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椅上,皇后刚拉家常,乐得合不拢嘴。
转眼又苦臭着脸,紧拧眉头,“长孙宫里传来喜讯,道二皇子宫里有了这一辈里,头一个子嗣。”
“这般快。”
林惊雨想起方才见到的长孙瑶,分明还骄纵跋扈的样子,况且她嫁入二皇子宫中才一日,便这么快有喜了?
“是二皇子宫中一个奴婢,今早刚抬成侧妃,这头子终究还是落在二皇子宫中。”
皇后叹气, “不过还好,终究是个庶的。”
皇后看向贪吃的萧珠,轻咳一声,“阿珠,你先退下,素素也是,本宫与三皇子妃有事商议。”
萧珠不情愿起身,抱着还未吃完的糕点欠了欠身。
皇后望着自家女儿随性的样子,从小宠惯,礼数也行得散漫。
不同于林缘君,她有礼欠身,像是个本该生在宫里的人。
见此,她欣慰点了点头。
望着皇后的神情,林惊雨猜到什么,她端坐在席位,待众人走后,皇后朝她招了招手。
“妉妉,过来,姑母有话同你讲。”
林惊雨乖巧走过去,由皇后握住。
“娘娘但说无妨,臣妾皆听着。”
皇后望着她的神色道:“你觉得,林缘君,素素如何。”
“是个诗情画意,温柔贴心的女子。”
“如此便好,林氏荣华不比从前,若二皇子登基,长孙氏定会愈加打压林氏,为了林家,姑母有意将素素纳进三皇子宫中,为侧妃。”
女子沉默,宫中皆传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琴瑟和鸣,夫妻情深,难以中间再横一个人。
她以为她会拒绝,那又如何,就算她把林缘君放到萧沂枕边,林惊雨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想着威逼利诱,忽然林惊雨道。
“为了林氏,臣妾该大度,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殿下情深意切,许一生一世一双人,难以相劝。”
见林惊雨如此乖巧大度,心系林家,“我知你与沂儿夫妻情深,你放心,待素素产下皇嗣后,虽由她养着,但人始终过继在你的名下,你才是她的生母,往后那孩子也只会奉你为皇后,为太后。”
“妾身不敢。”
“有什么不敢,只是沂儿那,得由你劝着些了。”
“娘娘放心,为了林家,妾身定当劝殿下。”
皇后欣慰道:“你这孩子,有心了。”
林惊雨走出坤宁宫后,萧珠连忙凑上来。
“阿珠还未走?”
“那是,等着八卦呢,嫂嫂,母后到底与你讲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林惊雨面无表情道:“就是想让你三哥纳了林缘君。”
“什么?那个女人?”萧珠急道:“把她放进来,不得破坏皇嫂皇兄的感情。”
林惊雨对此不为所动,她默不作声,萧珠又问。
“皇嫂现在是不是很失落。”
林惊雨点头,“嗯,是有点失落。”
但,无所谓。
帝王谁没个后宫三千佳丽,在这皇宫,谈情显得未免有些可笑,她只要位子,只要中宫权利。
情情爱爱,随便抢。
可若谁抢了她的王权富贵,她就杀了谁。
她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萧珠,笑了笑,“记得告诉全皇宫的人,我很失落,但本皇子妃很大度。”
她非要皇后欠了她。
念着她,记着她。
让她知道,林家,谁才是那个中宫最佳人选。
林琼玉不是,林缘君更不是。
只有她林惊雨,才够得上那个位子。
*
墨竹轩,林惊雨悠哉喝着茶。
门忽然被狠狠推开,萧沂脸色青黑走来,“林惊雨,听说你很大度地给本殿纳了个妾。”
“消息传得这般快呀。”林惊雨放下茶,“不过,是皇后塞的,妾身不过是大度接受罢了。”
萧沂无可奈何道:“你大可与皇后讲我不愿,届时本殿再出面搪塞过去就成。”
林惊雨点头,“讲了。”
萧沂脸色稍微缓和,“然后呢。”
“妾身说,可以帮皇后劝殿下。”
她一字一句贤惠,萧沂脸色愈发黑沉,“林惊雨,你真是好样的,大启贤惠第一人啊。”
她怕萧沂是嫌丑了,于是劝慰,“诶,殿下还未瞧过那林缘君呢,生的小家碧玉,性格温柔体贴,说来还与妾身有几分相似。”
萧沂嗤笑,“那当真是个祸害。”
“反正妾身可怜兮兮地和皇后做了场交易,往后她生的孩子都过继在我的名下。”
“你不怕她往后连同她的孩子把你斗死,到时候我不在了,你在我坟前哭得撕心裂肺,我也只会笑话你。”
“那便去母留子呗。”她轻描淡写,“若崽子养不熟,便也杀了。”
萧沂皱眉,“林惊雨,你当真是个毒妇。”
“殿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妾身,我便是毒妇。”
“不过殿下放心,若她不来招惹我,我不仅不害她,还会保护她,内务府送来东西,也挑着好的给她。”
“二皇子宫中生得头子,皇室向来重视子嗣,若我们宫中迟迟无子,是会被打压嚼舌根的,有了孩子,我们便是如虎添翼。”
“就算日后你我死了,我也会派人暗中把她平安送出宫外,银钱仆人皆不会少着,保她与孩子一生衣食无忧,平安无恙。”
她续续说着,苦口婆心,贤良淑德,连林惊雨自己都觉得周到。
男人迟迟不回声,林惊雨当他把她的话当耳旁风,转头还要劝他。
他站在五步之外,眉不悦微蹙,语气平静。
“那我便与你生一个,自己的,你也放心。”
萧沂大步走来,将她捞起,林惊雨手中的茶水洒了一片,他端详着她那张勾人心魄的脸。
“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会好看。”
林惊雨使劲推他,“殿下忘了自己说的话了吗?”
萧沂握住她乱晃的手,“放心,本殿登帝位,不需要子嗣。”
第52章 第 52 章
萧沂低头去吻她的唇, 可现在不是迷情乱意的时候。
林惊雨抬手,胡乱去推眼前的人,谁料下手重了。
啪的一声, 萧沂停下,林惊雨也缓过神来,他脸上红掌印渐渐浮现。
紧接着是血痕, 她指甲深深划了几道, 萧沂抬手抹了一把, 瞥了眼指腹上的鲜血。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转眼却轻轻笑出声,凝望着她, 摇了摇头。
“林惊雨, 你真好样的。”
林惊雨才缓过神便又呆愣住,她方才扇了他一巴掌,还破了他的相。
她不畏惧他动怒, 只是不解他为何笑, 莫不是打傻了。
萧沂握住她腰身的手松开。
“纳吧, 既然吾妻如此大度, 我这个做夫君的总不能驳了你的心意。”
萧沂颔首, 像是在赞同她,但他的神情绝非是赞同。
自一巴掌之后,二人持续冷战,同床分了两条被子, 吃饭只吃了两口饭, 一个饱了, 一个没胃口。
两人几日来说的话大抵都是,“哦。”
“好。”
“没跟你讲话。”
“木二, 告诉三皇子妃……”
“探枝,告诉三皇子……”
以及,“太后叫我们一道过去。”
萧沂道:“哦。”
“在太后面前,你我还是得演一下。”
“哦。”
冷着战,还要互演琴瑟和鸣,林惊雨也觉得变扭。
林惊雨走进慈宁宫,与萧沂一道参拜。
太后注意到萧沂脸上的红痕,掌印已散,但划痕还在。
太后问,“这是怎么了。”
萧沂道:“回皇祖母,被猫抓的。”
“这样啊。”太后还要再问,又被林惊雨转移话题,拉了些家常。
出了慈宁宫,二人走在宫道上,沉默无言。
远远走来一道身影,细腰如柳,女子一身青衣如初春,清新脱俗,盈盈笑意带有江南女子的柔软。
来人正是林缘君,恰逢今日,林惊雨也着一身青衣,款式也极其相似。
她没有避过二人,径直走来,她看见林惊雨欣喜笑了笑,“看着眼熟,心想会不会是姐姐,走近一看,还真是,能与姐姐在此见面,真巧。”
林惊雨回之一笑颔首,“确实巧。”
皇后叫她多与林缘君接触,她望向林缘君身后的婢女,怀里抱着一把琴。
林惊雨问,“不知妹妹抱着琴去哪。”
她身后的婢女答:“回三皇子妃,太后娘娘听闻我家小姐琴弹得好,特地叫我们小姐前去。”
林缘君转头斥责道:“月潭,我与三皇子妃讲话,不得插嘴。”
林缘君转头,目光移至林惊雨身旁的萧沂,她茫然愣了片刻,而后连忙欠身行礼。
“想必应是三皇子殿下吧,臣女参见三皇子殿下。”
她恭敬有礼。
“免礼。”萧沂望向眼前的女子,她一点也不畏惧皇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沂皱眉,“你是谁?”
“回殿下,臣女是三皇子妃的堂妹。”她又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臣女的名字叫林缘君。”
“嗯。”萧沂漫不经心颔首,“是个诗情画意的好名字。”
林缘君一笑,“谢殿下夸奖。”
“只是这首诗,本殿记得是用来吊念亡妻,林小姐将此用在身上未免不太妥当,往后还是少用的好。”
林缘君笑僵了片刻,转尔扬得更深,“多谢殿下提醒,臣女听殿下的,往后定谨记殿下的话。”
“本殿随口所说,若林小姐实在喜欢,本殿也拦不了。”萧沂望向正午刺眼的光,“太阳大了,三皇子妃,我们该回去了。”
他握住林惊雨的手臂,拽着她走。
林缘君欠身,“臣女恭送三皇子殿下。”
擦肩而过走至拐角,林惊雨瞥了眼身后青色的背影。
“殿下觉得,我与她相似吗?”
“不像。”他漫不经心道:“假的始终是假的。”
林惊雨一愣,“殿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说,你一番用心,别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惊雨一笑,“气了半天,原来殿下是因担心我。”
他缓缓开口,“没有,我只期待你满盘皆输,求饶的模样。”
*
夜里二人又是几口就饱,半夜林惊雨饿得实在受不住,去小厨房搜刮出夜里还剩的鸡腿。
正要张嘴大吃时,门吱呀一开,月光扑进,萧沂走进厨房。
二人面面相觑,林惊雨问,“殿下也是来偷吃的?”
“不,本殿是光明正大来吃的。”
语罢,他端起整一盘鸡腿离开,林惊雨在身后喊,“殿下,那是我的。”
他道:“如今是我的了。”
无耻之徒。
林惊雨无奈叹了口气,萧沂定是还在气头上,故意报复她。
可她也是为他好。
且不说男人皆是些三心二意的东西,恨不得三妻四妾,就说她给他寻个侧妃,生个一儿半女的,王位之争如虎添翼。
她如此贤惠周到。
他有什么可气的。
皆说伴君如伴虎,萧沂尚不是帝王,便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
林惊雨越想越气,手中的鸡腿也不香了,气饱了,她扔了鸡腿给木二捡来的狗。
狗吃得开心,林惊雨却紧皱着眉头,对着狗道,“萧沂,你当真是狗。”
狗吃完鸡腿,兴奋地叫了几声,林惊雨一笑,伸手揉了揉狗头。
狗更开心地蹭了蹭她的手。
“萧沂,给我摇两下屁股,我就再给你一根鸡腿。”
“骗人就算了,林惊雨你还骗到狗身上了。”
她身后幽然一句,林惊雨背脊一颤,转头看向身后,萧沂剑眉微蹙,望着她。
“殿……殿下怎么来了。”
萧沂抬了抬手中的盘子,“还盘子。”
“下人还就好了,殿下怎亲自来还。”
“不来怎知,你还有如此指狗为人的癖好。”
萧沂俯下身,盘子里还剩一只鸡腿,他握着鸡腿挑逗狗,在空中绕圈,惹得狗兴奋刨爪。
“林惊雨,叫两声,这根鸡腿就是你的了。”
狗像是能听懂人话,旺了两声。
萧沂把鸡腿扔给它,他揉了揉它的脑袋,“真乖。”
林惊雨的脸红了又青,她嗤笑一声,“殿下说妾身,自己不也是恶趣地指狗为人。”
萧沂缓缓起身,帕子裹着手,擦了两下,“跟你学的,不比你。”
“天冷了,回去睡觉。”
“不回去。”
“跟狗说的,别多想。”
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林惊雨搓了搓双臂,寒风瑟瑟,见他走远了,林惊雨才跟上去。
床上萧沂已睡着,林惊雨小心翼翼掀开帘子,他气息平稳,瞧着睡得香甜。
“你倒睡得安生。”
林惊雨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望着昏暗的灯,渐渐阖上眼。
不一会,迷糊中她感知到身体的异样。
她惺忪睁开眼,昏暗灯光下,双眸愠色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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