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越发艰难:“大错未铸成,一切尚可挽回。浪子回头金不换,不会有人苛责….”
“我从没有犯下需要忏悔的错误。“慕羽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平静地说。她甚至都没有任何迟疑便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朝光明回头的机会。
然而她走得太远了,自己更是不愿回头。
老人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她身上,他看她已经不像是在看故人之后,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敌人。他只不过是至今都没有切实确凿的证据,也不愿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否则慕羽相信他一定会立刻动手。
“我在昆仑隐忍几十年,暗中保护每一个弟子,寻找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拼命维护希望的火种,”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平静如死水的语气下是隐忍着的极致的怒火,“你恐怕很难明白这 种感受。看着自己拼命保护的人一个个死去,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都保不住。为大计着想还不能表现出多余的哀悼。在黑暗中孤身奋斗,目之所及无数同伴倒下,你却不得不背负他们的希望继续前进,你理解不了这样的痛苦。”
我的痛苦和你一样,甚至更加深沉。慕羽无声接了一句。
“你….”他一甩袖,原本想说好自为之,但最终只是说,“自己保重吧。”
他直接大步离开,然而矫健的步伐也不能掩盖雪地中那道萧索的身影。
慕羽坐在了公共庭院冰凉的长椅上,没有施加防雪防湿咒,连保暖咒都没有施加,任由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身上。
她连寒意都感觉不到几分了。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纳吉尼冰冷的躯体。她环住肩,似乎这样便能回味方才那片刻的拥抱以及昨晚唇间的触感。
那个拥抱太短暂了,以至于连回忆都尤为困难。
“你是想冻死自己吗?”不知道坐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将她拉回现实。她回过神来时小巴蒂克劳奇正杵着拐杖用那双魔眼直勾勾看着她,“我倒是很高兴你这样做。”
“我正要找你,” 慕羽扫落掉肩头已经堆积的雪花,在小巴蒂克劳奇面前她完美地收敛了翻涌的思绪,“我们该商量第二个项目了。”
小巴蒂克劳奇扬了扬下巴,杵着拐杖率先走在了前面:“跟我来。”
他们没有去黑魔法防御办公室,相反他们从城堡后面绕出去直达禁林边缘,那里有一条穿过一小片树林的羊肠小道,小道一直蜿蜒至黑湖边缘。
如今这里和城堡里的其他地方一样安静,四下无人。
“他们总会试图用一些大道理来说服你,“还没等慕羽开口小巴蒂克劳奇突然说,“我父亲也一样。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武器。你无法理解便不要强迫自己继续去思考。”
在提到他父亲时他仍然带着满腔的仇恨,好像提到他一句便是莫大的折磨一样。
慕羽没有接话,沉默地走在这条道路上,直到两人已经走入茂密的树林后她才说:“第二个项目是什么?”
小巴蒂克劳奇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他又选择了原谅?就那么放过那个可耻的叛徒?”
“他从来不会放过叛徒,只是想让他死得更凄惨一些,”慕羽低声说出了那几步险棋,“他容忍的限度很低。”
在树梢上堆积的雪花又落在了她肩头。
“第二个项目是从黑湖下救人,”小巴蒂克劳奇加快了步伐,然而拖着那只腿实在有些滑稽,“作为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教师,他们邀请我在黑湖底下提前设定障碍,欣克庞克,河童….”
“比赛时勇士长久地迷失在一片水域中再正常不过,”慕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霍格沃茨的禁制在比赛时会短暂放开,到时只需在水下布置一个传送阵….”
“那也得先让波特知道怎么在水下呼吸,”他提到这里时十分不耐烦,“鳃囊草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他的那个朋友,纳威隆巴顿,对于草药学十分精通,只要波特愿意开口询问….”
“我会先想办法让他弄清那枚金蛋中的秘密,”慕羽感觉此时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她和小巴蒂克劳奇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眼看就快要走出这片树林了她才以几乎难以让人听清的声音说,“谢谢。”
小巴蒂克劳奇直接忽视了她最后的话。
“你对他很忠诚,”慕羽也没想过他的回应。从黑湖而来的冷风此时吹过树林,带起一片鬼哭狼嚎,“但狂热的忠诚过了头,在他面前便成了自作聪明。”
即使他明白慕羽此时说这样的话是在表达谢意,但他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一个比他小上许多的人提点他:“你怎么会明白…”
他就不应该顺口去安慰她,这个怪胎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然而他还没说完慕羽却一把拉住了他:“有人来了。”
风声带来远处的低语,还有灌木丛被人推倒在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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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犹豫
“邓布利多,我要见邓布利多,我做了一件蠢事….”慕羽回忆了许久才记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而对于小巴蒂克劳奇来说这道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
他们彼此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巴蒂克劳奇竟然突破了夺魂咒和阵法的限制进入了霍格沃茨。
“虫尾巴…”小巴蒂克劳奇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慕羽继续拉住他,树丛后继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起来,克劳奇先生,我带你去见邓布利多。”这是哈利在说话。
“告诉,告诉邓布利多,给他提个醒,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黑魔王…”
慕羽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所幸巴蒂克劳奇的状况极为糟糕,听上去他似乎正死死拉住哈利不愿意放手,嘴里一直重复着颠三倒四的话:“是的,我的儿子通过了十二项OWLS考试,成绩十分优秀,谢谢你,我为他骄傲。好了,请把安道尔魔法部长的那份备忘录给我…”
从黑湖吹来的寒风凉意越发刺骨。他们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以至于她看不见巴蒂克劳奇的正脸,这样更加糟糕。他每一句看似疯癫毫无逻辑的话都在挑动着她竭力封存起来的记忆和温情。
曾经也有人为她骄傲,对她给予了莫大的希望,也对她心存莫大的愧疚。然而还没等一切真正挑明,她的过去已经如同烟雾般消散。昔日明源山上那抹不灭的夕阳逐渐萎缩成了一根隐藏在心口上不尖锐却再也拔不出来的刺。
一旁的小巴蒂克劳奇冷静得像是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你在这里陪他,我知道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在哪里。”听上去似乎哈利在吩咐另外一个人。
“他看上去似乎疯了,你最好快点。”回答他的人带着浓浓的保加利亚口音。
是德姆斯特朗的那个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
慕羽拉着小巴蒂克劳奇往树林更深处靠了靠。她看见哈利钻出树丛匆匆像城堡飞奔而去,他才刚走红色的昏迷咒便悄无声息地击中了一直忙于应付巴蒂克劳奇的克鲁姆。
然而当慕羽走到还在对着一棵树喋喋不休地巴蒂克劳奇身边时魔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巴蒂克劳奇比第一场比赛时看上去更加憔悴和消瘦。他胡子拉碴,长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散乱的白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理清洗了。
他此刻正对着那棵树眉飞色舞,再憔悴的脸色也掩饰不住骄傲:“没错,我的儿子OWLS得了十二个O,他是我的骄傲。啊,我希望他今后能进入魔法部供职,当然,我不会偏袒他。但以他的能力不出三年就能升迁,不出五年便能当上一个司的司长,到时我也该退休了….”
微弱的绿光从魔杖顶端散发而出击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巴蒂克劳奇,然而理应致命的绿光却仅仅只让他踉跄了一下。
两张同样苍老的面容在慕羽的记忆中不断交替闪烁,她知道咒语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却无论怎样也不能再次念出同样的咒语。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消融进冻得僵硬的泥土中。她不应该对过去再有留恋,不管是明源山下那座墓碑抑或是山上的小楼,甚至是奥利维亚诞下她的那栋肮脏窄小的公寓楼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幻象。
她再次举起了魔杖。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耀眼的绿光只闪烁了几秒巴蒂克劳奇便仰面倒在了地上,他的尸体上很快升腾出了浓烈的火焰。
慕羽看都没看小巴蒂克劳奇一眼,她静默地等着噼啪燃烧的火焰将那具尸体燃烧殆尽后才迅速挥动魔杖掩盖可能的痕迹。小巴蒂克劳奇却突然破天荒地抓住了她的衣领,那只魔眼以一个极其夸张地角度凸了出来:“不可饶恕咒的基本原则是你要真心实意狠下心带来伤害。这一点还要我教你?”
“他逃出来是一个变数。我先回去,你不能走,等邓布利多来了之后你要假装也正巧到的样子,并且提出由你去搜寻失踪的克劳奇。等处理好后来八楼的那间屋子。”慕羽轻轻拉开他的手,她甚至都没有因为他的鲁莽而生气,更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地想出措施。
就连她脸上残余的泪痕在这时都已经完全干涸了。
小巴蒂克劳奇也发现他失态了。他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退后了几步:“不用你来告诉我这些。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最好将它丢掉。”
慕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警告一样平和地说:“待会见。”
转身离去时她不用想也知道身后的小巴蒂克劳奇必然极其恼怒。
来时的路必然已经不能走,她选择直接穿过这片位于禁林边缘的小树林,再沿着黑湖湖岸走上几分钟便是那株再熟悉不过的打人柳,绕过打人柳穿过草坪便能从一楼走廊另一端回到学校。
走出树林后少了树木的遮挡寒风更加凛冽,吹得脸颊生疼。寒风再一次提醒了她刚才顺着脸颊滑落的温热。黑湖岸边比树林中更加寒冷。慕羽蹲下身掬了一捧湖水浇在本就被风吹得僵硬的脸上,在沁入骨肉的湖水的刺激下她似乎才彻底从所谓的幻象中清醒。
失败的咒语、滑落的泪水更像是一场虚伪的作秀。她爬上打人柳所在的陡坡,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几个人影快步走在方才的小道上。即使相距甚远,邓布利多花白的胡子仍旧格外引人注目。
善良从未被她拥有过。
她顺着结了霜的草坪向城堡走去,在经过打人柳旁边时柳树光秃的枝条狠狠抽动了几下,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她已经绕到了城堡的另一侧,早已看不见那几道人影。圣诞假期期间的门厅安静得可怕。
直到走到门厅的大理石台阶前慕羽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等她进一步动作心口便传来一阵灼痛。
她在当时那个阵法上做过手脚,私下与沈仪建立了联系。如非万不得已沈仪也不会冒险用这样的方式通知她。
他们又想干什么,还偏偏是这个时候。慕羽左手抚在门厅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向里面走去。
“这么冷还出去?”
当正要穿过门厅向楼梯走去时一个人忽然叫住了她。她这才发现西奥多正坐在门厅的走廊上,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慕羽都不敢保证他是不是亲眼看见她沿着打人柳绕到这一侧。
就算被看见了也没关系。西奥多诺特从来不会多嘴,她更是可以编造无数个恰当的理由。
邓布利多已经怀疑上了她,只要一天没有彻底找出切实的证据,这份怀疑于她而言都形同鸡肋。
“出去散散心,”她表现得像是圣诞节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似的,“假期还有几天,你不和他们去霍格莫德?”
她总是这样,既不会对人远上一分也不会再近一分。从她断然拒绝邀请后西奥多诺特便明白这一段从未挑明的朦胧情感还未开始便已然结束。绝对的理智和隐隐的直觉都在提醒着他不应再去执着。但是….
“图书馆比霍格莫德更吸引我一些。”西奥多扬了扬手中那本厚重的魔药制作。
她客气地与他继续寒暄了一句:“我看过这本书,只不过一直没时间看完,那么假期后见,西奥多。”
“你确定要继续向上走吗?”西奥多诺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慕羽又朝大理石壁上靠了靠,扫了他一眼,仿佛仅仅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不然呢?”
她向着楼梯而去,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向八楼,期间几次差点从楼梯的缝隙中摔下去。她艰难地靠在那面空白的墙壁上,几乎是跌进有求必应屋中的。
“堂兄带人研究出了武器原理。不日九州便能自行建立生产线,再不需要供给。”沈仪仅仅向她捎了那么一句话。
直到确认沈仪再无话可说之后她绷紧的身躯才略微放松了下来,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撑了下巴近距离观赏沈仪的恭敬虔诚,“武器并不重要,被谁握在手里才最是关键。”
沈仪将头低得更低,摆出更近谦卑恭谨的姿态:“堂兄一意孤行,却不知万事瞒不过神的眼睛。”
“你很清楚这一点。”慕羽这话说得不明不白,还不等沈仪细品便直接掐断了连接。
小巴蒂克劳奇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她看也不看他:“我正想找阿维德斯。”
如此一说他便意识到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需要我回避?”
慕羽此时半靠在沙发上,手中的双面镜里已经能隐隐看见阿维德斯的脸,她冲克劳奇摆了摆手后才对镜子说:“挪威近年来研究效果斐然,尤其在某一领域的研究方面。我倒有件事要咨询斯万斯达特先生,有关消解咒。”
阿维德斯额角瞬间渗出汗水,即使再三表明了诚意,他却照样恐惧,毕竟这个怪胎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
“那么紧张干什么,一个小问题而已,”反倒是慕羽先笑了,“消解咒,只能消解挪威的武器吗?”
阿维德斯聪明地没有思考她的意图,既然她如此问,那便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只要原理相似,都可适用。”
另一边沉默了下去,她不说话时是没人敢说话的。周遭空气层层叠叠犹如沾了水的棉花般将人裹挟住不得呼吸,直到她再一次开口时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还不如不说。
“从今以后逐渐减少对九州的供应,也不必给他们选好的了,既然他们都能自给自足了我又何必去做那个好人。”
她说得极其平静,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其中隐藏的怒火。
阿维德斯才落下去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要知道当时可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所有的技术都是他们几十年来的心血,却这么轻易地被九州破解了。
“慕小姐….”他正斟酌着怎么说,“东方不缺灵石,那只是最基本的原理,他们破解起来也很容易,但更高端的技术仍旧被我们握在手中,一时半会…”
“我知道你的意思,”慕羽仍旧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却让阿维德斯更加难受。他宁可她暴躁一些,“我不担心他们研究出更多的东西。至于挪威,我只需要保证得到法脉的每个人都能忠实而有效地保证一切正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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