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辩结束了吗?”钟笛聚拢眼睛里那点被他染灰的雾,弯一下唇角,“不想掰扯了。就让我继续吊着你吧,你好好思考一下你接下来是想挨打挨骂还是被冷暴力,我花样多得很,你就继续爱我吧。”
说完转身走向玄关。
凌程追过去,还未靠近,钟笛的情绪突然一个急转弯,猛地回头,用力推一把凌程的胸膛,“我说想让你去死都是真的!”声音里竟带着些许哭腔。
那颗被他推波助澜的雪球终于滚落得太大,悬在了她的头顶上,蓄势待发一场跟自我的较量。
可就在钟笛话音落下的同时,凌程被她推倒在沙发边的摆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吃痛声。
她惊慌失措地看过去,那个摆台上放着一颗新鲜的深绿色的仙人球,上面还开着艳丽的花。
就那样被他露出来的小臂碾过去。
-
回520的路上,凌程低头看钟笛跟在他身后的影子,她成了那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打开门后,凌程抬着受伤的手臂,烦躁地脱了鞋,“医药箱在餐边柜里,第三格。”
“有……有小镊子吗?”钟笛好像看见有刺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不知道,自己翻。”凌程窝进沙发里,叫了声馒头的名字。
“你、你先别让它靠近你,处理好了再叫它。”
“你好像不喜欢它。”
“是它不喜欢我。”
“你对我不好,它当然不喜欢你。”
钟笛无心斗嘴,拿来医药箱,找到里面的碘伏,也翻到了一个小镊子。她把东西摆在茶几上,自己蹲在沙发边。
凌程把茶几往近处拉了拉,说:“你坐上来,别这样蹲着。”
钟笛打量哪里比较方便,轻轻蹙起眉心。
“我又没让你坐我腿上。”
“你有病是吧!”钟笛白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口。
他很白,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显得格外明显,大概有七八个小小的出血点,有几道细长的划痕,也的确遗留了几根刺在皮肤里。
“疼吗?”她下意识去吹了吹伤口比较集中的一个地方,又说:“得先冲洗干净,再把血挤出来,不确定这颗仙人球有没有毒……”
“至于嘛。”凌程觉得只是一点小伤口,却又很享受她的愧疚。
“你自己去洗吧。”
“我不!谁弄伤的谁负责。”
“走!”钟笛一把把他拽起来。
站在洗手台前冲洗伤口的时候,凌程从浴室镜里看着钟笛,想起度假山庄那一夜,冷不丁问她:“那天夜里你难受吗?”
“哪天?”钟笛又想起来,哼笑一声,“我卖身那晚吗?”
“你用词要不要这么难听!”
“难道不是这样吗?洗完了,快点出去!”
“你为什么又凶我?是你弄得我受伤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凌程跟出去,继续追问:“我不知道那天你开心了没,但我觉得你应该是开心了。香蕉说我对你太狠了,那是她不知道,你就喜欢我……”
“把你的嘴闭上。”钟笛把凌程推倒在沙发上,抬起他受伤的小臂。
借着窗外的阳光,她用小镊子一个一个把嵌进他冷白肌肤里的淡黄色小刺取了出来。
动作利落,却也不考虑伤者难不难受。
“你再给我吹吹。”凌程的目光乱在她被阳光照亮的脸庞上。她蹙眉也是美的,怎么都是美的。
“你自己没长嘴?”
“是你让我闭嘴。”他又看向小臂被她掌心贴合的地方。她紧紧地握着他手腕,指节用了力,他竟然很喜欢这种被她掌控的感觉。
“……”钟笛瞪他:“你多大的人了?你以为你是小土豆吗?受伤了好疼呜呜呜要抱抱要吹吹……”
凌程在神思落定后,低头吻住她的唇角。
像燕子衔泥筑巢,不等她抓狂,又吻一下,准确地击中她屡屡断片的理智。
而后把她扯进怀里,抱着她,挟制她乱掉的心绪,追逐她只是稍有抵挡的舌尖。
“钟笛,亲亲我好吗?”
“主动亲亲我。”
“就当是你安抚我受伤的……”
受伤的这颗心。
“你亲亲我吧。”
“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接过吻了。”
凌程不断往更深的地方纠缠,裹住钟笛的唇瓣,舌尖用力,推开她封锁的牙关,边吻,又轻轻摩挲她软白的耳垂,手指再向后,松开她的发髻,穿过她的黑发。
过去他最喜欢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吸食她头发里的香气。
这一刻,他又变成过去那个贪得无厌的贪食者。他多想时间能停下来,慢下来,让他一寸寸享食他最想得到却总是抓不紧的这颗纯情的苹果。
她就是那颗有毒的苹果,总在无眠的黑夜带给他无尽的诱惑和苦涩。
只是他甘之如饴。
他喃喃出声:“钟笛,我爱你,我不可能放下你……”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磨合。”
钟笛终是被一波又一波的潮气席卷。一些在眼角,一些在唇边,另一些在幽深的密不透风的地带。
心里的屏障挡不住感性先行的生理反应,正如度假山庄那一晚,如果不是因为还爱着,她不会任由那个交易产生。
因为没有被推开,凌程的手掌一路往下。
“你……你想要我吗?”
“你有感觉了,钟笛,我才只是亲了亲你。”
“要我吗?我每一个地方都是你的,从来没属于过别人。你放心,没有套,我不会放纵自己……”
潮湿的深刻的吻和试探着游走在漆黑深巷的探索,让钟笛的灵魂摇摆在柔软和坚硬之间。
她做的最难的一道选择题,凌程不是选项,是题干。
耳边依然在被她的宿敌蛊惑。
“够吗?再多一点好不好?”
她挪开脸,下巴在他肩头,长发落下来,遮住无法平展的半张脸。
“舒服吗?”
“快要开心了吗?”
轻轻呵出一口气,口腔还混杂着他遗留的味道。
她的手掌覆在他的膝盖上,带了些力度压上去,又忍不住挺直腰背,再重重下坠。
凌程的手掌浸润在一场初春的雨水里,缠绵、淅淅沥沥,又一直下到盛夏,裹满浓厚的只在躁郁中才会产生的黏腻。
察觉到膝盖上钟笛的指甲在用力时,凌程说雨停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咬我,咬我吧。”
钟笛的唇落在他的脖子上,靠近他的动脉,犬齿狠狠用力。
这场缠斗终究还是上演。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从凌程分开后,钟笛边整理头发边问。
“哪一句?”凌程毫不避讳手上的动作,他一路忍耐,现在也需要疏解。
钟笛看着他,“你动手之前。”
凌程回视她,当着她的面融化坚硬。
钟笛没有避开视线,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的眼睛。
“这时候再说一遍,不合适吧?”凌程脑子里开始计划正经求婚的事情。
“很合适。”钟笛俨然跟他是不同的画风,她顿了顿,看着他跳动的手掌,继续说道:“你说想结婚是吧。那我不妨告诉你,当年那通电话,除了跟你解释,我还跟你求婚了,我说……”
凌程一瞬间松了手,站起来,却又被钟笛推回沙发上。
钟笛的脸色异常平静,“那天我也说了同样的话,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们好好磨合。并且,我说……生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我也可以去美国。”
“可你……没有听。”
凌程的脑子一下子炸开,像深潭里扔进一颗威力巨大又无声的哑弹。
也像黑色的核潜艇快速穿过平静的海域,声势浩大,却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方才所有的行径也都被她衬得荒诞不经。
钟笛不再看他眼睛里崩塌成废墟的情绪。
转过身,微微牵动唇角。
“虽然很谢谢你刚刚让我快乐,但是你还是得为过去买单,当然,我也一样。你要想继续被吊着,我欢迎,不过结婚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在我迈过这道坎之前,不可能的。”
才只告诉他一点而已,他就慌成这个样子。
钟笛也不知道吊着他玩究竟是有趣还是无趣。
第35章 35
凌程过八岁生日时许下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可以拥有一个时光机。
程筱丽当时问他想回到过去哪一个时刻,他说想回到妈妈的肚子里,重新从一颗健康的种子开始发芽,长出一个强壮的无虞的心脏。
现在他即将迎来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他不可能再相信时光机的美丽谎言,但如果真的能给他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他宁愿不要那颗健康的心脏,他只想回到钟笛给他打电话的那天。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跟他求过婚、她说想跟他生一个孩子、她愿意去美国。
她竟然会在那种时刻跟他求婚。
为什么?
觉得到了那个地步只有婚姻可以解决问题吗?上次她说是美真让她打那通电话的……那求婚到底是美真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是美真身体不好了,担心自己撑不到看她结婚生子,所以催促?还是打电话只是她自己的意愿,是她心软了?
明明她制造出轨假象时看上去那么决绝。
那晚在湖边红着眼圈苦苦哀求她的绝望场景,会反反复复出现,折磨了他整整五年。
最不容易遗忘的记忆,要么幸福至极,要么痛苦至极。这五年,钟笛的笑脸和她的冷漠像裹着蜜糖的砒.霜,远比他药盒里的抗凝药和急救药要显眼。
到底是为什么?
越是找不到原因,他的懊恼和后悔就越能折磨他的心智。他也知道,钟笛现在面对他,就像一个困在迷雾山谷里的人,往前一步是刀山,后退一步是火海,她只能静待时间的治愈力来让她具备风的能力,吹散身前这片雾海,找到一个正确的安全的出口。
她显然不觉得他能帮她。
她还将他看成是一座不受控制的火山,一场随时会迸发的泥石流,一股蓄势待发的洪水,一头会杀戮她真心的猛兽。
他在她心里极具破坏力,那通他没认真听的电话成为她心里的一把刀刃向内的匕首,跟他所中的剧毒有着同等的威力和毁灭力。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撬开她的嘴,跟她谈打那通电话的动机。
而那如果真的美真的意愿,他将更加万劫不复。
美真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或许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她永远永远无法看见他们俩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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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笛回到525后,把变得软塌塌的奶油重新打发了一分钟。她知道自己没有重塑一个蛋糕的能力,但她还是愿意去尝试,哪怕只是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
她用指尖戳了点奶油,送进嘴巴里,想用这一丁点甜冲淡口腔里的涩。
一点不够,她又找到一把干净的勺子,挖一大勺。整口吞下去后,她感觉好多了。
她问自己,钟笛,看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追悔莫及的样子,你痛快些了吗?
你还能相信他说的爱吗?
就像没有做蛋糕的能力,她也依然质疑自己爱的能力。爱又该用什么来修补……
她想到美真。美真在天堂里,能感知到她进退维谷的心境吗?
她又能否还能感知她跟凌程的结局。
下楼之前,经过520的时候,钟笛隔着这扇门朝里看了一眼,明明只看见门板,她却好像看见凌程坐在沙发上发呆、思考、怀疑自己、怀疑她、怀疑人生的样子。
她觉得他应该抱着馒头,甚至会对着馒头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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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门之隔,凌程窝在沙发里,脑袋里像是有一根针在来回穿梭,修修补补他断裂的某根脑神经。
他抱着馒头,忘了抚摸它柔顺的皮毛,却和它说一些喵星人听了都会替愚蠢的人类感到羞耻的话。
比如“我是不是很该死”“如果当时我听见了,小竹子说不定都上幼儿园了”之类的。
馒头听困了,踩着他的腿打了个哈欠,跳下去,窝在他脚边闭上眼。
他手机震动一下,钟笛发来一条消息——
我也不想把你弄到去看男科的地步,你就节制一点吧。
他裤子还没有完全穿好,看见这一句,这才感觉那个地方非常不舒服。
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复,要回复又该回什么,正思考,钟笛又发来一条——
去把蛋糕修好,修好之后拿下去给萱萱,感谢。
他连自己都还没修好,哪有心情去修蛋糕。
可是钟笛还愿意跟他说话,让他帮忙做事,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钟笛心软赏赐给他的一线生机。
他的活口到底在哪里?
又想起佛家讲,活法也是死法,死法便是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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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梦洁事情办的好,吴老师特地送去一大块蛋糕和一份小礼物感谢她。
蛋糕和礼物又落到B区,奶油糊满了小土豆的小脸。
吴萱萱:“凌程还真行,真把这个蛋糕补的漂漂亮亮的。”
钟笛在给并入管家部的室内保洁人员制定新的工作计划,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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