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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反应，落在旁人的眼里，便是向来冷静自持、风轻云淡的摄政王殿下脸上终于有了能够让人看得明白的情绪。
更别说，就在他身边，无比了解他的凤夕若。
百里鸿渊，在害怕。
可她又无法再多说什么，就如百里鹤鸣，也如宸妃娘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百里鸿渊也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我们就回澜沧院。”凤夕若微微一笑，“我给你沏你最爱的茶。”
不一样的是，不管百里鸿渊选择什么，在这条道路上，她都会同他一起走下去。
第282章 终于还是没有绷住
百里鹤鸣走到门口时，步子微微一顿，眉头紧锁。
秋水院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子药的味道，像是那前来索命的无常，怎么都挥之不去。
“宸妃如何？”他问。
没有百里鸿渊在侧，帝王依旧是帝王。
十四怔了一下，“不知。”
他方才都在自家主子身边待着，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状况。
但很快，十四又道，“进去便知。”
说罢，便要绕过百里鹤鸣，看那架势仿若还真是为了他那句话，打算先去打探一番。
百里鹤鸣福至心灵，赶忙唤住他，“不必了。”
他也不过是问上一句，平复几分心绪罢了，他人都到了这里，自己还不知道进去看吗？
十四听到他的命令，也没有多言，步子顿住便立在了一旁，拱手相送。
许是早已经知晓百里鹤鸣会来，之前安排伺候宸妃的下人都被安排出去了，偌大的房间透着一股说不尽的冷清。
初冬的暖阳抵不住料峭，更无法给人带来千金难求的暖意。
百里鹤鸣推开门进去，“吱呀”一声，仿若打破了岁月的缝隙。
宸妃身着一身白衣，半靠在床榻上，刚刚恢复意识的病人，再如何坚强都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虚弱。
听到动静后，她靠着枕头缓缓地转过头去。
百里鹤鸣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惊呼出声，“凝儿，你的脸……”
失明的双目，让她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她想这个时候的百里鹤鸣，脸色应该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张布满了丑陋疤痕皱褶的脸上已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楚凝还是努力让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好久不见。”
百里鹤鸣喉咙滚了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着实太过震惊，在他的记忆里，他爱的楚凝，肤如凝脂，面若桃李，腮若飞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非声音和语气还一如当年，他如何还能够认出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怪乎百里鹤鸣震惊，那天夜里他虽然得知了楚凝没死的消息，但那个时候的楚凝被凤夕若抱在怀里，长及地面的青丝更是将脸面尽数遮掩。
以至于无人发现，曾经倾国倾城的美人宸妃，在那暗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
“吓到了吗？”没有听到对面的回答，宸妃嘴角的笑容浅淡了几分。
“怎会如此，到底是谁？”百里鹤鸣声音颤抖，鼓起勇气，再一次一步一步地朝床榻上的人走去。
“是谁？”楚凝似回忆了一下，“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呀。”
能够把她弄成这样，会把她弄成这样的，除了秦佛定，又还会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凝儿……我真的不知道。”百里鹤鸣深吸一口气，上前想要握住楚凝的手。
只失去了视觉的人，听力却比常人明显灵敏几分，不等百里鹤鸣靠近，她便将放在外面的手缩回了被子里。
电光石火之间，百里鹤鸣只看到那只手枯瘦如柴……
“陛下不若坐远些，免得污了你的眼。”声音也在此刻突然沉冷。
百里鹤鸣身体抖了抖，眼神充满了悲凉，“凝儿，你……便是如此看我的吗？”
面对一国之君，若是旁人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早就胆战心惊地跪地求饶。
可楚凝却反而笑了。
她此刻的声音，更是难得的清亮，每一个字都说得分外清晰：“陛下，楚凝这辈子都在以色侍人，也就只有这点自信了。”
百里鹤鸣神色微顿，“你，你不要这么说。”
“本就是事实，有何说不得呢。”楚凝叹了一声，似是在回忆，又似在感慨，“当年若非这张脸，我不会入陛下的府，也不会入先帝的后宫。怪只怪我自己，没有早些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早点明白，便不会去渴求所谓的真心，便不会失望，更不会发生那一桩又一桩的悲剧。
楚凝说得如此直白，百里鹤鸣又怎会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但他知道，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倘若不是这张脸，便不会有她被设计入宫，也不会受尽万般宠爱，一度被封为宸妃，更不会因为生下了百里鸿渊而对先帝心怀愧疚……
她到底，还是在怪他。
“凝儿，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百里鹤鸣声音苦涩，那天夜里之后，他再一次向秦佛定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这才发现自己以为的背叛，其实也是被人设计。
“是秦佛定，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特意设计你与先帝……”
“够了。”不等百里鹤鸣说完，楚凝便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先帝？！”
先帝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她们这些人寡廉鲜耻，肮脏透了。
说到最后，楚凝似是太过于激动，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百里鹤鸣脸色微变，试图拥住楚凝的身体，只不等他靠近，一把尖锐的匕首突然插入他的胸口！
百里鹤鸣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那一点一点晕染开的绯红……
“凝儿，你……”百里鹤鸣不可置信，声音嘶哑。
“我们一起下去赔罪吧。”楚凝像是完成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空洞的眼神都像是带上了几分光亮，“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手中再度发力，刀尖再度深入，皮开肉绽的声音宛若催命的乐章……
百里鹤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一把握住刀尖，似想阻止它的再度深入，却又在最后一刻，似是释然，缓缓松开了口。
“凝儿，死在你的手里，你就不会忘记我了吧？”他甚至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抬起胳膊试图抚摸上眼前人的脸颊。
听到这句话的楚凝，似突然大梦初醒，神色惶然地松了手，身体猛地往后缩去，慌乱地摇头，“不，不不……”
第283章 杀人
十四听到里面的动静，冲进去时，已是迟了一步。
只见百里鹤鸣倒在血泊里，四周已经溢了大片的红，胸口处直直地插着一把匕首，已不知是否还有呼吸。
宸妃则像一个孩子，蜷缩在床帏最深处，身体瑟瑟发抖，一边摇头，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
向来没有一丝表情的十四，脸色也第一次多了几分惶然，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飞身朝澜沧院方向而去。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只走了一半的路程，便看到匆匆赶来的百里鸿渊。
“主子。”十四顿住步子，恭敬行礼。
百里鸿渊瞳孔微微一缩，语气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你为何没有守着？”
他语气虽然还是平静，但熟悉他的人，却分明可以感受到里面的惊涛骇浪。
十四咬牙，顶住压力，“主子，您去看看罢。”
这种事情，已不是他可以处理的了。
百里鸿渊闻言，瞳孔再度一缩，速度明显又比方才快了几分，只是他刚刚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望向身后。
凤夕若脚步也在加快，看到男人停下了的步子，“我在的，你先去就是，我会跟上。”
她知道百里鸿渊停下是想陪自己一起，可若非万分紧急之事，十四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而且方才在澜沧院，百里鸿渊的反应分明代表着……
哪怕是再深的血海深仇，可到底他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脉，某些幂幂之中的联系与感知，是怎么样都无法割舍的。
百里鸿渊眼里闪过一抹感激，朝凤夕若点了点头后，再度加快了步伐。
十四还站在原地，望着百里鸿渊远去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凤夕若眉头一挑，堪堪叫住他，“你去哪里？”
十四：“领死。”
凤夕若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十四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属下坏了主子的事。”
凤夕若了然点头：“宸妃娘娘杀了陛下？”
她问得坦白，也问得直接，更像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以至于十四都有刹那间的愣怔。
好在十四还知道自己万不能质疑眼前之人，轻轻点了点头，“是。”
“这不是你的错。”想起自己今早去探望宸妃时，对方和自己说的话，凤夕若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十四猛地抬起头，眼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他沉默许久，语气到底多了苦涩：“此事……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他跟在百里鸿渊身边不是一朝一夕，虽冷言冷语，但却并非对这波云诡谲的朝堂没有半点感知。
凤夕若自是知晓十四的意思的，毕竟一国之君死在摄政王府邸，哪怕是再有让位的圣旨，那也是有嘴都说不清。
“他知道的。”凤夕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百里鸿渊这个人，看似狂妄，实则心细如发，在将百里鹤鸣放进府里，他便不可能不做好这个打算。
若说有什么让他想不到的，那便是出手之人，会是宸妃吧？
想到这儿，凤夕若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再看到旁边一心赴死的十四，“你再自怨自艾也是无用，与其舍了这条命，不如一同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十四猛地抬起头来，“属下还有用武之地？”
凤夕若想起十七这两天时不时在自己耳边念叨他们三个的定位，眼里闪过一抹古怪，“你这句话说出来，让十六和十七如何活？”
这三人第一都没有了用武之地，这另外两个成啥了？
凤夕若这句话刚刚说完，听到秋水院动静后打算前来帮忙，却在看到自家王妃和十四嘀嘀咕咕，于是乎藏在一旁听墙角的十六：“……”
该说不说，王妃安慰人挺有一招的。
可是，为嘛是他躺枪啊？！
十四反应机警，一听到动静后，脸色立马肃然起来，“谁在后面？！”
被捉了一个现行的十六嘴角一抽，举着手出来了，“是我。”
他担心但凡自己晚出来一步，都会被十四当成刺客给弄死。
只眼下，真的很尴尬啊……
想到这儿，十六轻轻咳嗽一声，“王妃娘娘，我真的不是有意听墙角的。”
凤夕若：“……”
尼玛，他到底听了多少？
后知后觉，她才觉得自己当初举的那个例子似乎并不妥当。
两个人心里各有心思，都沉浸在兀自的情绪里，以至于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尴尬。
但到底还是十六反应迅速，接上凤夕若方才的话，转头就对上了十四，“我觉得王妃说得对，你这条命要是这样就没了，那才是亏了。再说，王爷还没有让你死呢，你敢私自死了？”
说完，十六又想，这要是私自死了，主子怕是要让人将这不省心的家伙往乱葬岗一丢。
既然这样，那便代表着他妈找了大半夜的风水宝地的墓穴是用不上了，他要不要努努力，在这之前问问那墓穴的具体位置在何处？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便宜旁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啊……
十四看着十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得比陀螺还快，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莫要以为不知道你在琢磨什么，收起你的花花肠子。”
说罢，十四又转头看向凤夕若，“多谢王妃宽慰，属下明白了，属下会等王爷处理好一切后，再听凭发落。”
言下之意，之后死不死不知道，反正现在是不死了。
凤夕若看着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该说不说，她其实有点好奇，向来面瘫的十四为何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她绝对要将此事问个清楚。
毕竟比起她那些“宽慰”，她更觉得这人是被十六方才的一番话给唬住了。
只是……什么叫“主子不让你死，你敢私自死了”啊？
这尼玛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她那个世界的霸总发言，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就有了吗？
不过这若是要写进话本里，是不是该称之为“摄政王式发言”？
第284章 真相
凤夕若带着二人回到秋水院时，许箫声和林弦意也同步赶了过来。
但二人只略微朝里面望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头。
“别看了，都已经死透了。”许箫声转头对凤夕若道。
这冲天的血腥味，就算是扎在身体别的部位，也是只会有一个下场。
更别说这宸妃眼睛瞎归瞎，但那匕首扎的……嚯，正中心脏。
而且，她对自己也是丝毫不留后手啊。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结局，但真切地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凤夕若心里还是难免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并非是她对百里鹤鸣有怜悯，而是……
望着那道站在屋里的身影，凤夕若绕过众人，缓缓地走了过去。
从第一次见到百里鸿渊时，凤夕若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脊背很是挺拔，哪怕当时的他坐在轮椅上。
眼下，依旧如此。
但凤夕若却可以看到，那藏在背脊下，最深处的无助与孤独。
“百里鸿渊。”伸手拉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凤夕若正要说什么，却发现男人目光正对着床榻的位置怔怔出神，脸上的神色更是淡漠且疏离。
凤夕若心里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瞳孔猛地一缩。
床榻里面，宸妃手中还握着一支金色的簪子，脖颈处涌出一股黑红色的血液，不知何时已染红了大片锦被。
只她那如同褶皱般，布满疤痕的脸上，却很是安详。
宸妃竟然也……
后知后觉，凤夕若才想起许箫声方才说那句话时，那带着十分悲悯的眼神。
原来她所谓的“都”，不仅仅是指的时间，还指的房间里面的人。
转身拥住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凤夕若伸手覆上那双仿若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睛，“百里鸿渊，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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