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想将手从自己父亲手中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没有这个力气。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唇边,每一个即将蹦出的字都在怂恿她必须再次劝告父亲。
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自己父亲殷切的目光,无力地说:“只要你想做,爸爸。”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力量相比于父亲来说是如此渺小。在霍格沃茨的四年时光更像是一场为她精心编织的童话,当她尚还沉浸于其中的时候,熟悉的父亲早已消失。
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父亲。那慕羽呢?那个让她感觉越来越复杂的朋友?
她是否在更早的时候就走出了童话?
“你和慕羽,”她擦了擦眼泪,最后一次质问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合作?”
在提到慕羽时艾伯特刹那间脸色阴沉得可怕,却立刻在女儿面前收敛,冷淡道:“没有。”
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家的又是怎么登上火车的。
“小迪,你还好吗?”
她原以为自己会渴望逃离已经变得陌生的父亲,回归这座温暖的城堡。然而当她真正走下特快列车从小径上远远望着这座巍峨的城堡时却又裹足不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阿斯托利亚。
难道直接告诉她,她们心目中伟大的父亲借着为她治病的幌子与虎谋皮满足私欲?
达芙妮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勉强对着问候她的沈栖桐笑笑,如果说好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个一向心思敏锐的朋友。
她们相处时间短暂,甚至达芙妮最初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然而就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她们之间却已经挖掘出了太多相似的地方。
同样出身古老的家族,面对不可抗拒的历史,甚至两人同样需要面对逐步变质的至亲。
“一起走走?”沈栖桐没有戳穿达芙妮笑容背后的脆弱,只是轻声发出了一个邀请。她火红的斗篷上染了一层薄霜,看来也在城堡前站了许久。
达芙妮无声地点点头,她们一起漫步在被覆上一层积雪的草坪上。一时间只剩下靴子踩在草坪上的咯吱声。
“不用遮掩,小迪,”在她们即将走到黑湖岸边时沈栖桐忽然轻柔地说,“我对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触发了什么一样,达芙妮一直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面对着辽阔的黑湖从小声低泣到逐渐放声大哭,好像要将所有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倾倒入湖水中。
“哭什么?”沈栖桐平静地递给她一张手帕,“不要哭。”
她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最令人安心的力量。达芙妮接过手帕,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大半张帕子,她这时才发现沈栖桐的眼眶也通红。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她也哭过。
两人不需要过多地询问便已经清楚她们大概拥有相似的遭遇。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达芙妮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喃喃自语。
“做出选择,”沈栖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知道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小迪。”
“你想让我,让我….”
忤逆父亲。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词。
“你至少还有妹妹,”沈栖桐闭上眼,她按在达芙妮肩上的力道好像沉了几分,“利亚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将她当小孩子。你越是将她当小孩,她成长得只会越迅速。你们都是彼此的依靠。而我….除了心中的道,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眼下唯一的路便是循着心中坚持的道走下去,站在从前家人的对立面战斗,无望地奢求着她的战斗能够延缓家人踏入陷阱的步伐。
“这需要足够的勇气。我是一个斯莱特林,不是格兰芬多,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这么多勇气。”
寒风将泪水风干,达芙妮的语气中全是迷茫和不确定。
“你爱利亚吗?爱你的父亲,爱你的家人吗?”沈栖桐问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多余的问题。
“当然。”达芙妮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这和你在哪一个学院又有什么关系?”沈栖桐接过达芙妮手中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拭最后残余的泪珠,“爱能给予人强大的力量。小迪,世界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剧变,如果再不做出选择,我们所爱的人最终都将泯灭在可怕的新秩序中。”
她凑近达芙妮对着她轻柔地耳语着什么。这样温和的语气却一点也没有安抚到达芙妮,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的爱,至始至终都是用来守护想守护的人,坚定自己的道义,而不是去侍奉一个虚无的形象,填补永远无法满足的沟壑,比如私欲,比如野心,比如权力,”沈栖桐总结道,“所以,小迪,仔细想想吧,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守住内心的信仰,也为所有我们爱的人守住内心最后一道光。我会一直期待你的答复。”
她紧紧握住了达芙妮颤抖的手。
“还有,好好和利亚谈谈,你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姐妹,彼此之间不需要以保护为由隐瞒什么。”
慕羽终于从达芙妮混乱零散的记忆中退出来。她看着陷入浅眠的达芙妮,或许连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在潜意识中她已然做出了选择。
“你做出了选择,了不起的选择,我敬重你,”她坐在床边梳理着达芙妮散乱的长发,目光却望向了窗外幽深的湖水,“为了爱….可惜你们所拥有的爱只能奉献给神灵、奉献给全新的秩序,崭新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时代。如果不能….”
她的动作越发轻柔,看着达芙妮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我还是很善良的,愿意成全你们的爱。爱因死亡而伟大,因停滞而不朽。我给予你们这个机会。”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达芙妮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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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前奏
刚走出没多远便在一楼楼梯拐角处看见两个人。
“金蛋的秘密必须去级长盥洗室的浴池解开,哈利。带着金蛋埋在水下一分钟你就能得到答案。”
“我不明白,沈小姐…”
听上去哈利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极为谨慎和不解。
慕羽微微挑了挑眉,见四周还没什么人便停在了死角处。还没等她想办法沈栖桐居然已经率先行动。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别这样客气,就叫我栖桐,”沈栖桐说得极为爽朗,“你也别多想,我只是在还你恩情。当时是你告诉我其他选手都已经知道第一个项目是斗龙,作为回报,也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金蛋的秘密。”
还没等哈利回应沈栖桐便直接转身离去,她完全将哈利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弟弟。慕羽也在这时从死角中出来,装作刚刚路过的样子。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沈栖桐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小羽…一整个假期都没怎么看见你。你….”
没事吧。她本来想问出这句话却又生生停住,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看自从慕羽出现后便像是僵在原地的哈利,低声说道:“下个周末我,小迪,还有利亚要在三把扫帚聚聚,你要一起来吗?”
这种时候,非年非节,她们有什么好聚的?
“当然。”虽这么想着,慕羽嘴上却回答得爽快。
她走过哈利身边时看见哈利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极为尴尬地开不了口。丽塔的报道也的确让这件事变得极其尴尬。
“你不需要介怀,哈利,”在她停下来站在哈利面前时四周的目光纷纷向两人聚拢,慕羽直接忽视了这些或掺杂着八卦或夹带着恶意的视线,“那篇报道全是无稽之谈,跳舞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只有丽塔斯基特这样的人才会逮着这种机会胡编乱造。”
她落落大方地拍了拍哈利的肩:“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当事人难受,困扰,你越是纠结便越是如了她的意。”
这种人运用得当也可以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世界上能带着脑子自己思考做出判断的人还是太少了。
哈利感觉连日以来的所有压力仿佛都被这么轻轻一拍彻底拂散。
“我们还是朋友,”慕羽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每个人都说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她却看到了更多东西。这双眼睛中还有着晶亮炽热的光芒,可惜这份光芒很快就要消失,“朋友之间无需客气。”
她忽视了一旁西奥多诺特的打量,再次对着哈利微微一笑后才走了过去。
用一切手段达成目的,对此她早已驾轻就熟。
刚进入黑魔法防御办公室她便因眼前的一幕抽了抽嘴角。小巴蒂克劳奇正悠闲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看半空中折射的影像。
影像中人潮攒动,大量的人举着各色标语不断向前行进。他们的内容只有一个。
重回主的怀抱,守望国家的理想。
他看得津津有味。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她带上门,先是倚在门后同他一起看了会后才不急不徐地将从达芙妮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他。
才说了几个字便只见得他一改刚才的悠闲之态,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直到全部说完他已然正襟危坐。
“格林格拉斯的胆子一直都不小,”从听到这个消息起他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放在穆迪这张脸上就更骇人了,“邓布利多对康奈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是只有我们盯着魔法部部长。”
格林格拉斯同邓布利多的行动看似没有联系,慕羽却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她没有急着发问,反而耐心等着他说下去。
那只蓝色魔眼一直以来对她便没什么威慑力。领教到这一点后小巴蒂便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故弄玄虚。他瞥了一眼桌上那张预言家日报,浮现出古怪扭曲的笑意:“你看见了,你的一些同学假期后没有选择回来。部里和威森加摩中已经有不少人提出基于如今情况,邓布利多如此亲近麻瓜,实在不适合担任霍格沃茨校长及威森加摩成员,魔法部应当对霍格沃茨教育进行干涉。都是政治手段,不算特别高明,但对魔法部那群酒囊饭袋来说全是妙计。几个月前艾伯特便兼任部长秘书…”
说到这慕羽便懂了他的意思:“邓布利多要将康奈利换下去,却从来没有提起艾伯特?”
一瞬间她总觉得小巴蒂克劳奇的眼神亮得吓人。
“从来没有!”
“当时用他女儿性命要挟他时我就从来没想过能长久捏住他的软肋,”她的视线停留在半空中已经暂停的画面上,“以至亲迫人是下乘手段。这样会带来憎恨,而憎恨给予人力量。更何况有时候血缘关系并不能抵挡无休无止的欲望和变化的利益。”
她略略垂下头,以此挡住了目光,让人一时辨不出情绪。
这样的晦暗稍纵即逝,等到在看时她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同他对视:“那你觉得,在美国谁最容易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勾结?”
明明他才是拥有魔眼的那个,然而无往不利的眼睛在这个女孩面前从来都是摆设。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眼睛不慌不忙道:“薇欧拉,克里斯汀,魔法国会其他人,乃至麻瓜,都有可能。这个时候任何猜测都是妄想,”他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你将这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实在让我惶恐…”
说着惶恐他却根本没有战战兢兢的样子。
慕羽直接笑出了声:“对他我不用多说,没有什么能瞒得了他,”简单一句后她便不再多提。她不喜欢将极为私密的东西给人看,能同小巴蒂克劳奇提上这么一句已经很不容易,“我也只是在通知你,将来你又多了一个任务。”
她转向了屋内悬浮的画面:“真有意思,”她一遍遍抚摸图像,“还没有放出任何风声,就连九州都还没成事,口中的主,神灵尚还没有影子,仅仅靠摄魂怪偶尔散布的绝望和除了激情外一无所有的演讲便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交付自己的信仰和头脑,将伊凡这样的人一路抬进了权力中心。”
“麻瓜从来愚蠢又盲目。”
她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评论,拂去那幅画面后专注地拨弄着不断鸣叫的窥镜:“明天丽塔斯基特的独家专访就要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发往每一个巫师家庭。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看看巫师和麻瓜谁更愚蠢一些?”
一听到她说打赌这个字眼后小巴蒂克劳奇便警惕地看着她,这个怪胎绝对没安好心。
他僵硬地转过头:“没有什么好赌的。”
不停作响的窥镜实在让人厌烦,慕羽懒懒将其拨开:“你越来越无趣了,”她无视小巴蒂克劳奇的神色,继续谈论起第二个项目,“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有一个盟友的好处,波特也许会骄傲到不愿意向朋友求助。但我仍然有无数种办法让格兰杰知道什么东西能帮助人在水下呼吸。”
“我们会不断演练流程。
“这些天我们已经将这一流程演练了无数遍,包括你做的那个东西,虽然没办法撑过一整晚,但几个小时已经足够了。”小巴蒂克劳奇转过身,那只被他安上去的魔眼因为激动而凸了出来,似乎慕羽的质疑让他格外生气。
这一点情绪在撞上慕羽那双黑色的眼眸时便荡然无存。她微微蹙眉,那双眼睛看上去极为真诚,看上去似乎有多么关心他似的。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孩大多数时候做出的关心都经过了精心伪装,他也仍然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她看重他的价值,以至于还愿意对他伪装。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得答应我,一旦发生意外,必须立刻撤退,不要做任何傻事,”她看了一眼被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抿了抿唇,“如果事情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不要试图回来收尾。毕竟自从你父亲跑出来后邓布利多已经在锁定怀疑对象了。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我们非常需要你…”
小巴蒂克劳奇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虽然我不认为能出什么意外,”这句话极为自信。这一次不会再有爱保护哈利,更没有人会挡在他面前为他牺牲,“那个赌约是认真的。”
她最后才补充了一句。
“那么你的筹码是什么?”
他的腔调不太对劲,慕羽却不愿意过多关心。
“没想好,”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干脆地回答,“谁说赌约一定要有一个筹码?”
那双蓝色的魔眼一直在她身上扫视,仿佛恨不得将她每一寸骨头都拆开来解读。
“谢谢。”这声谢他说得倒是尤为真心。
“丽塔斯基特是疯了吗?”即使是圣诞节三把扫帚也没有如此拥挤和吵闹,小小的酒吧挤满了人,而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捏着一份预言家日报。达芙妮将被她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放到桌上,仍然一脸难以置信,“她从来不敢在当事人还活着的时候出版传记,更何况还是….”
慕羽扫了一眼被达芙妮搁置在桌上的报纸。她们四人坐在三把扫帚的角落,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壁炉,实在是因为正中间已经完全没有位置。火焰跳跃了一下,映得报纸上的黑字更加闪亮。
邓布利多---终于真相大白。
标题下面是几行被加粗的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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