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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作者:假面的盛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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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是没有宵禁的。
  进了顺天门,门里和门外俨然两个世界。
  门外,混乱方歇,到处凌乱不堪,气氛紧张。
  门里,各处夜市酒楼勾栏瓦舍依旧灯火璀璨,隐隐能听见丝竹乐声,街上可见行人流连。
  马蹄声清脆,回荡在静谧的御街之上。
  元贞见马车走得如此之慢,早就明悟在心,见那人又一次骑着马经过车窗前,她撩起车帘子,对外面道:“有话就说,不用转来转去。”
  杨长这么大,何曾碰见过这种场面?
  他桀骜惯了,与人低头的回数便很少,莫说与个女子低头。
  赔不是?怎么赔?
  他不会。
  可想着权简循循善诱,想着大晚上拖着病躯还要进宫的义父,他又很纠结。
  见他不言,元贞倒说上了。
  “方才说我是个麻烦时,怎么没想到有今时?”
  这女人!
  事到临头,杨反而放开了。
  他嗤笑一声,驱马来到车窗前。
  “公主何必如此说,怎么说杨某对公主也有救命之恩,若非杨某援手,公主今晚怕是要遭难。”
  元贞也不甘示弱笑了一声,道:“那杨将军又怎知我不是被你牵连了?杨将军入京后领的第一个差事,怕就是金明池开池期间戍卫吧。这才几日?先是被人坑得撞破宫闱阴私,今晚又出了这等事。将军又怎知不是因为自己平时为人太差,得罪了太多人,所以才有这接二连三的绊子。”
  杨沉默,半响后自嘲:“公主倒是清楚杨某私事。”
  “非是我了解将军私事,实在是将军为人太过高调,屡次三番撞到我面前来,若非如此,我一皇宫深苑中的女子,如何能知晓这些?”
  这话实在太狠了,也是元贞首次当面挑明了此前杨妄言之事。
  杨本想反驳,听完后却哑了声。
  确实,本就是他冒犯在先,虽是被人曲解讹传,又是酒后之言,但有些话确实出自他之口。
  她能不记恨说他乃功臣,不管此言真情假意,但她之后又替他在御前解围是真,此女胸怀诚如权简所言堪称大度。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疏忽,其实也不算疏忽,他是迁怒了,想让她吃个教训,浑然忘了自己是男儿身,不该跟个女子计较。
  怨是早就积下的,这些年来西军是如何被各路监军文官卡脖子,还历历在目。各种刁难就不说了,期间因为他们不懂领兵却胡乱指挥死了多少兄弟袍泽。
  好不容易攻下西狄,按理说是大喜事一件,谁知同袍将领们纷纷接到调令,各奔东西,往日拧成一股绳的西军一朝尽散。
  义父忧心忡忡,却不得不领命入京。
  及至来到上京后,那些文官们各种高高在上,立功的武将却各种受制,乃至一些其他的所见所闻,都致使他心中的憎恶感不断攀升。
  他困兽犹斗,他毫无作为。
  西北的鹰就该在高原上肆意翱翔,而不是被困在这看似繁华的鸟笼子里,成日里与人谋算争斗。
  所以他不自觉便把一腔怨气宣泄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她不过一女子,哪怕身为公主,平时吃穿用度奢侈了些,也是上赐,根由并不在她,却被他迁怒。
  “此前妄言虽是为人曲解讹传,但事情起源确实因我,是杨某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能原谅。”
  元贞眨了眨眼,这是低头了?
  “但公主生为皇女,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公主不知低调,被那妓子效仿,以至引来混乱,今晚之事虽无法全部归咎于公主,但多少也与你有些干系,还望公主日后谨言慎行。”
  好嘛好嘛,本来听了前半段,元贞还蛮高兴的,心想此人也并非那般蛮横目中无人。
  哪知话说到一半,就变味儿了。
  什么叫她该谨言慎行?
  可细细一想,那名妓效仿她的装扮,以至于引来人群骚动,确实好像与她有一些关系。
  两双眼睛,你看我,我瞪你,皆不肯服输。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说话声,却是已到了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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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听说车里坐着元贞公主,守宫门的侍卫上前确认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核查了众人腰牌,给予放行。
  马车继续往前走,走进第二层宫门时,遇到了一群人。
  是几个内侍。
  为首的是个蓝衣内侍,后面跟着几个灰衣小内侍。
  “是马押班。”绾鸢探头看了回来对元贞说。
  马安福三十多岁,长相斯文,身形瘦长。来到车前,他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方说道:“金明池发生混乱,又走水烧了半条街,听人说公主今晚也去了夜市,圣上实在放心不下,便使了小的去看看情况。”
  元贞在绾鸢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同时,心思急转――
  宫里人说话从来是能说一句,绝不说多说第二句,但凡说出的话皆有含义。
  听人说?
  听谁说的?
  正如她方才所言,那杨是个倒霉的,今天晚上的事明显又是有人给他使绊子,不然也不至于事情刚发生,就被捅到宫里来了。
  之前那权简只说送她回宫,不提送她回琼林苑,元贞便心有所感,知道对方是打着求她帮忙解围的主意。
  不提今晚之事到底怪谁,爹爹能知晓她今晚也去了夜市,说明有人特意在他面前提到她。
  既如此,那名妓效仿她之事必然瞒不住,显然她也被牵扯进来了,就是不知牵扯到何种程度。
  “都这么晚了,这事竟也惊动了父皇?”她不提自己,只问谁把已经下匙的宫门叩开。
  马安福显然听懂了,恭敬道:“吕相公、陈相公、王相公、刘中书等几位相公都来了,还有数位御史和谏议大夫。对了,权少保也来了。”
  说到这句时,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杨。
  好嘛,执政的相公们且不提,谏议大夫她实在太熟悉了。
  “去福宁殿。”
  .
  元贞坐上肩辇,其他人随行在一侧,很快就到了福宁殿。
  此时的福宁殿,一改往日这个时候的寂静,殿内一片灯火通明,殿外每隔一段路就站了两名内侍。
  还未进殿,就听得里面传来的振振有词。
  “……公主身为皇女,不知谨言慎行,处事高调,惹来妓子效仿,以至于人群轰动,发生踩踏……”
  这些话有些耳熟了。
  元贞侧首,和看过来的杨对了个眼神。
  “秦台谏,你先停停,难道现在不该是追究为何发生会这等事,发生此事时负责巡守的禁军在哪儿,怎么总抓着一个妓子说事?”
  “难道此事与元贞公主无关?不是因为公主处事高调,何至于引来妓子效仿,酿出这场祸事?臣早劝谏过圣上,皇女当谨言慎行,恪守女德……”
  “你们……”
  马安福垂首走进去,打断了里面的说话声。
  元贞紧随其后。
  “爹爹!”
  “圆圆!”
  穿着深蓝色常服裸着发髻的宣仁帝,显然是被人突然请过来的。见到元贞,他明显松了口气,招手道:“快,过来给朕看看,可是伤到了哪儿?”
  元贞走到近前,径自半垂着脸,也不说话。
  宣仁帝看女儿――
  虽披着披风,但难掩狼狈之色,发髻乱了,脚下的鞋也不对,一看就是民间之物。再看看手,上面还有些脏污和蹭伤。
  “还有哪儿伤着了?”
  “女儿无事,幸亏当时遇见了杨将军……”
  宣仁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内侍搬来一张椅子,见元贞坐下后,方转头看向下方。
  元贞的目光也随着他一同看向下方。
  年纪老迈但八面玲珑的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高逸,尚书左丞王长旭,尚书右丞陈志业,中书舍人刘承载,三司之度支司副使宋纶,以及枢密院使李觉,副使权中青。
  还有若干她并不认识的官员,但看他们的站位,应是言官。
  除过言官,在场这些人俱是大昊的执政官,说是朝廷梁柱也不为过。他们或是淡定自若,或是冷眼旁观,但无一例外都是从容有度,自带稳重气场。
  这是大昊文官一贯的气质。
  场中除过杨,只有两人是武官。
  一个便是权中青,他一张黝黑四方脸,浓眉虎目,相貌威严,眉心有深深的川字纹。身形高大粗壮,却因为有些瘦,有些瘦骨嶙峋之感,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势。
  另一人便是步军司副都指挥使褚修永,三衙除殿前司,另外两衙非战时不设长官,副都指挥使便是最高长官。
  只是此人并不与权中青或杨站在一处,也不与文官站在一起,独立在一侧,容易让人忽视。
  方才在殿外,元贞只听得殿中言官争吵不休,其他人倒不见说话,那这些相公们是来干什么的?
  来福宁殿一路上,元贞都在想这事,现在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
  “秦爱卿方才那话,朕听着不太顺耳,都知道民间百姓喜欢效仿宫里以及那些官员勋贵之家,难道就因为百姓喜欢效仿,所有人便闭门不出,不能穿衣不能配饰?”
  姓秦的谏议大夫忙说:“臣并非此意……”
  宣仁帝打断他:“天灾人祸本非人愿,不想想如何善后安抚受伤百姓,反倒在此追究是谁之责。是元贞之责?她不过在皇家筵宴上戴了件首饰,她怎知那妓子会效仿?还是那杨之责?”
  他指向杨。
  “事发之时他在当场,也是尽力救援百姓,还救下了元贞。诸位相公、栋梁、爱卿们,大晚上的叩开宫门,不议朝事,倒在此为了点小事各种争执,你们让朕说些什么才好?”
  宣仁帝说得甚是痛心疾首,惊得一众大臣哪敢再言,皆是一鞠到底。
  “圣上勿要动怒……”
  “圣上顾念龙体……”
  这时,一旁的元贞也掩面抽泣起来:“爹爹,女儿差点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不知当时那情形实在太吓人,莫名其妙那灯架便塌了,人群仿佛疯了似的,又是惊叫又是乱挤……”
  她哭得声音极小,又挺直了脊背佯装坚强,显然是在夜市受了惊,回来又憷了这些夜半叩开宫门没事找事的大臣们。
  宣仁帝心中怒火蹭蹭往上冒,温声安抚她:“别害怕,我让刘俭先送你回去,再宣了御医来瞧瞧,你喝了安神汤,先睡上一觉。”
  元贞擦了擦眼泪,乖巧地站了起来,任刘俭扶着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还是不让刘都知送了,留他在爹爹身边服侍吧,女儿自己回去便是。”
  显然她是顾忌此处还有这么多大臣,怕有用上刘俭的时候。
  女儿无故受惊,又被人当面申斥,却还如此体贴细心,宣仁帝感慨之余,看下面的人更是不耐。
  待元贞下去后,他蹙眉挥手道:“诸位爱卿方才在此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所以然。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诸位爱卿都先回去吧,善后之事交给步军司和上京府衙便是。”
  圣上这般态度,一众大臣只能行礼后告退。
  .
  杨闷声与义父一同往外走。
  出了福宁殿,瞧见不远处廊庑下站着一个人,正好这时权中青正在与其他人寒暄,他往后撤了两步,绕开众人视线走了过去。
  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
  走出一段,见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元贞停住脚步,转身冷笑道:“杨将军,你可真是好本事!”
  琼林苑那只知她去了夜市,却不知当时场面,所以不可能知道那名妓效仿之事。
  宫里能这么快知道,那谏议大夫申斥得仿佛亲眼所见,显然有在场之人告诉他其中细节。
  那么是谁说的?
  设下此局的人不会提,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设计一个杨,明摆着拉她下水,父皇为了袒护她,必然也会对杨‘失职’视而不见,拉她下水等于这一番白设计了。
  那又是谁?
  拉她下水,且对己有好处?
  只有权家!
  权中青为了给义子脱责,因不知权杨二人在另一头求她出面说情的事情,于是便准备了个言官拉她下水,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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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道幽深,隔着十几步才立着一座照明的石灯,却因为夜已经深了,里头的灯油大概将要燃尽,显得并没有那么明亮。
  朦胧的夜色下,她整个人灼如芙蕖,美目中含着锋芒。
  这是杨第一次见元贞公主如此锋芒毕现的模样,哪怕他之前数次无状,她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嗔怒。
  不像此时,颇有一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锋利感。
  可方才她又为何在圣前帮他说话?
  明明心中质疑是他这边拉她下水。
  ……
  不远处,希筠撑着灯笼,眼睛不错地盯着那边看。又小声问绾鸢:“你说公主跟杨将军在说什么,竟把我们都支开了。”
  绾鸢先是沉默,又说:“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
  “你这是心虚了?”
  杨默了默,说:“不管公主相信与否,此事并非我义父所为。”
  “我没有明说,将军又怎知我在说什么,如此解释莫怕是在掩耳盗铃?”元贞讽道。
  “公主能想到的,杨某自然也能想到,”杨说得很郑重,难得收敛了眉间的讥诮,显得很真诚,“但不管公主信不信,此事并非我义父所为。”
  “你入宫后,并未与权少保有任何交流,又怎知非他所为,将军就算妄言也要动动脑子。”
  杨一窒,不禁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我问了,义父说不是他。”
  顾忌有他人在场,他与义父确实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并不代表不能有其他交流。出福宁殿时,他就用眼神询问过了,当时他义父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是父子多年来的默契,一时用言语却是说不清。
  “怕是有公主的对头得知此事,想借机生事,却未曾想阴错阳差反而帮我解了围。”杨猜测道。
  元贞不置可否。
  她确实有许多对头不假,可她的对头不可能会如此清楚当时状况。
  即使假设对方或者有对方仆从在场,可当时发生那样的乱子,一时脱身不得哪能这么快就回去报信?
  还能这么快就准备了一个谏议大夫,就为了对付她?
  一阵寒风拂过,吹得两人袍摆翻飞不止。
  春日里的夜,还是有些冷的。
  杨想了想,又说:“不管怎样,此事因我而起,杨某回去后定会详查,是时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告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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