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几十年的蛰伏,几十年的钻研,他们终于见到一些成效时,格林德沃,他们心中的信仰,无所不能的神明,已经变了。忏悔让他跌下了神坛。但他们却还可悲地死守着曾经的信仰。
他第一次平等地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最令人害怕最令人恐惧的黑巫师,他只剩下了一抹残魂,曾经追随他的人也一一随他远去。阿维德斯不需要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他只是想要追寻一个信仰。因此他必须反复掂量黑魔王能不能承载他的信仰。
“我会东山再起,比从前更加辉煌,更加强大。到时候你们看到的不会仅仅是欧洲的这一片土地。”
阿维德斯屏住了呼吸,他又看向了慕羽。慕羽正在拨弄着手里拎的小包,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慕羽略略低下头似乎在温和地抚摸着什么。她抬起头感应到阿维德斯的视线,对他露出了一个近乎于天真的笑容。
欧洲巫师对东方传承肖想了百年。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古文明遗迹保留有传承,但是这些古文明要么灭亡于大航海时代,要么如今已经退居山林难寻踪迹。只有东方,五千年的积累被昆仑学院牢牢握住。
巫师,尤其是苟延残喘的纯血家族,根本不能抵挡传承的诱惑,这是他们重现旧日荣光的唯一一条道路。
还有东方传承千年家族的底蕴,这个怪胎出身慕家,慕家明面上的继承人只剩她一人,她说得对,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他们要钱,越多越好。
即使掩饰得再好,汤姆里德尔还是捕捉到了阿维德斯一闪而过的贪婪,这样的贪婪取悦了他。他语调更加圆滑:“你想当真正的,凌驾于两个世界之上的贵族吗?在麻瓜眼中你们将是绝对的神灵,在普通巫师眼中你们便是绝对的权威。我一直是仁慈的,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十一年的时间我都等得,不差你这一时半刻。”
也许是十一年前的惨败,又或许是阿尔巴尼亚十一年的蛰伏让他更加地隐忍,更加地懂得筹谋。阿维德斯必须承认如果十一年前黑魔王能像如今这样,哪怕他画下的是一块大饼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大人的旧部追随。
仅仅靠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几十年的钻研已经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他们数十年的心血不能躺在挪威的地下被冰川腐蚀。
他可以略微尝试着走出第一步,一个试探。尤其是慕羽,直觉告诉她这个十三岁的少女至关重要,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和黑魔王之间近乎诡异的关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透明的晶石,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在看到晶石的第一眼,慕羽心跳就漏了一拍,她很好地掩饰住了震惊。
这是灵石。灵石不足以吸引慕羽的注意,毕竟九州修道者交易的通用货除了世俗的货币外便是灵石。灵石难得,但也不是那么稀奇。
但这块灵石上,附着着法脉精纯的力量。
一条庞大的,足以让十几个家族受惠的法脉在挪威冰雪覆盖的山峰中被挖掘出来了。
一颗极其有用的棋子。
“这就是在北部山脉中挖掘出来的,十分不同寻常的晶石。是我们的人发现的,我们不太想要让巫师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开采又需要大量人力时间。您知道,几乎挪威所有纯血家族都没有放弃过曾经的信仰。我们命令自家的家养小精灵来挖掘,有些人太急了,逼得太紧,于是出事了….先是几个纯血家庭的家养小精灵,再后来一些被解雇了的颠沛流离的家养小精灵也加入了进来。“
汤姆里德尔只是以一种十分怪异地,混杂着兴奋和些微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防备的目光凝视着慕羽。
慕羽面上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的确非比寻常,这是东方的灵石,有助于增强能力。”
她不相信阿维德斯对灵石的作用一无所知。甚至…他们可能早就物尽其用了。
还没等阿维德斯反应,慕羽直接问道:“家养小精灵的条件是什么?“
“他们想要在巫师界有一个位置,希望能有地方愿意正式雇用他们,一切劳动都必须得到薪水。“
“答应他们。“汤姆里德尔以他惯常高亢尖锐的声音命令道,”他们这样的生物也会有自己应该有的用处。“
慕羽拉了拉帽檐,遮挡住了隐晦的情绪:“家养小精灵不会有太多要求,”她将一枚金钥匙连着那根魔杖推了过去,“古灵阁435号金库,收好了。”
没人发现她的手轻微抖了抖,迟疑了好一会才将钥匙放开。这基本是她目前能支配的全部身家。奇怪的是这场疯狂的豪赌带来的并非恐惧。她使劲按了按胸口,似乎这样便能压抑住胸腔内沸腾的血。将钥匙交出时有什么破开了,那颗被拘禁已久布满尘埃的心、那颗裹挟着她真正灵魂的心正迫不及待打破囚牢腐朽的枷锁,雀跃奔向构想了无数次的远方。
阿维德斯当然看不见她的心,他只从闪闪发光的金色钥匙中窥见了自己的倒影,又在看见慕羽硬生生塞入他手中的魔杖时恢复了清醒。她既是在表明合作的态度,也是在委婉地警告。
她不会接受背叛。
“当然,毕竟他们的条件和灵石的价值比起来不值一提,这一笔金子不论多少也总能让我们缓过来。”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汤姆里德尔逼近了阿维德斯几步,欣赏着他混杂着恐惧,野心,甚至还有几分孤注一掷的表情。
阿维德斯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仍然保持着近乎谨慎的恭敬。然而两人都不是那么期待他的答案。汤姆里德尔意味深长地看了阿维德斯一眼,重新进入了慕羽手中的玉佩中。慕羽的这块玉佩是温养灵魂绝佳的材料。
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仍然高高悬挂在天空。
但是再悠长的白昼也终将走向尽头。紧随着不落太阳之后的,才是无法驱逐的黑暗。
慕羽将杯中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对着阿维德斯示意:“您总有一天会说出答案。”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来了咖啡厅,只留下阿维德斯看着她的身影久久静默无语。
随着天边逐渐燃烧而来的晚霞,阿维德斯褐色的眼睛中也有了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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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永昼夜
慕羽漫步在奥勒松黄昏的街头。阳光都在这里停滞了。在街道,在码头闲逛了一天的游人又如潮水一般涌向了街边灯火通明的大小酒吧。星星点点的灯火从一幢幢奇形怪状具有艺术气息的建筑物中流出,混合着不落的日光,为这个四面环水的小镇增添了更多的生机。
她住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不如说更像精致的民居。从酒店最顶层便能俯视穿过整个小镇的河流。这个时候酒店是寂静的,每个人都涌向了附近灯红酒绿的酒吧。
走过前台时她被叫住了:“慕小姐,您有两封信。”
两封?
她接过信后立刻扫了一眼信封,其中一封来自格林格拉斯,十分正常,这间酒店本就是她对外遮掩的地址,另一封则格外耐人寻味。
邓布利多。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在接过信一路朝着楼上走去时她的手都在发抖,邓布利多的确知道她在回九州前会前往北欧旅游,但根本不可能连她多久到的挪威住在哪里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最糟糕的,如果邓布利多知道她去过阿尔巴尼亚…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实,一阵寒风伴随着木头的吱呀声贯穿整条空荡的走廊。她第一次发现夏天竟然也那样寒冷。
不,她一路上都掩饰得很好,先从英国飞往芬兰,停留三天后才秘密混淆了一个身份从科索沃悄然入境,即使用魔法也难以追查她的行踪。
在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她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门的一瞬间,纳吉尼便从她手提的小包中探出了脑袋蜿蜒到了地上,不安地发出嘶嘶声。慕羽蹲下身抚摸着纳吉尼的头,安抚着它:“纳吉尼,我知道你闷坏了,安静一点。”
焦躁不安的纳吉尼在安抚下奇迹般平静了下来。她轻轻掰开纳吉尼的嘴露出它尖利的毒牙时纳吉尼也没有反抗。
原先这条蛇还不是这样,最多在命令下勉强不攻击她。自从那天起便越来越反常。
慕羽不太愿意一遍遍回想阿尔巴尼亚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身影。
她一手小心地握住毒牙,另一手拿着一只玻璃瓶,纳吉尼的毒牙渐渐分泌出毒液,一滴一滴滴入了她手中的瓶里。
她将瓶中的毒液缓缓倒在玉佩上,直到毒液被全部吸收才将玉佩重新栓到腰间,坐到窗边的扶手椅上仔细阅读起了这两封信。
格林格拉斯的信没什么特别的,无非表示似乎她提供的方法对阿斯托利亚好歹有了一丁点效果,希望两人间的合作能继续这么愉快下去。哪怕再极力克制,薄薄的信纸都快盛不下他的喜悦。
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信随意搁在一边,慕羽转而认真读起邓布利多的信。
这封信只有短短不到一页,不过是一些最寻常普通的问候语。她反反复复的阅读品味,找不出一丝言外之音。信,也仅仅是一封普通的信。
刚才还繁乱的心彻底平静了下去。
对于挪威之行她没有做过多遮掩,住在这家酒店也实实在在用的实名,邓布利多知道并不奇怪。
即使知道了她前往阿尔巴尼亚…又能如何呢?
慕羽提笔回信,一笔一画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
什么也说明不了。
当她放下笔小心翼翼封好信封时已经接近午夜。遮光玻璃牢牢挡住了灿烂依旧的阳光。这也是她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之一。她不喜欢挪威的夏天。
将紧随她来到浴室的纳吉尼直接丢了出去,慕羽沉浸在浴缸温热的带有薰衣草香气的水中,窗外便能将大半个奥勒松尽收眼底。
自从离开阿尔巴尼亚后每天她会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也只有思考,不停地筹谋才能淡忘阿尔巴尼亚雨林中那条消失得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生命。巫师不愿意使用不可饶恕咒,便是因为一旦使用,一个人的灵魂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说得好像她的灵魂还有救一样。在这之前,她手中已经有了一条人命,她也做过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再多一条或是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
她轻轻拍打着水面,水面溅出几滴水花落在不透光的玻璃上。
她不太担心阿维德斯会对灵石矿有什么企图。能在格林德沃失败后的几十年一直蛰伏在挪威,忍受着其他人的怀疑,鄙夷,始终戴着唯唯诺诺的面具,这会是怎样狂热的信仰。有这样狂热信仰的人,追寻的往往不是纯粹的利益。
越是狂热的信仰便越好。
等明日有确切的消息后,便是时候前往九州了。她有些想念明源山那郁郁葱葱的小庭院—她一直回避的,曾经的家。
尽管只是一座空壳,也总好过一无所有。
从浴室中走出时整个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厚重的窗帘和不透光的玻璃让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松软的床总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在躺下去的那一刻她触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纳吉尼。纳吉尼总是喜欢黏着她。她顺手将纳吉尼提起放在地板上。
“纳吉尼很喜欢你。”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根本不是从玉佩里面传出来的。她翻过身就对上了闪烁在黑暗中的红眸。
这可能是慕羽第一次尝到中了束缚咒是什么滋味。她感觉从头到脚都完全僵硬,连血液几乎也停止了流动。她想翻身,可是怎么也做不到,没有任何咒语的束缚,仅仅是单纯地做不到。她只能僵硬地将浴袍尽量向上拉了拉。她从没有和一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还是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
视觉上的削弱强化了其他方面的感知。他冰冷残缺的灵魂就和她面对面,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死亡枯槁的气息。她已经踏入了深渊,再也不能回头。只有死亡,黑暗,罪恶引诱着她走向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领域。慕羽已经习惯了靠近它们,她只有跟着它们一起走下去。
少女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薰衣草的味道再浓厚也抹不去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特有的檀香。这是他亲手在恶土折下的彼岸花,他一步步引导慕羽和他一起迈向深渊。他见过许多残酷,也摧毁过太多的美好,但美丽与残酷,天使与魔鬼的混合,又是什么样?
她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她能挂着无懈可击的面具和人畅谈理想,算计任何人,也能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静静坐在扶手椅上看书。她能疯狂的报复曾经欺负她的人,甚至在他的诱导下第一次终结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但是当她坐下来或者像现在这样静静躺着时,又恬静安然得仿佛手里从未沾染过一丝血腥。
他有些困惑,困惑于慕羽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因此他离得慕羽更近,就像执念所在的那个时空,只有汤姆里德尔能够如此靠近慕羽。
他不应该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过于好奇,消失在他手中无数的生命都在告诉他,这是致命的。但一股诡异的骄傲总是会在这时彻底支配他。
慕羽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头,不愿意看他的眼睛。
“羽,看着我。”慕羽从来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果然,慕羽没有抬头,她甚至说起了其他事:“纳吉尼毒液中的血咒能和独角兽血液的诅咒以毒攻毒,但这只是无奈之举。独角兽的诅咒会使你的灵魂修复变得一次比一次困难。”兴许是说起了其他事情,慕羽显得冷静了一些,她也找回了曾经的声音,她这时才抬头,“你不愿意告诉我其他的魂器在哪里。”
她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埋怨,没有愤怒,好像他灵魂的残缺与否与她毫无关系。
汤姆里德尔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薰衣草的香味在逐渐散去,清浅的檀香变得更加浓郁了。他苍白虚幻的手在黑暗中穿过了慕羽的脸颊,好像是错觉似地,他感到她一直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度。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在孤儿院….”他对这个词十分厌恶,“在一个岩洞里我教训了两个麻瓜。”
“卡罗纳海滩旁的一个岩洞。艾米和丹尼斯。”
她全部记得。
纳吉尼在地板上爬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慕羽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重新开始流动。
“汤姆,如果你不信任我,有很多关于契约的咒语和术法。”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这些。“那一丝热度在逐渐消散,他能触碰感受到的,又是一片冰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也许是他对自身的绝对自信,也或许是不愿意承认慕羽总能够轻易看穿他的事实。
少女的轻笑声让他恼怒,她说出的话加剧了这样的恼怒:“随你。反正你最完整的灵魂碎片已经和本体合并了。只是我不可能把你带到霍格沃茨,那一块魂玉再特殊也瞒不过邓布利多。就算你不被发现,纳吉尼怎么办?”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许多:“你想将我丢下?或者重新将我扔回阿尔巴尼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丝害怕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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