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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作者:假面的盛宴【完结】
  他那么嫌弃她,却还是没忍心撵她走。
  那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可上京居,大不易,上京这样繁华的地方,似乎与他们这样的人无关。
  宜哥哥所托之人,终究是有违他所托,他没能进入太学,两人身上的银钱也越用越少,只能从客栈搬出来,租了个很小的房子,暂时落脚。
  她也曾劝他,不如就回去吧。
  他却说,他既然出来的,就一定不会回去,他一定会进入太学,一定会做上大官。
  后来呢?
  后来他们的钱渐渐用尽了,宜哥哥的事情依旧没有头绪,当时她已经对上京很熟悉了,他们所住的地方附近有几家勾栏,一次她去菜市买菜,偶遇了香云楼的老鸨宋妈妈。
  宋妈妈说她长这么好看,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方,真是可惜。
  是的,他们当时所住的地方是整个上京最糟的地方,不光房子小环境差,附近充斥着无数勾栏瓦肆,车脚牙行,地痞无赖也多。
  她就被地痞纠缠过,还是宋妈妈帮她解的围。
  其实她也不想的,但她知道她只能这么做,只有她这么做,才能为二人挣出一条出路。
  她和香云楼签了两年的契,在里面做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他得知这件事后,脸色难看得吓人,拉着她去香云楼要解契。
  可这时宋妈妈的脸色却变了,说已经签下的契不可能作废,契书上也写明若是反悔,便要按价赔钱。
  他们没钱赔,也横不过香云楼,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她把他撵走,坚持留在了香云楼。
  是的,都是她坚持的。
  然后呢?
  然后日子渐渐好过了,她虽知书,却没有什么技艺,宋妈妈找人教她艺时,她挨过骂也挨过打,可她却从未对他吐露过一字,只说香云楼很好。
  后来呢?
  他终于进了太学,越来越好了……
  再后来呢?
  如烟,不,柳从凝不愿再回忆了。
  她已经明白了谢成宜的意思。
  ……
  白芷满是悲悯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色从恍惚到渐渐蹙紧了眉心,到最后的一片沉寂。
  “娘子……”
  柳从凝笑了一声,声如蚊吟:“白芷啊,别学我。”
  “娘子……”
  到了此时,她还顾忌着那个人,怕惹来狱卒注意。
  “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娘子……”
  “你走。”
  柳从凝背过身去,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捏着那枚玉环。
  白芷只能收拾了东西,放进竹篮,她还想说点什么,一时却无从说起,这时狱卒走了过来,她忙拎起竹篮猛地扭头走了。
  .
  天上下起雨来。
  上京已经多日未雨了,这场雨倒是极大。
  白芷拎着竹篮一路往回走。
  雨越来越大,渐渐路上的行人都没了,只她一人还走着。
  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白芷抬头去看,竟是高忠。
  “高叔……”
  “事情办好了?”
  “我已经把东西交给娘子了。”
  高忠点了点头,似看出白芷面上的恍惚,他想了想,低声道:“不要可怜她。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可怜人,我只知道当年我遭受大难,是郎君救了我。你也一样,也是郎君救回来的,你和我只为郎君尽忠,只为郎君办事。”
  白芷的表情分外苦涩,却也只是垂着头,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还是先回翠烟阁。”
  白芷点点头。
  之后高忠递给她一把伞,就驾着车离开了。
  于外人来看,不过是有人不忍这女子淋雨,送了她一把伞而已。
  .
  下午,消息传来了。
  “如烟死了。”
  杨诧异抬头:“她死了,怎么死的?”
  权简去了一旁坐下:“是自缢,等审刑院的人发现时,人已经死了。她是用内衫结成的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栅栏上的。”
  权简没去看,但张猛去看了,死相极惨。
  须知,若不是存了必死之心,常人是无法把绳索绑在木栅栏上把自己吊死的。
  杨砸了茶杯。
  “我明明已经……”安排了天罗地网。
  可真是天罗地网吗?
  审刑院从来跟他们不是一条心,内里他们根本无法插手,所以只能杨出面一再敲打详议官,摆出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并搬出元贞,就是为了让审刑院不敢搞小动作。
  进不了审刑院里面,外面他确实安排人盯着,一旦谢成宜出现在此地,就会拿他个正着。
  可有什么用呢?
  审刑院根本没动手,是如烟自己要死的,你能拦得住外面人下手,能拦得住人家自己寻死?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上午她婢女去了一趟……”
  “那就把她的婢女拿来!”
  “没有用。”权简叹了口气,“此女并非谢成宜软肋,他只会坐着看戏,随便你处置。他既然留下这个漏洞,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这个漏洞。”
  其实杨何尝不知没有用,只是气怒之下难以自制。
  “其实你昨天说谢成宜冲着元贞公主去的,却未能成事,我便知晓结局快要来了。”
  只是没想到谢成宜会这么狠,下手这么快,而那如烟又如此痴情,根本没给他们回旋的余地。
  “此事到此为止吧。”权简有些无力道。
  也只能到此为止。
  “那不行,我得去审刑院闹一场。”杨扯着冷笑道。
  .
  就在杨在审刑院大闹一场,以至于杨准这个知院官实在无法,只能进宫告状时,宫里这边有关元贞落水之事,也落下帷幕。
  那内侍死了,查过他本人,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异常。
  事发当时确实是他当值,本是在广成殿服侍,跟着吴皇后及一众宫妃们来到升仙台,也是为了在一旁服侍之故。
  至于他为何会往元贞的方向去,又为何突然摔了一跤,谁也不知道。
  事情似乎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只有福宁殿的人知晓,圣上发了多大的怒。
  福宁殿里杖毙了好几个内侍,据说是因御前失仪。
  因为此事不大也不小,次日朝堂上还有言官劝谏,说圣上乃仁君,当以仁治国,大概意思就是内侍不过是御前失仪,怎么就把人打死了,圣上你实在太不对了。
  只有刘俭马福安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因为这几日宣仁帝盛怒,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而元贞这边,她只在金华殿养了三日,就再度去了尚书内省。
  她的理由是她已经没事了,还剩些许内伤,御医说这个急不来,得慢慢养,可她实在闲不住。
  虞夫人来藏书阁探望了她。
  这次没让元贞烹茶,而是蕙娘在一旁烹茶。
  “公主,你可明白了其中的艰难险阻?”
  作者有话说:
  哈,不要嫌弃谢成宜如烟占了戏份哈,谢成宜是渣但也是个挺复杂的人,后续他还有点戏份,算是个配配配角吧。
第42章 你输在轻敌,输在瞧不上她
  元贞的脸还有些苍白, 明明是盛夏,却穿了几层衣裳,捧着茶盏的玉手白到让人觉得顷刻就会消失, 一丝血色都无。
  “明白。”
  怎会不明白。
  之前因那梦, 元贞到底隔着一层, 料想尚书内省并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万万没想到其中竟如此险恶。
  有一股力量在针对尚书内省, 所以梦里虞夫人才会一直不敢荣养,而等她死后尚书内省树倒猢狲散。
  如今见她来到尚书内省,也许对方看出她想做什么了,也许并没有看出,但显然不想看见出现她这个变数,所以设了个局, 想将她赶出尚书内省。
  “那公主可会怕?”
  怕?什么比国破家亡,沦为敌人禁脔更让人怕?
  对方使了如此迂回的手段, 不就是因为不愿正面与她对上?既如此, 说明形势还没有严峻到让她不能力敌的程度。
  “为何要怕那些蝇营狗苟之辈, 若好人都被这些人驱离,那天下岂非没有好人容身之地?”
  虞夫人笑道:“看来公主是明白其中的险恶。”
  元贞垂首喝着茶:“只是我不懂,为何入内内侍省竟如此仇视尚书内省?只是因尚书内省有代帝批阅之权?”
  之所以会元贞会直接点名入内内侍省, 而非内侍省, 是因为她对内侍省还算有些了解。
  幼时不懂,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内侍,没什么区别, 等长大后才知晓内侍与内侍之间也有不同。
  入内内侍省的门槛高, 需是幼年入宫, 并在内书堂读书成绩极其优异, 才能被选入入内内侍班。而那些读书成绩不够优异的,抑或毫无天赋者,则被归回内侍班,留作服侍人之用。
  而从这时起,内侍就被区别开了。
  虞夫人垂目,掩下目中复杂之色。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徐徐才道:“入内内侍省脱胎于内侍省,却又凌驾在内侍省之上,其本身不过是历代官家培养出来,用来帮衬自己的人手。”
  既是帮衬,自然不限于皇宫,不免和朝臣有些交流,时间久了,内外通联,互通有无,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秘事。
  官员看待内侍如同皇帝鹰犬,可有时候为了升官,不免也会有求到内侍的时候。
  毕竟若论和皇帝亲近,怕是连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们,都比不上这些成日服侍在皇帝身边的人。
  而于内侍而言,既然是帮圣上办事,自然少不得和官员打交道,你态度太过强硬,就会遭来官员抵制。
  轻则事情办不成,重则官员群起逼到圣前,指不定会被弃车保帅。
  由此可见,便能想象出这双方相处时的暧昧。
  而入内内侍省看不惯尚书内省是由来已久,也是膨胀后的敌视,总觉得对方分了自己的权,只是互为掣肘,谁也拿谁没办法。
  谁也没想到会出个虞夫人,当年在宣仁帝临朝听政之事上出了大力气,因此深受皇帝信任。
  而宣仁帝为了收权,也是为了对付朝中太皇太后的遗臣,以及那些总喜欢抱团的文官,又捧出个裴鹏海。
  这裴鹏海早年出身内书堂,也是才智过人,才能一路做到内东头供奉官,又转为外官。
  一开始,他是真心实意为圣上办事,可他待在宫外的时间太久了,接触的官员也太多,渐渐就开始有些变了。
  也许这些变化早就有迹可循,反正这些年来他屡建奇功,一路从一小小的宣抚使升至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兼殿前司都指挥使,掌三衙,封荣国公、开府仪同三司。
  而多年荣宠,也致使他专权跋扈,自然看虞夫人不顺眼,尤其虞夫人曾数次进言,坏了他不少好事。
  总之双方仇怨是早就注定的。
  好不容易等到虞夫人身体不中用了,终于能铲除尚书内省这个心腹大患,哪怕裴鹏海不出手,入内内侍省的那些人也会出手。
  却未曾想突然冒出个元贞公主,当了拦路虎,自然想把她撵走。
  这也就是元贞,随便换个人,怕是命早就没了。
  毕竟这皇宫之中,皇帝皇后皇子公主,看似是主人,实则人数寥寥无几,而最多的恰恰是这些平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内侍们。
  “此事并不一定是裴鹏海干的,但对于他们此举,怕是裴鹏海也乐见其成。”虞夫人说。
  一旦尚书内省被除掉,其代批权必然会被入内内侍省收入囊中,所以这也是权利之争。
  听完后,元贞徐徐吐出一口气。
  此前她虽有些许了解,到底不够透彻,此番通过虞夫人的话,她才算真真正正看清入内内侍省与尚书内省的关系,及其中利害之处。
  “此人手握兵权,深受圣上倚重,公主若想入主尚书内省,此人及入内内侍省便是最大的障碍。所以老身再问公主一句,你怕了吗?”
  “为何要怕?”
  元贞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但双目晶亮。
  “说白了,他们的权力来自父皇。这一次我任凭他们设计,全然不还手,我就不信父皇看不出此举背后的深意?就如夫人所言,他们久居高位,自视甚高,瞧轻了其他人,也浑然忘了自身根本。”
  像这一回,他们就瞧轻了元贞,原以为一个公主,哪怕再受宠,也不过刀俎下的鱼肉,只能随他们摆弄。
  却未曾想元贞因杨提醒,提前就堪透阴谋,知晓他们不敢要自己的性命,索性就听之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整件事于宣仁帝,他又会怎么看?
  他只会看到,他本是还在犹豫如何处置女儿的‘任性妄为’,这是父女俩私事,却因为某些人手伸得太长,设计人竟设计到他面前来了。
  尤其被设计的,还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早先对内侍之间、内侍与群臣之间,私底下的那些苟且,他碍于大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手都伸到他面前来了。
  于父亲身份来说,此番行举不能容忍。
  于帝王身份来说,此番行举更不能容忍!
  说到底,内侍的权力全来自于帝王。
  再说难听些,他们不过是皇帝养的一群狗,以前这些狗背地里偷吃点骨头,和别家狗眉来眼去,这都是小事,只要能办事,可以不计较。
  如今竟然反咬上主人了。
  这是什么?
  这是欺天!是倒反天罡!
  所以当对方使出这么个昏招,元贞就知晓自己进尚书内省的事,在父皇那儿是稳了。
  虞夫人笑了起来。
  这是这阵子以来,她笑得最轻松肆意的一次。
  突然觉得当初挑了这位公主,并非不得已下的为之,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她碍于身份,哪怕入内内侍省欺于门前,也说不得做不得什么。而这位公主不一样,论私,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论公,她还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
  仅凭这层关系,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与之相反,入内内侍省却是各种被掣肘,一个不慎就会被反制。怕是这会儿裴鹏海正在大骂入内内侍省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
  .
  不出虞夫人所料,此时裴鹏海确实很生气。
  捅出篓子了,现在想到他了,早干什么去了?!
  裴鹏海五十出头的年纪,虽为阉人,但生得身材粗壮高大,面相威严正气,随便穿一身常服出去,若不指明他是个阉人,恐怕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个无根之人。
  这些年他早已不在宫里居住了,甚至连都都知那个位置,也只是挂个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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