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神情漠然看向她,姜芙冷声一笑,“林惊雨,你如今做了王妃,也还是改不了偷听的毛病。”
林惊雨淡漠的双眸里溢出一丝讥笑,“不偷听怎知林夫人还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姜芙道:“如你所见,王妃可以称心如意了。”
自然称心如意,林惊雨觉得畅快。
言归正传,她瞥了眼二皇子离去的方向,“二皇子想娶阿姐?他威胁你多久了。”
“从叛乱停歇起,他便时常旁敲侧击,我这才将婉婉关在家中练琴,以此推脱各种宴会,除了……。”
“除了祁王在的宴会。”林惊雨嗤笑,“难怪今日你不惜与齐夫人撕破脸惹怒公主,也要毁我清白,难怪近日你狗急跳墙,甚至让阿姐放下你从小教导的矜持,也要主动接近祁王。”
姜芙沉默不语。
林惊雨摇了摇头,问,“我不明白,倘若你是为了林琼玉成为皇后,安王的权势远比祁王大,如此好姻缘,不正合你意吗?”
“安王心狠手辣,我虽希望婉婉成为皇后,但更希望她所遇是良人,祁王性情温顺,若婉婉嫁给祁王,我林家定竭尽全力助祁王夺嫡。”
萧沂性情温顺?天大的笑话。
林惊雨道:“你若不想林琼玉嫁给安王,在官员之中寻个良人,早早把林琼玉嫁了,拒绝了安王不就成了。”
姜芙道:“婉婉出身高贵,将来必定是皇后。”
林惊雨越发觉得可笑,“可林夫人莫忘了,我是祁王妃,我还活着。”
“莫怪臣妇出言不逊,祁王妃是个庶女,倘若祁王知轻重,就该知道我们林家更重嫡女。”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林琼玉。
为了林琼玉,不惜舍弃一个她。
她忽然有些羡慕起林琼玉来,“林夫人待女儿可真好。”
“自然,婉婉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我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自她出生起,我就发誓,我要把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姜芙提起林琼玉,眼中满是慈爱。
快要溢出来。
原来一个母亲,提起孩子是这样的神情。
林惊雨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好没骨气,她好生羡慕林琼玉,羡慕她从未得到的母爱。
鬼使神差,她咬了咬牙,问姜芙。
“倘若……倘若我也是你的孩子呢。”
姜芙一愣,皱眉看向林惊雨,冷笑道:“林惊雨,永远不可能,纵然你如今麻雀飞上枝头,也抹不去你身体里肮脏的血脉,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是我孕期我的丈夫与我救的瘦马苟且所孕,你害得我差点小产,我几经努力,才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
她道:“倘若你寂寂无闻,乖一些便算了,可你偏要事事与我的婉婉争,从小满肚子坏心肠,跟你的娘一样登不上台面,倘若你这种血脉肮脏,品行不端的人是我的女儿,我嫌恶心。”
她嘲笑她痴人说梦。
林惊雨淡然地抬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啪的一声,扔在姜芙的脸上,姜芙眼睛一痛,偏了偏脸。
“放肆,本王妃再怎么也是王妃,岂容你一个官妇侮辱。”
林惊雨轻轻喘着气,仰起头,擦肩走到姜芙身旁。
“本王妃劝你死了这条心,林琼玉永远也进不了祁王府,”
她喃喃道:“倘若你是我的母亲,我会恶心到想吐。”
姜芙望着前方冷然,“如王妃所愿,你我此生不可能血脉相连。”
是啊,此生不可能。
林惊雨宁愿从无可能。
可望向妇人藏在眉毛里的小痣,又觉得老天命运捉弄,真巧,连痣都长在一个地方。
她摸上眉毛,自怨自艾笑了笑,“姜芙,我恨不得把我眉毛上的痣挖下来,连同我肩上的胎记,说来我还得感谢郑小娘,她帮了我。”
帮她用煤炭,把那块恶心的胎记烫掉。
姜芙波澜不惊的神色微动,她皱眉看向林惊雨。
“你说什么?”
“我说,母亲,我恨你。”
第84章 第 84 章
姜芙满是疑惑地摇头, “你在胡说什么话。”
“母亲。”
假山外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林惊雨转头望去,林琼玉焦急地走来。
姜芙的神色紧了紧。
“这些事情,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
“好,我不告诉你的女儿。”
林惊雨望着阳光下的林琼玉,花开得真好, 她冷声道:“但我也奉劝林夫人一句, 屋子里的花养得太单纯, 一旦出去, 禁不起大风大浪。”
姜芙不以为意一笑,“那我就将花保护好, 什么大风大浪, 林家和我这个做母亲的拼尽全力也会替她扛下,她只需高贵地,无忧无虑地盛开就好。”
无忧无虑, 这个词只属于林琼玉, 或许她这辈子唯一伤心的事, 就是婚姻不能自主。
其余的一切, 姜芙都会替她安排好。
她只需旺盛地生长, 不用顾是是非非,如同白纸,一尘不染。
而坏女人,那污点子, 只能由林惊雨做。
姜芙谨慎地将林琼玉护在身后, 提防着林惊雨, 唯恐她污了她的宝贝女儿。
姜芙拿起帕子,担忧地擦了擦林琼玉额头上的汗珠,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万一晒中暑了怎么办。”
“我久久不见母亲回来,就出来寻寻母亲。”
“傻孩子,我在这公主府能有什么事,好了,我们回去吧。”
姜芙方才那张冷然满是攻击的脸,此刻满是慈爱,温柔地拿扇子,替林琼玉扇风,生怕她中暑。
而林琼玉不惧炎夏出来寻母。
当真是母慈子孝,林惊雨站在一旁,如同局外人,一个过路人,静静望着。
直至,林琼玉转头看向林惊雨,她那张不谙世事的脸,甜软一笑,“妉妉,我方才来时看见个亭子,那建在大树下,阴凉得很,最重要的是那还有只会说话的鹦鹉,你小时候不是很想见鹦鹉吗?我们一道过去好不好。”
林惊雨敛去眸中的情绪,强欢一笑,“不必了。”
她头也不回,走得风起裙摆,往猛烈的日光走去,大片金光而下,烘烤她眼角的淡淡晶莹。
不争气,没骨气。
她心中咒骂,不过好在她只伤心了一下,仅仅一下。
往后之路,她要走阳关大道,望着姜芙狼狈的模样,步履蹒跚走在波涛之上的独木小桥。
不过若是可以,她希望此生都不会碰到。
这太阳太晒,夏日炎炎,心中拔不去的烦躁像是添了柴火,大火愈烈,难受烦躁得紧,林惊雨加快脚步,赶紧走,脚下生风像是要跑起来。
她恨不得更快,赶紧逃离。
不得不承认,此刻狼狈的人是她。
她像是只野猫,窥探他人幸福,眼中嫉妒快要溢出,唯恐被人发现,受人嘲笑,落荒而逃。
她马不停蹄逃,厄运却总是落在她的头上,她脚下一绊,往前栽去。
真倒霉。
可疼痛迟迟未来,她闻到淡淡竹子清香,一片阴影挡住酷暑,以及一片冰凉的布料包裹住她。
“怎么了,跑这么快。”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惊雨抬头,她不知此刻,更不知何时,红了眼睛,有一滴泪水已流淌至她的下巴。
萧沂眉心微动,“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惊雨不愿意承认道:“我方才看见,姜芙和林琼玉在一块母慈子孝,我好嫉妒。”
萧沂抹去她下巴上的泪珠,“所以,你嫉妒哭了?”
“好烦,我不想哭的。”
她使劲抹去,从前总爱用泪水示弱来惹得别人怜爱,可如今她不想哭,觉得懦弱,觉得不值,她想狠心些,想倔强些。
萧沂移开她的手,“好了,别擦了,再擦就擦破皮了。”
林惊雨扯开手,撇过头去,“殿下过去吧。”
萧沂疑惑,“我过去做什么。”
“姜芙现在巴不得把女儿嫁给你,然后竭尽全力助殿下夺嫡,殿下现在心中定当高兴坏了吧,从前的愿望如今实现,娶了林家嫡女比娶了我这个卑贱庶女好不知多少,简直如虎添翼,势上加势。”
她吸了吸鼻子,偏着头,又无所谓,又愤恨道,拽着袖子,萧沂在想,假如她手中掐的是他,能把他掐死。
他静静地望着林惊雨发疯,她总是这般,到了气头上,就口不择言,更不分人就发泄。
不过这份苦只有他知道,她也就只能在他这耀武扬威,发发脾气了。
小野猫伸起爪子来,还怪可爱的。
他替她挡住酷暑,半张脸浸在金光之中,如画清润的眉目微微一扬,伸手牵起她的手。
小野猫不悦地拽了拽,却怎么也拽不出。
他将她的手放在胸口,他放过很多次,她都未信,可他还是坚持不懈。
这一次,他直接道:“林惊雨,我要是另娶他人,你就把我的心挖出来。”
他黑眸注视她,万分诚意。
林惊雨一愣,半晌后,她扬了扬唇,“今天没打雷,你下次打雷的时候说。”
“好。”萧沂喉间溢出低笑,他牵紧她的手,“走了。”
“去哪,还要回去吗?”
林惊雨的眼睛还红着,不想这般狼狈暴露在众人面前。
“你先说去哪。”
萧沂勾起唇角,几道光芒折闪,如丝如缕,勾缠着跳动的心脏。
“回家,养花。”
*
京城十月,枯叶漫天,万里悲秋常态。
济州刺史赵乾奉命回京,官复原职,现已是本朝太师。
一场浩劫过后,京城回归宁静,安泰向荣。
安王府,萧辰握着密报,“是说,我的好弟弟在济州与越国旧部勾结?”
跪在地上的细作拱手,“回殿下,千真万确。”
萧辰坐在棋案旁,他摸着棋子,嘴角勾起一道笑,“三弟,你说此局,你还会赢吗?”
他挥手道:“备墨,明日早朝,本殿要上奏书。”
*
皇上年迈,自长孙氏谋反后,国根大伤,皇上更是力不从心,两位皇子在朝听政。
萧沂一身蛟蟒朝服,手持笏板,不徐不疾走在太和殿前,他远远望向背有些佝偻的赵乾。
“赵大人。”
萧沂走过去,赵乾以礼拱手,“参见祁王殿下。”
临近了,萧沂轻声道:“老师不必多礼。”
他道:“赵大人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啊。”
“多谢祁王殿下,早朝快开始了,你我还是快进去吧。”
“好。”
萧沂颔首,黑沉的眸晦暗不明,太和殿在九十九级阶梯之上,底下的风已将他朝服吹卷,不知高处的风有多大,他微微低头。
“太和殿的阶梯太多,太高,老师年纪大了,慢慢走。”
赵乾的眉毛白了,他低眉,“多谢殿下,老夫铭记。”
他转身走上阶梯,萧沂望着他的背影,远处萧辰望着这一幕。
“三弟。”
萧辰走过来,萧沂作揖,“二哥。”
萧辰顺着萧沂的视线看向赵乾离去的方向,“三弟与赵大人认识啊?”
萧沂一笑,“几面之缘,几次相助。”
萧辰点了点头,眉眼狭长意味不明,他拍了拍萧沂的肩膀,“三弟,早朝快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等上完了朝,二哥还想与三弟下一场,先前没下尽兴,这一次二哥学了新招,一会看看,究竟是谁赢。”
“好啊二哥,砚舟也没有下尽心。”
走到太和殿时,萧沂望着被狂风吹得凌乱的旗帜,“二哥,今日的风有些大了。”
萧辰笑道:“三弟,高处的风大不是谁都能站得稳,一不小心就会被吹下去,万劫不复。”
“二哥说得是。”
萧沂面色波澜不惊,如同墨里滴了一滴水,转瞬被黑墨包裹,他嘴角的温和依旧,比这锋利的风要柔和,仿佛真的兄友弟恭。
太和殿里,帝王高坐,他捏着眉头有些不悦,自长孙氏谋反之后,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好。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底下的官员巴不得赶紧退了,安王殿下拱手上前,“父皇,儿臣有事上奏。”
皇帝抬了抬眼,“你有何事。”
安王将折子递给太监,声洪亮一字一句,“儿臣要揭发三弟与济州旧越逆党勾结,欲谋反。”
谋反一词出来,众大臣面面相觑,长孙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凡参与者株连全族,就连平时关系密切有交集者皆流放苦寒之地,朝堂清了一半,一切历历在目,谋反一词如同雷火轰耳。
太监将折子递上,皇帝翻了两眼,眉间一皱扔在地上,“祁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沂拱手上前,“正巧,今日儿臣也有事上奏。”
萧辰一笑,“三弟有什么上奏的,不会是想参二哥一本吧。”
“自然不是。”萧沂低头,眸光冷冽,“儿臣要揭发本朝太师赵大人,以及朝中各济州官员,与济州地方官员,一众逆党勾结,欲反齐复越,危害我大齐。”
举朝哗然,萧沂继续道:“长孙氏叛乱之时,儿臣流落济州,偶然发现济州谋反之意,故假意接近,套取一系列罪证,如今终于牵出埋伏在朝中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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