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提岁遮晒伤这件事。
“听说蓬莱的贝类特别丰富。”苏灯心说。
白及眼睛又恢复了光彩,连忙道:“我家对这个最熟悉,食用贝我可以亲自下海给你捞,还有产珠贝,家里很多!”
他家毕竟是做珠宝加工的,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固定的进货和销售渠道,收入稳定可观。
“其实一开始,我应该是学珠宝设计的,我舅舅就是这个专业。”他感叹道,“如果我妈没有让我转学,现在我应该已经从蓬莱设计院毕业,在家串珠子呢……”
“学长成绩不是一直都这么突出的吗?”苏灯心问。
“不是,我初等教育,东海联考只能考进前百,只能说一般。而且因为私生子的事,我们家被媒体关注了,有一阵子我连学校都不想去,成绩下滑特别严重。”
“好过分。”苏灯心深知被媒体关注的烦心。
“但我有个好妈妈,我妈找到了生意上认识的朋友,那个阿姨是跟我家合作二十年的老客户,她的前夫是南国教育系统的,可以推荐我参加南国的入学考试。但我运气不好,没赶上那年的入学考试,后来在南地租房子住了一年,等到第二年才通过考试,进了南地中学。”白及老老实实讲完了自己的教育经历。
“能考上南地中学真的很优秀了。”苏灯心称赞。
“我没想到真的能考进南地,我报了三个学校,当时的目标只是梧中。”白及说,“还好我考试运不坏。”
“现在呢?东海的媒体还关注你吗?”
“……也差不多要糊了。”白及开起了小玩笑,折着书页,又红了脸,“这个其实……一开始媒体报道我的时候,家人都很生气,但很快,我妈发现有商机,能提高我家产品的知名度,所以被关注也不全是坏事。我现在也是靠这个判断关注度,哈哈,我快糊了。”
这两年,他家的生意就不怎么能吃到媒体曝光的红利了。
“你家的加工厂,年营收有多少?”苏灯心问。
白及又想谦虚,又有些难掩喜悦,控制住表情,回答道:“最近几年不大多,年收稳定在五到八百万之内。”
他紧跟着还有一句自谦,强调自家规模小,比不了正经做大生意的。
结果苏灯心:“是哦,那确实不多啊。”
苏灯心再看白及,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怜爱。
白及无言了。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倒不是猜苏灯心家里的经济状况比他好,他只是在反思,如今财团继承人和商人遍地走的时代,即便是普通工薪阶层的年轻人,也见识过真正的有钱阶级。相比之下,他家庭年收入八五百万的,确实没什么可得意。
罢了,还是好好学习吧。
只有知识是最公平的,能拥有多少掌握多少,完全靠个人能力和努力。
“我们……来看书吧。”白及轻咳几声,翻开了书本。
他经过一晚上的研究,基本掌握了书中文字的
规律,目前阅读是无障碍的。
“这是古人类中古时期的文字,地理位置大概相当于咱们这里敖安市那个地方。”
“怪不得不甜的黏嘴糕点那么多。”苏灯心点头。
“至于石碑上让我们找的那句咒言……”白及把那行奇怪的字默写下来,“我还没找到出处,很像是目前书里文字的起源文字,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文字,很有可能是从这行咒言的文字变形发展而来。”
“好找规律吗?”苏灯心问。
“我正在尝试,一旦找到,我就告诉你。”白及说完这句话,忽然呀了一声,继而脸红透了。
苏灯心不解:“学长,你怎么了?”
白及扯了扯雪白的长衫,悄声道:“其实,我是只狐妖。”
苏灯心:“?”
微风轻拂,一瓣桃花飘落到摊开的书上。
苏灯心压低声音:“什么?”
白及声音更小,他从石桌下,提上一截狐狸尾巴,放在苏灯心的手心里,尾巴尖挠了挠。
“这本书里,这个西席先生,是只狐妖。”
他说完,闭眼微微皱眉,白净的脸上浮起两抹粉红,尾巴收了回去。
“而且妖力不多,人形时间维持久了,就会露出尾巴来。”
书中的角色会覆盖自己的本身。
这一点,第一次入本时,苏灯心就已见识过封南变马了。
所以,比起探讨剧情的发展,苏灯心更感兴趣的是——
“那你还能回自己的原身吗?”
“……不行。”白及摇头沮丧道,“只能按照书中的规则来,人形,或者就是修行不太够的小狐妖。”
“那你的行为习惯……”苏灯心不知不觉凑近了。
她一双眼睛透着无穷无尽的好奇。白及转不开眼,被她眼底的好奇吸着,呆愣愣看着她,讷讷回答:“很想洗澡……”
“我是说,狐妖的行为习惯。”苏灯心不依不饶,更近一步。
白及双手捧书,默默移高,挡在了脸前。
“就……”
“嗯,什么呢?”
“想吃鸡。”
以及,很想蹲在桃树下,刨坑。
“小姐,小姐!”翠儿跑来,“老爷要张罗饭了,小姐你多少认几个字,老爷说待会要考你呢!”
苏灯心坐了回去,抽出白及手中的书。
“规律教给我。”
白及不愧是学霸,教学思路简洁明了且跳跃,但苏灯心跟得上他的跳跃。
一杯茶的功夫,苏灯心基本掌握了字形的变体原理。
“其实就是更繁琐些的象形文字。”苏灯心道。
“对,只要掌握一些字体的变形偏好,就好猜出这些字的意向和信息了,和魔言术推导有一定的关联,而且我有猜测……”白及说,“这个应该也是昆仑语的灵感之一,有些变体的方向,很有星之魔女的喜好风格。”
苏灯心若有所思。
她认同白及所说,这些字应该是星之魔女千年前所用的昆仑语的灵感来源之一。文字中信息的提炼方法,很符合母亲的喜好。
但……
这样的话,魔灵显示在石碑上,需要他们解读的记忆恢复咒言,就不应该是这些文字的前身了。
虽说字形很像,但气质不同。
没来由的,苏灯心脑海里突然钻出个奇怪的想法,“这会不会是冰之魔女的……”
她指着那行陌生的咒言文字,对满脸疑惑的白及说:
“星之魔女和冰之魔女,都从书里这种古人类文字里获得了灵感,星之魔女创造出了昆仑语,而冰之魔女,提炼了灵感后,创造出了这样的文字。”
白及盯着那行咒言看。
娇小的桃花瓣落在那行咒言上。
“桃花……”白及从自己读过的文献中,检索到了有用的信息。
“五百年前有位学者考察,认为冰之魔女善良心软,喜欢从恋人的悲剧中找出悲剧根源,然后创造一些魔法,批注在这些故事中。”白及回忆道,“用意为,如果有这样的魔法,他们就能避免悲剧,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大约这样。”
“我懂了!”苏灯心恍然大悟,“大概率,咱俩要完成的这本书,是古人类爱情故事冰之魔女的批注版!”
所以,书中的文字是古人类的,需要他们解读的咒言,则是冰之魔女写给这对小情侣的批注。
“所以,这不是妖术,而是魔法。”苏灯心道,“是冰之魔女的魔法!”
有一瞬间,她有想到千里,冰之魔女的魔法,如果是千里在就……
不,白及也好。
她会和白及一起努力,将这条魔法解读出来,带给千里。
活动室内。
折返回来的三个男生检索着书架上能用的文献。
“悲剧爱情故事,不应该是冰之魔女的喜好吗?”岁遮碎碎念着,“我记得她喜欢用咱们看不懂的文字,给各种各样的古人类悲剧写批注。”
“我还挺想知道她批注里都写了什么。”封南笑。
千里默不作声翻着语言解析类书籍,书架最上端,有一本不起眼的书,书脊亮起了雪色。
千里一怔,看向四周。
“魔灵?”
是魔灵在提示他,拿这本吗?
他抽出这本没有封皮也看不出年代的书,拂去灰尘。
杂乱无章的内容,都是一些错误百出不入流的坊间谣言,短篇胡说八道合集。
狐妖是古人类投放到妖魔纪元的间谍。
人类没有灭绝而是变成了魔女。
然后,他看到了一篇写三大魔女的。
星之魔女长相奇丑无比。
火之魔女根本不存在。
冰之魔女是懒蛋,所谓的创造魔法,就是将现成的魔法注入古人类的诗句中加密。
千里评价:“地摊文学。”
第27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晚上九点。
睡着的岁遮猛地吓醒, 迷迷糊糊问:“他们出来了吗?”
封南不在,身边只有静静看书的千里。
“封南呢?也没了?”岁遮自己吓唬自己。
千里终于肯瞪他一眼。
“去跟校长要床了。”千里说。
岁遮佩服道:“……他可真勇。”
已经六个小时了,照这个势头看, 白及和苏灯心估计要半夜才能出本了。
“真羡慕啊……六个小时了都, 指不定灯心儿跟白及都已经分分合合两个月了。”他不满道,“要是再往后延长,孩子都能一大堆了吧。”
“又不是有翼族。”千里纠正。
真当胎生个孩子那么容易吗?
“灯心儿可说过, 她随有翼族。她要跟白及有娃, 肯定也是有翼族,一窝五六个, 就算是白及那个低温鱼, 保守估计也能孵活仨。”岁遮在错误的推理道路上, 一泻千里。
千里听了直蹙眉。
“首先,她应该随魔。其次……朱雀一脉也有一窝一两个的情况。”
“瞎说。”岁遮桀桀桀笑他,“你看封南家也就生了两窝而已, 就九个孩子了。”
“我是说也有单生的有翼族……算了,跟你纠结这个做什么。”千里扶额头。
“你们快来搭把手!”封南拖着折叠床回来了。
看到这干瘪又简陋的折叠床,岁遮龇牙咧嘴,以千里的名义吐槽道:“校长真是抠门。这床少爷连碰都不会碰,更不会躺。”
千里:“不要用你的臆想来揣测我。”
封南撂了床,喘了口气, 一巴掌呼到岁遮后背,“去, 躺躺试试。”
“又让我当小白鼠。”说是这么说,但岁遮还是躺了下去, 并高兴地挥动四肢,“一想到这床灯心儿也要躺, 我就心生欢喜。”
“思想猥琐!”封南拍了岁遮一巴掌,看向千里道,“咱俩把他谋杀了吧。”
千里:“太笨了,不值得谋,直接杀了吧。”
岁遮:“你俩下次商量的时候,能避开我吗?”
千里转身收拾资料,封南问:“你要回去?”
“有点急事。你们等吧,把我们查出来的文献告诉他俩。”他说罢,微笑中带着不爽
道,“虽然看这个时长,他俩应该要一次通关了。”
封南错愕,问岁遮:“千里什么事?”
岁遮颇为感慨:“导师给他打电话叫他去开会,跟他说他们团队的研究方向大错特错,两年白给,得重头再来。”
“可怕。”封南打了个冷颤。
“真想知道剧情走到哪了,灯心儿不会真的跟白及谈恋爱了吧。”岁遮担忧道。
书中世界。
桃花红红火火开了一个月。
苏灯心和白及也推断出了那句咒言的三个字。
桃花风。
除此之外,他们也有别的收获。
“这是冰之魔女的魔言。”
冰之魔女善良是出了名的,她的魔言,不需要支付魔力值,她把魔法净化浓缩在固定的短句之中,只要在特定情形下,念出这句话,就能召唤出她的魔法,使其生效。
苏灯心猜道:“这句说是记忆恢复术,那么应该就是等剧情发展到我失忆,你来念这句魔言,我再想起来,结局?”
“那……悲剧悲在哪呢?”白及忧虑。
“爱人不在人世间。”苏灯心指着他说,“你死了。”
白及浅叹息,唉,那是挺悲的。
日落后,白及告辞。
苏府的马车将他送回小胡同里。
这里是他住的地方,门上插着艾草,屋里放着菖蒲。
据说这些能够抑制妖气,躲过捉妖师的勘查。
已经一个月了,白及躺在小床上,面上带着微笑。
这一个月,他们花下一同读书,一同吃饭,偶尔会以“识字”为借口,上街买花簪买零嘴,或是到酒楼听书。
真的……像在恋爱。
好不容易才摒除心胸内热闹喧杂的各种情绪,闭上眼,更漏声中,混着几人的脚步声。
这里墙薄窗薄的,夜里只要有人打门前经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师父,怎么了?”门外传来小童的询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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