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瞥了眼肩上的手,握住,“都喜欢,不过更喜欢你在榻上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眸色幽幽,嘴角带着笑意,林惊雨嘴角笑意褪去。
扯了扯手,脸颊微红被气到,“我看殿下才是大变,什么正人君子,活脱一个登徒子。”
萧沂将手握得更紧,更近,“我可从未说过我是正人君子。”
林惊雨无助地挣扎,“萧沂,都初夏了,你别发情。”
一个婢女欠了欠身,“主上。”
萧沂这才松手,林惊雨却凑身问,“还有下人?那在府中还要戴面纱吗?”
萧沂讥笑,“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要几个下人,不然你我打扫?不过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
林惊雨点了点头。
萧沂道:“带三皇子妃下去沐浴。”
“是。”
林惊雨此刻才注意,自己还穿着粗布麻衣,白色的衣裳这几日颠簸,灰尘、泥土和鲜血沾满,糊得有些恶心,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仔细还能从中找着一根稻草。
可不就是糟糠之妻。
林惊雨嗤笑,自走出林府,她可怜过,但从未有这般狼狈过。
萧沂瞥了眼林惊雨望着自个衣裳皱起的眉头,他低了低头一笑,安慰道。
“放心,就算你从猪圈里滚了一圈回来,我也不会嫌弃你。”
林惊雨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疯子。”
萧沂轻笑,“那我倒是。”
林惊雨打趣,“怎么,殿下在猪圈里滚过?”
他轻描淡写叙述,“小时候被我二哥欺负,丢进去过。”
林惊雨愣了一下,看向萧沂,他云淡风轻,她亦未带怜悯之色,反而唇角笑意更深,带有一丝杀气。
“那等回去,把萧辰做成人彘,在猪圈里滚两圈。”
萧沂勾唇,赞同地点头,“好主意,回去试试。”
*
林惊雨在桶里躺了好一会,山茶花瓣洒满浴桶,雾气缭绕,细长的锁骨上凝着水珠,滴在水面,波澜阵阵。
两三个婢女围在她身边,伺候她沐浴,她闭上眼享受热水的轻抚,几日颠簸精疲力尽,难得休息,放松身体。
她从桶中走出,婢女往她身上抹香油,林惊雨问,“什么味道这般香。”
“回三皇子妃,这是济州特产伽蓝香,有安神作用,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安神,林惊雨想起夜里她做噩梦,说梦话的毛病,他倒有心了。
可仔细一想,吵得是他,受苦的是他,能不有心么。
林惊雨点头,由婢女给她披上寝衣,名贵蚕丝制成,如皎皎月光。
她走在长廊,回到寝屋。
“参见三皇子妃。”
屋内燃着数展灯,“殿下还未睡?”
“殿下还在处理事务。”木二迟疑了会,“殿下为越国旧部的事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加之先前为寻三皇子妃,已经五个夜头没好好睡了。”
林惊雨皱眉,“五个夜头,他是想成仙吗?”
“可不是。”
“好,我知晓了。”
“那便有劳三皇子妃了。”
木二推开门,林惊雨走进去,果不其然,萧沂坐在案前,屋内通亮,他听见门开的声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
“洗好了?”
“嗯。”
“伽蓝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你先睡,我还有事务要处理,灯可以都灭了,只留我案前一盏就行。”
他絮絮说着,林惊雨点头嗯了一声,她抬起脚,却没有朝床榻走去,而是走向萧沂,在案前坐下。
她刚洗过,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微泛红,握起他的茶,萧沂眉心微动,拦住道。
“这茶有提神的功效,大半夜别喝。”
林惊雨不管不顾,她抬手,扬起唇笑着喝下。
“殿下叫我安神,自己却在提神。”
她放下茶,“我想知道,这些日子殿下发生了什么,济州的局势,你我的局势,我得一清二楚。”林惊雨道:“怎么,殿下还是不信任我?”
“没有。”他回答,“不想让你担忧劳神。”
林惊雨握住他的手,“殿下不说,才是让我担忧伤神。”
萧沂望着她轻轻挑起的眉,道:“越国旧部分两派,一派居多,一派居少。”
“居多的一派主张什么。”
他道:“反齐复越。”
林惊雨点头,“那殿下一派的人多吗?”
“可以说没有。”
林惊雨张嘴,一愣,“什么?”
“另一派不帮我,主张和平,帮我的是反齐复越逆党,明面上帮我,实际拿我当傀儡,借助我的手灭齐,再挂越国旗帜。”
他不紧不慢解释,仿佛丝毫不在意这般处境,不在乎这盘棋有多风云诡谲。
好像在意的就只有林惊雨。
“懂了。”林惊雨撑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我与殿下真是到哪都憋屈,本以为脱离危险,以为济州是个宁静地,大本营,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互帮互助,谁料到原来是个木偶台,殿下是那木偶,权利是线,那一群老人是则是木偶师傅。”
林惊雨摇了摇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处看见村子,欣喜进村,发现是个土匪村。”
萧沂望着林惊雨忧神的模样,勾唇一笑,“所以没有告诉你,怕你忧神得睡不着。”
“行吧,纵然前路坎坷,你我也还是要睡的。”
萧沂偏了偏头,“你可以先睡。”
林惊雨强调,“我是说你我。”
她道:“殿下总不能让我早早就当了寡妇吧。”
萧沂无奈一笑,“喝了太多清茶,早已睡不了,脑子里有根弦在拨动,特别清醒。”
“我看殿下那是要猝死的前兆。”
林惊雨思索片刻,她抬起手凑近萧沂,停在他的鼻尖,“我身上抹了伽蓝香,殿下闻闻。”
萧沂低眉,能望见她手腕上细细青筋,动脉跳动,香味振奋得愈浓,肌肤擦过鼻尖,她刚沐浴过,身上很热,香味萦绕鼻尖。
“怎么了。”
林惊雨认真道,“殿下多闻闻,不是说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么,兴许就相抵了。”
“殿下觉得怎么样了。”
风吹得火光摇晃,在他眸中晦暗不明,盯着她的手半晌,“不够。”
还不够?林惊雨思忖着抬了抬,像是要直对萧沂的鼻子。
萧沂无奈握住她的手拉下,她若再重些,他非得被打出鼻血。
见他放下自己的手,林惊雨问,“殿下不闻了?”
“自然,还是要闻的。”
萧沂起身,绕到林惊雨身后,她诧异之际,他抱起她,她纤细的腰盈盈一握,手却有劲,死死拽着他的领口。
“萧沂你别死到临头了还在发情,你不睡便罢了,还要行这种事,别死在我床上。”
她嘴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萧沂望着她不知是气还是羞红的脸。
“想什么呢。”
林惊雨一愣,不再骂他。
“本殿还想多活些日子,省得你早早改嫁。”
他将她放在床上,林惊雨一碰床,转头质问,“你还说你没有想。”
紧接着,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又好像在贪恋她身上的香味。
“别说话,让我抱会。”
他在她身上卸下伪装,长长叹了口气,“好累啊,林惊雨。”
她闭上嘴,想了半天还是感慨。
“是不是此刻,妻子该安慰几句,我们不争,我们平平安安当普通人,隐姓埋名,普通过日子就好了。”
“我知道,你说不出。”
他轻笑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你不必说,我也不会停,箭在弦上,你我注定是无法回头的人。”
他不会停下,她也不会甘心。
林惊雨望着床栏上雕刻的神佛一笑,“所以说,我跟殿下是一块双鱼佩,无关情情爱爱,也命中注定要走在一起的人。”
肩上的人静默良久,道:“那倘若有了情情爱爱呢。”
情情爱爱?
“我明白的,皇室不需要爱情,说来还是殿下教我的。”
林惊雨翻身,与萧沂对视,她摸上萧沂的脸,“我与殿下现在这样就很好,说实话,萧沂,你早已不是战友,我视你为很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
萧沂望着她郑重的模样,吻了吻她的鼻梁,声音沙哑问,“有多重要。”
她早已习以为常亲吻,比如此刻,萧沂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唇,仿佛在追寻那个问题,有多重要。
她答:“可以将嘴托付给对方。”
萧沂轻声一笑,“那还真是很重要。”
第72章 第 72 章
济州的星星很多, 繁如一盘流沙,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林惊雨这般想着, 她的额头上靠着个人,炽热的气息逐渐平稳。
看来他当真是累了,她望着男子的面庞, 他双眸紧闭, 丢下一切防备, 就这般躺在她身旁, 平稳地睡了过去。
林惊雨伸手,勾勒他被月光照得柔和的轮廓, 其实他生得并不温和, 剑眉鹰目,是肃杀威严的上位者之相。
可他平时,比如说刚相识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对外人, 常常一副温文尔雅的外壳, 将自己伪装起来。
林惊雨不知, 是否该说他外暖内冷, 她从前觉得,他的底色是个冷漠无情的卑劣者,可时而又觉得,不过是只伤痕累累的小兽, 与她无异。
是啊, 与她无异, 林惊雨不免嗤笑。
他们二人真是外一层,里一层, 再探究探究,发现还有一层,让她想起太后宫里有个西洋玩意,叫什么套娃,开了一个又一个。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手指,她不知不觉,也闲得无聊摸着他的轮廓,到鼻梁,停至嘴唇,摸了许久。
看来他当真累了,竟一点未醒。
这伽蓝香果真有效,林惊雨打了个哈欠,她也该睡了。
她从未与萧沂这般脸对着脸而眠,更不习惯,于是她翻了个身,背过去。
眼皮闭上之际,萧沂的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拉过来搂得更紧,下颚继续抵在她的肩上。
林惊雨睁开眼,因动静本能地唔了一声。
身后的人道,“离远了,伽蓝香的气息就没了。”
“哦。”林惊雨闭上眼,忽然觉得不对劲,质问身后的人,“你方才没睡着?”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沉声道:“方才睡着了。”
林惊雨不知他说的方才,是哪个方才,可若是她手指勾着他的脸,像是痴女一样,只敢在深夜他睡着时,贪恋地触碰他。
未免太让人臆想飞飞,同时未免太丢人。
可她方才为什么要触碰他?
跟中了蛊一样,她想起传说,听闻旧越慕氏善蛊,兴许萧沂怕她墙头草,给她下了变傻的蛊,情不自禁靠近他,让她再也背叛不了他。
那这蛊可真可怕。
她闭上眼,不再想,济州夏日的晚风微凉,萧沂圈住她,像裹挟着温暖的浪花,也许是那份温暖,也许是伽兰香起了效果,她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她难得睡这般足的觉,直至日上三竿,萧沂从外回来,她才起来。
林惊雨神清气爽望向窗外,阳光格外明媚,门前有一棵合欢树,粉红的花枝乱颤。
“可以再多睡会。”
林惊雨闻声转头,见一个墨袍男子从阳光明媚处走来,光晕离散,他笑意晏晏。
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因他的抚摸而温顺趴着。
“小一。”
林惊雨欣喜唤道,猫听到熟人唤它,对着林惊雨喊了两声。
“我还生怕它被土匪害没了。”林惊雨一笑,“还得是小一,这名字辟邪。”
她一身白色寝衣,盘腿在床上,阳光温和地照在她身上,她刚起来,未梳头发,青丝半挽,昨日睡得好,今日气色也好,不像之前恍若瓷器一碰就碎。
此刻她明媚至极,让人想看几眼,就这般久久看着,时间停滞,世间安静,人也忘了疲劳。
仿佛真能剃去三千烦恼丝,萧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贪恋此刻难得的温馨安宁。
他勾起唇角,“你若喜欢,这个名字给你辟邪。”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惊雨架起猫,“我才不喜欢。”
猫像是能听懂她的话,喵了一声。
林惊雨一笑,凑近蹭了蹭猫毛茸茸的脸,“我没有说不喜欢你,我最喜欢我们家小一了。”
最喜欢。
我们家小一。
萧沂双眸微眯,瞳孔折着光,暖阳照下变成琥珀色,凝着暖意,以及她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猫的脑袋,“行,最喜欢小一。”
林惊雨点头,“那是当然。”
可越听越觉得哪里奇怪。
她骨子里乖张,抬头调笑问,“殿下想做小一吗?”
“我本来就是萧沂。”
“哦,”
萧沂垂眸抚了抚猫的脑袋,猫满足地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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