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于他而言可以是点燃孤独的燃料,是麻痹寂寞的药品,唯独不是温暖。
她还是读了他的心啊。
两人不过彼此彼此,可她却因为妄图从一束光中索要更多而深陷无法自拔。
她还想从冰冷的光束中索取温度。
慕羽看见他们越来越亲密,他们相互倾诉着一切。奥利维亚会带着慕义走遍西塔楼的每一个角落,讲述着她这纪念发掘的秘密。打人柳成为了独属于他们的禁地,那块节疤是他们共同分享的秘密。慕义的法术越发强大,奥利维亚已经能够在他的保护下坐在禁林中看他练习剑法。
他舞动长剑时有说不出的魅力。这一刻的慕义对奥利维亚来说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们在最青涩的年华闯入了彼此的世界,为彼此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对她的执念,也越来越深沉。
“慕,食死徒越来越猖狂了。”
夜晚的狂风吹过塔楼,留下一片哀鸣。
“我母亲被他们称为纯血叛徒,作为纯血巫师和麻瓜的后代,我是他们清除的目标。”
奥利维亚靠在慕义的怀里,几年时光她的身量几乎没有增长,相反,她显得更加瘦弱了。而慕义的眉眼则是多了几分冷冽。
那个当年在火车上讲述昆仑终年不化积雪的温润少年长大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人能伤害你。就是伏地魔本人也不行。”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他轻柔地描绘着怀中少女精致的眉眼:“我们去戈德里克山谷定居怎么样?”
“你父亲想要你回去传承他未竟的事业。”
“不要。什么事业?偷偷将一些蠢货接回家教他们术法?他从来没关心过我。”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难听,奥利维亚皱了皱眉,最终眉头散开后却只余一声轻微的叹息。
“每天都有人死去,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慕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早就说过,我会让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到老。”
奥利维亚轻轻拂开他的手,她湛蓝的眼眸明明看着他,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懂这双眼眸的情绪。他能够很轻易的知道十一岁的奥利维亚想要什么,然而他再也不知道十七岁的奥利维亚想要的是什么了。
“生命短暂如浮萍。慕,我不关心生命的长度。我只想做你的新娘。哪怕明日就要死在伏地魔的魔杖下,我也甘之如饴。”她有些吃力地抬头仰望着天空,“当别人家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世界时,我只能用我贫瘠的想象,借着那扇落地窗透出的阳光去描绘世界。”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管是慕义悄悄喂给她的魔药,还是暗暗谋划的转换生机的阵法都不能阻挡她流逝的生命。
“十一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听见原来遥远的东方那片神秘的土地有着那么多绚丽的风光。我很想亲眼看看那连绵起伏的雪山是什么样子,我很想爬上青城山顶,坐在竹林中听山泉叮咚落下。但这些,都不可强求。”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这些,也都不重要。因为我可以想象,慕,有时候想象比现实更加精彩。但我想和那个从远方走来将整个世界带给我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我偷来的。”
“奥利维亚….”
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悄然滑落:“你为什么还不懂呢?我不害怕死亡,我甚至乐意去拥抱它。我只希望我能给这个世界好歹留下一点东西,证明我活着好歹给别人带来了光明,所以我向邓布利多教授申请加入了凤凰社。我也想去战斗,就算不是在前线,我也能够在后方贡献自己的力量,就算死亡,我也要像烟火一样灿烂地死去。 ”
到了这时慕义才恍然明白了奥利维亚的意思。他稍稍将她松开,第一次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倒影。
他在顾忌,从顾忌的暗疮中滋生出细密的疏离,不过几息便从表皮钻入了骨髓。
“你在凤凰社....”
奥利维亚看清了那双瞳孔中滋生又瞬间隐匿的污秽肮脏,看清了这束冷光背后深埋的阴影,借势拂开了他的手:“不能战斗,不能实现理想才是我毕生的遗憾。”
慕义重新搂紧了她,他没有再坚持说一定要救回她。他的目光望到了远方,望见了星河的终极,他好像在这一瞬下定了什么决心,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轻柔:“我理解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也愿意同你一起。”
那道光锲而不舍地缠绕上来,在夜色中不停制造似是而非的幻觉:“嫁给我吧。这同样是我的追求,如果无法达成也会成为我毕生的遗憾。”
奥利维亚睁大眼睛,艰难地想要追寻这个一直陪伴她的少年的模样,却发现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他跟丢了。
她只是往他的怀里再靠了靠:“好。”
那座房子里举行着一场简单的婚礼。没有高朋满座,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只有红烛在静默的燃烧中见证着一对璧人。
奥利维亚穿着洁白的婚纱,哪怕她瘦弱得连婚纱都撑不起了,仍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至少在这一刻她确定抓住了飘忽的光束。
“这是同心佩,是一双。你收好,玉在我在,玉亡我亡。”
“你要去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搂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
他是带着鲜血回来的。
慕羽听见了悠悠的尖叫,慕义仔仔细细将鲜血清理干净才走进了正厅。他的手中死死握住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子。盒子正中,流动着一团透明纯白的光华。
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纯净的色彩了,这既不如同水晶的耀眼,也不像美玉的温润,它就静静在其中流动着,似水,似风,更似这世间万物,那团光分出了一丝晃晃悠悠悄然向着室内飘去。
慕羽忍不住靠近这一团光华。这团光华似乎天生对她就有吸引力。
致命的吸引力。
“我能救你了。我们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她看着慕义一天又一天将自己关在隐秘的房间中,布着不知名的阵法,念着复杂高深的咒语。奥利维亚的肚子却逐渐大了起来,一个孱弱的人竟有了丰腴之态。
她怀孕了。
所有的理想,所有的追求在这一刻不得不因为越发虚弱的身体而画上休止符。
慕义蹲下颤抖着抚摸她刚刚显形的肚子,完全不似一位准父亲的激动。那双眼里充满了意外、惊惶、无措,独独没有喜悦。
他抽出了更多时间陪伴奥利维亚,不再将自己关起来。可每到深夜他总会爬起来凝视着熟睡的奥利维亚。看着那张脸时他的眼神总是深情而浓烈,然而落到腹部时这样的浓烈不再炽热纯净,反而化作了无尽的阴毒与狠戾。
直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奥利维亚径直推开了他书房的大门。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怀孕没能让她糟糕的气色变好,相反,胎儿似乎像是一个在汲取营养的机器,榨干着她最后的生机。
她自己则是顾不上这些,捧着肚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几乎是陪着她长大的人:“我都知道了,你背叛了你的父亲,偷出了家族的宝物,我清楚这些天你在炼化,你炼化的到底是什么?”她的手不停在肚子上游走,闭上了眼,像是连泪都眨不出来了,“这个孩子,孩子...到底是什么?是一条生命?还是你又想出的‘挽救’我的办法?一个天生的祭品?换我这条命的祭品?”
她应当气得狠了,颤抖着,发泄般一把将书架上的装饰扫落在地。至少在这段记忆中,慕羽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徐煜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慕家的宝物,炼化后足以扭转生死,乃至永生....
慕羽不可置信地靠在书房的墙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不停翻滚着。她眼角酸涩,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更想的却是大笑。笑她的人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笑她曾经以为甚至期待过的父母亲情不仅早已碎裂,甚至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奥利维亚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只负责将她孕育出来。她没有亲人,没有家庭,她来自于一片虚无。她甚至不敢想象曾经爷爷对她的关心究竟是慕家的使命使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驱动?
慕义手忙脚乱的解释在她看来更添虚假与恶心。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生过不应该的念头,但你相信我,我对这个孩子是真心期待。我会将她视为我们共同的孩子来爱。”
那个有着湛蓝眼睛的姑娘她的眼睛再也不闪亮了,她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已经高耸起来的小腹:“你的父亲要来英国了。”
“我会将一切解释给父亲听。我们会一起将这个孩子养大。一切都会过去。父亲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会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一样正常生活,这个孩子会成为上天赠予我们的礼物。”
她曾经不愿意去读取他人的心声,尤其对他。她一直认为即使不使用读心,他的心思她始终都知道。她最爱的便是东方的一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想抓住的,到底是那个执念,还是她。她轻轻吻了吻小腹,她从没想到她还有做母亲的机会,即使这个孩子不属于她。
这个孩子不属于任何人。
“我相信你。”她眼中一片平静,如同每一次坐在拉文克劳休息室中等着他到来的那个女孩,“你要做什么,便去做。”
奥利维亚离开了。在慕义不知道的时候。
她的幻术也已经十分厉害。
慕羽看着她在打人柳节疤下布下一个特定的幻阵。
拉文克劳的幽灵始终忧伤地看着她。她见过了太多的死亡。腹中的胎儿侵蚀了她的美貌,如若说从前她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个破碎不成样子的玩偶。她脸色枯黄,向来打理得很好的长发看上去也了无生机。
“我的孩子,今后一定会回到霍格沃茨。她有权知道一切,知道后的选择交给她自己。海莲娜,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去打人柳的节疤。”
那里埋葬了她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离开时仅仅只带上了那枚同心佩。玉佩仍然泛着温润的光泽,完好无缺。
“你真的不考虑回去?”伦敦的小巷中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奥利维亚的去路,他看了看她已经大起来的肚子,“在姑姑去世时爸爸想接你回去你拒绝了,现在就算你不考虑一下自己也总得考虑一下你的孩子。”
奥利维亚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抬头看他:“表哥,你什么也不知道。”
男人的音调骤然升高,惊起了屋顶上的一排鸽子:“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知道你和那个东方男人之间的事,也不关心你到底和邓布利多那群人搅合出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已经上了食死徒的清洗名单,随时都能一尸两命!爸爸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你操心,他是你的亲舅舅,我们都是你的血亲!你的丈夫,你的男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奥利维亚只是极为平静地看着他,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亮光和期待。
男人喘了一口气,发泄一般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们是布莱克那种家族吗?当年姑姑和那个麻瓜的婚事不被看好是为什么?是因为爸爸和爷爷都看出了那个麻瓜靠不住,福利家族的血脉诅咒又遗传到了姑姑身上,她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伴侣的背叛。你们都太倔了,理所当然认为家族抛弃了你们。爸爸这些年拼了命地想要找出破解诅咒的办法,他现在决定接你回去也冒了巨大风险。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
奥利维亚心如死灰的目光让男人越发气愤,他狠狠锤了一下砖墙,另一只手指着她的肚子:“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个男孩还好,如果是个女孩必定沾染诅咒。贝拉特里克斯那群人可不会仁慈地放过小孩。我只问你一句,你就一点不管孩子了吗?一个婴儿怎么活下来?”
他的话已经十分重了。
奥利维亚这时才勉强牵出一抹笑,只是这份笑容里满是苦涩:“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绝对不会沾染福利家族的诅咒。我也已经为孩子做出了安排,她的爷爷会将她带往东方抚养,远离伏地魔的势力范围。”
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狠狠哆嗦了一下,接着用如同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的堂妹:“奥利维亚,你醒醒,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还指望着他的家族能管这个孩子?”
“你走吧,”奥利维亚已经转身护住肚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她纤弱的身体实在让人胆战心惊,“不要管我了,我不想连累舅舅,不想连累整个福利家族。还有一件事你错了。”
眼泪一滴滴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玉佩上:“他从来没有抛弃我。是我….抛弃了他。这个孩子的爷爷,也一定会抚养她。”
背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你就跟你的母亲一模一样!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没有选择向凤凰社寻求庇护。这种时候每一位战士的血都是宝贵的,不值得浪费在一个即将消亡的生命上。
这是属于奥利维亚的倔强,在慕羽眼中是那么可笑荒唐。更为滑稽的是就连她都看懂了,慕义却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怎样辗转流浪,奥利维亚从不曾放开那枚玉佩。她挣扎着在狭小的公寓诞下了孩子。一个健康的女婴。邓布利多踏着晨曦第一缕光辉来到了这座肮脏狭小的公寓。年迈的校长静静坐在床边对着这个即将消逝的生命送别。
“先生…”她连说话都艰难了,“我只愿,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邓布利多轻轻抱起啼哭的婴儿:“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要给她取名吗?”
奥利维亚瓮动了几下嘴唇,慕羽发誓她一定是想说一个名字,最终却仍然放弃:“她的名字交给她的爷爷来取。他会照顾好她的。”
她轻轻喘着气,她在摸索着什么,她脸色突变,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对着这个婴儿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我这一生,终究什么都没有。”
原本要从地平线上喷涌而出的朝阳在此时被乌云遮档。厚重的黑云遮掩了湛蓝的天空,一双蓝色的眼睛也在这时永远地闭上了。
--------------------
第31章 高塔
所有的场景在那双眼睛闭上时溃散了。慕羽回过神,奥利维亚的虚影仍然站在打人柳下温柔地看着她。慕羽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始终都挂着笑容,最灿烂的笑容。
“我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亲情,所有的牵挂都是假的。
慕羽看着那道虚影:“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是一条生命。每个生命都有诞生的资格。我只愿你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但我也没有资格将我理解的平安喜乐强加给你。因此我在这里埋下了这段记忆,保留了我所知道的真相。你若想将其遗忘,只要你念出遗忘咒的咒语你的记忆便会被修改,奥利维亚会一直是你的母亲,慕义,不管他做了什么,依旧会是你的父亲。”
24/144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