯粹是多此一举,干脆一脚油门,冲着市中心的方向去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和车辆,董嘉禾一路畅通无阻。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不过十点半。
小区里挂满了红灯笼,邻居的门前都贴了崭新的对联和福字,只有他的门上光秃秃的,很好认。
她伸手敲门,没几声,就听见无力传来脚步声,打开大门,杨鸣谦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笑着,“来了。”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喜。”
杨鸣谦伸手将人拉进来,“猜到了。”,他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对新买的拖鞋,是女士样式,和他脚上的那款只有颜色不一样。
屋子和她上次来没什么不同,董嘉禾坐下换了合脚的拖鞋,总算不再“吧唧吧唧”,变成了“咕叽咕叽”。
“新拖鞋,底子比较软,走一会儿就好了。”
新买的拖鞋踩着又软又暖和,董嘉禾先去厨房里巡视了一圈,“你今天一直在家里吗?”
杨鸣谦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吃年夜饭了吗?”
“吃了,煮了点冰箱里存的速冻水饺。”,他捏捏董嘉禾的脸,“你吃的什么?”
“澳龙,帝王蟹,鸡鸭鱼肉鹅,还有甲鱼......”,董嘉禾掰着手指头数,“反正年年就这些,早就吃腻了。”
杨鸣谦起身到冰箱里,“那你喝点什么,我给你拿。”
“汽水!”
董嘉禾喝了一整天的滋补汤,喝得口干舌燥,正需要饮料来解解腻。
杨鸣谦拿出冰箱里的气泡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只有这个,将就一下吧。”
“也行。”,董嘉禾拿起气泡水喝了一口,“你不带我参观一下你家?上次来的着急,都没来得及看。”
杨鸣谦拉着她,“这房子不大,没什么好看的。”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被做成了两室两厅,除了一间卧室外,只剩一间书房。
甚至书房的面积比卧室还要大一些,书柜上摆满了书,一个工作台上面有两个硕大的显示器,看起来和办公室没差,唯一有区别的是书房的桌子旁边,有一个软软的榻榻米,像是小沙发,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的位置,前面有一块幕布。
董嘉禾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小角落”,不过她的公寓面积更大,她专门做了一间观影室,虽然也很少有时间能静下心来看一部电影。
“你平常会在这里看电影吗?”
“很少。”
“那我们这会儿看吧。”
“好。”
杨鸣谦将投影仪打开,在沙发前面撑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气泡水,又拿了几袋零食放在上面。
董嘉禾拖鞋踩上柔软的地毯,率先窝在了小沙发上。
“你想看什么先自己挑,我出去拿个东西。”
董嘉禾拿着遥控翻看杨鸣谦的观看记录,里面最常看的有一部名叫《人生果实》的纪录片。
封面看起来非常温馨治愈,董嘉禾顺势点开,按了暂停。
杨鸣谦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香薰,他将香薰摆在桌角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味道并不浓烈,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
“好多年前买的,也不知道还香不香。”
董嘉禾当然记得这款香薰,当年他俩一起窝在小沙发里看电影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点这一款香薰,这个味道也是记忆里熟悉的。
只不过当年看电影的时候,杨鸣谦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细节。
“很香。”
杨鸣谦脱掉鞋,一个大步跨上沙发,将沙发一侧都压得有些塌陷,董嘉禾被迫滚向了他那一边,他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怎么选了这部?”
“不行吗?我看你挺喜欢。”
“没有,就看这部吧。”
影片的内容和它的封面一样令人感到温暖,两个年近九十的老人,守着种满蔬果的土地和一间男主人公按照自己喜欢的建筑师的作品,亲自设计建造的小屋,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们每日在田间劳作,会因为要观赏更好的风景,不厌其烦地去调整桌子的朝向;会在草地上立上一个小牌子,刷上暖黄色的漆,写上“请勿践踏”的标语;会亲手给外孙女用木头做一间小房子。
“房子是生活的藏宝盒。”
伴随着影片的推进,这句写在开头的谏言不断被印证。
董嘉禾抬头去看杨鸣谦,他看得很认真,她问:“为什么喜欢看?”
杨鸣谦低头回道:“羡慕吧。”
看见影片里的爷爷奶奶,好像又回到了桃墟村时散漫的,无所事事的时光。
看到老爷爷去世的时候,董嘉禾甚至不由自主地落泪,“你怎么不告诉我,后面爷爷会去世。”
杨鸣谦替她擦去眼泪,笑道:“你也没问啊。”
“那我不知道嘛。”
“你说我们老了,也过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董嘉禾抽抽嗒嗒的,“不行,我不会种地。”
“我会,我还可以自己设计间房子,将它造出来,到时候你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好,好吧。我还可以约上敏敏一起打麻将。”
“当然。”
看完《人生果实》已经块两点了,董嘉禾窝在小沙发上睡过去,意识彻底沉入睡眠前,她想,刚刚应该掐着点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杨鸣谦将人抱回卧室,他想新的一年,真的很值得期待。
大年初一,董嘉禾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尽管城市早早就限制了烟花炮竹燃放,但每到新年,总会有胆大的小朋友们不死心的放上几根“窜天猴”和“擦炮”。
扔进小区的水池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睁眼的一瞬间,除了刺目的阳光,还有面前一张熟悉的脸。
难得董嘉禾早起能看见他。
她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蛋,打算悄悄起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装睡!”
“没有,我只是不想起来。”
董嘉禾被他拉着又摔回了床上,“陪我再躺一会儿。”
她对此表示抗议,但双方力量悬殊,她抗议无效,直到她被揽着腰贴近过去,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温度,才得到一声低沉的警告,“别乱动。”
等两人洗漱穿戴好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
大年初一外面没什么店开门,两人也懒得出去,就着家里剩下的几根青菜和鸡蛋,煮了碗阳春面,两人就窝在这间小屋里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
新年要放七天假,可对董嘉禾这个“创业者”来说,两天已经很奢侈。
所以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董嘉禾给了杨鸣谦一个安抚的吻,就匆匆回了自己的公寓。不顾某人的强烈抗议,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赵敏敏也在年前回到岗位,自发地加入了董嘉禾的“创业小队”。
没错,董嘉禾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董明安为她的项目提供一部分的集团资源。想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将自己多年的积蓄拿出一部分,以自己的名义成立一家工作室。
赵敏敏是她的小工作室里唯一的兼职员工。
年假看着长,对于打工人来说,也就和十一差不多,偏偏过年还要走亲访友,真正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再加之受到董嘉禾三倍工资的诱惑,赵敏敏在假期提前了几天回北京,跟着董嘉禾一起忙碌起来。
年后,董嘉禾自己查资料,办手续,又打听各种各样的政府创业补贴,争取能将开支降到最低。
办完这些,她的钱包足足缩水一大半,连小区的物业费都快交不上了。
只好拜托江缜言,想办法从董明安给的信用卡里刷出来一部分,用作生活开支。
她这段时间为了自己的乡村项目忙疯了头。
趁着年假时间充裕,她在网上关注了几个做乡村项目的博主,有些在北京的,一一抽出时间去见了见,参加他们线下的活动沙龙,还借助刘长铭的一些人脉关系,和几位高校的老师搭上了线。
其中还有杨鸣谦的恩师,张琨。
第四十六章 私生子?
张琨是研究历史建筑遗产保护方面的专家,曾发表过《中国乡村社会的死亡与重建》一文,在建筑社会学领域受到了广泛关注。
董嘉禾通过邮箱约见了好几次,都没能收到回复。
因此年假一结束,她只好磨着杨鸣谦要了张琨的微信,又答应以每周五下午陪他吃饭为条件,换他约见老师。
果然,爱重的学生确实比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创业者受人喜欢的多。张琨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今天下午两点给本科生上课,课后有一点时间可以见见董嘉禾。
董嘉禾为了表示诚心,下午两点,和建筑学大二的学生一起坐在了大大的阶梯教室里,听完了张琨的一整节建筑史课程。
课后,她跟着张琨一起到了建筑系馆楼下的咖啡厅。
“张教授,久仰。”,董嘉禾坐在张琨的对面,将服务生递来的菜单递过去,“您看看想喝点什么。”
张琨没有看菜单,“不用,我有杯子。”,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杯,递给服务生,“帮我添点白开水。”
董嘉禾将菜单拿回来,随便点了杯咖啡,就将自己准备好的策划案拿了出来。
“张教授,今天真是谢谢您专门抽时间出来。您可以先看看我做得一些初步的构想。因为最近桃墟村正好依托政府在做全村改造,我也想来征询一下您的专业意见。”
张琨打开她递过来的册子,“小董是吧,你这个项目我听鸣谦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想法是不错的,但这个项目投资可不小。”
张琨一边翻看,董嘉禾一边阐述自己的想法,“我之前跟他说得其实只是我一个初步的构想,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又和几位做乡村项目很有经验的自媒体创业者进一步沟通,发现我之前想的其实有些窄了。”
“桃墟村的地理位置不必多说,离北京不算远,离北省的中心城市的距离也都可以控制在一天来回,是个很适合年轻人周末出游的地方。”
张琨简单翻开了董嘉禾做得策划,对她摆了摆手,“我对商业不懂,但你要问城市乡村建筑的话,我倒可以跟你聊两句。刚刚我看你也来听了我的课,课上讲的东西,不知道你听了多少?”
董嘉禾微微坐直身体,看来这是要考她了,“您刚刚课上讲的是西方建筑史,关于罗马城邦的建设。其实我之前也有读过西方城市规划的相关书籍,包括城市意象,还有关于城市规划的一些著名理论。但城市和乡村的边界在中国来说,还是比较清晰的......”
“关于城市,乡村的定义,我们可以从列斐伏尔的访谈里看到,关于对 the city、the town、the urban 的说法是不同的,the city 它指的是空间里的核心部分,对应的 the town 是在 city 外围的聚集区,它在欧洲中世纪的城市发展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the urban 则是覆盖 town 的更大区域......所以我们要明确,人口流入中心城市,或者说被驱逐到空间边缘的人的回流,返流,构成当今的普遍现象......”
张琨是个学者,和董嘉禾谈论的话题也大都以学术作为切入点,董嘉禾提前做了功课,能跟上一点,但其中大多数并未耳闻,她边听边录,只是一个多小时,觉得自己的大脑容量都快被挤爆了。
手边的咖啡彻底放凉了,她才端起来喝了一口。不愧是大学老师,连着一口气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见疲惫。
“张老师,今天听您一番话,受益匪浅,直接打通了任督二脉啊。”
张琨挥挥手,“你要是没事,喜欢听,随时欢迎你来我课上。要是不懂,就回家去问鸣谦,让他给你讲讲。我们建筑系的家属也不能对建筑一窍不通。”
家属?
董嘉禾有些疑惑,“他跟您说,我是他的家属?”
张琨笑着,“他说你是他未婚妻,到时候你们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去喝喜酒啊。”
董嘉禾愣了一下,笑着说:“一定,一定。”
张琨聊完了正事,说起自己这个弟子来,有无奈的笑容,“鸣谦那孩子,家里条件不好,上学的时候就总是想着赚钱赚钱,要我说,明明是个做学术的好料子,有耐心,沉得下,偏偏唉。”
董嘉禾又追问了一句,“老师,我记得鸣谦应该年年都有奖学金,而且,他一直在您工作室帮着干活,您一个月应该也给他不少钱,生活和学习应该足够了,他为什么还非要自己在外面接私活?”
张琨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买了套房子,每个月要还不少房贷。后来他妈妈又生病,当时我还借了一笔钱给他,他毕业没两年就给我连本带利的还上了,你说说这小子,我又不缺他那点。”
说着,他好像还想起什么,“我就记得当时学校那学期有个交换到美国的机会,去了说不定能留在那边读博,系里正好分配给我们课题组一个名额,本来妥妥地要归他了,这小子又不去了,把名额让给了他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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