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借口找的,真是难为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不碍事,十四马上都四岁了,已经长大了许多,不必再似过去那般小心翼翼的。”
天真的小十三根本不做他想,听他这样说立即就信了。
粉粉嫩嫩的小脸儿上洋溢出一抹灿烂欢快的笑容,挤得腮帮子肉乎乎的,活像一只小包子。
胤G没能忍得住,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笑道:“不过十四的脾气不好,总喜欢充大爷欺负人。
你是哥哥,不必惯着他,他若敢欺负你你就收拾他,实在不行就来告诉我。”
然而,对上那双呆萌纯洁的眼睛,莫名就觉得自己这话应当是要白交代了。
于是他心念一转,就换了个说法,“十四这几年被娇惯得太过,倘若不趁着年纪小给他掰过来,将来长大了可不得了,只怕是要走上歪路啊。
所以说,你可千万不能纵着他惯着他,那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知道吗?”
小十三闻言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急道:“我知晓了,我一定配合四哥将十四弟拉回正途!”
第96章
胤祥的生母敏嫔是镶黄旗包衣出身,阿玛也只是个二等侍卫,家世平平无奇。
但因容貌娇美性情温柔和顺的缘故,康熙待她不算多宠爱,却也并未太过冷落,每个月也总有那么一两回要翻她的牌子。
生活一如她的家世一般,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不过平平无奇。
就连她的儿子亦是如此一般的境遇。
明明生得虎头虎脑可爱异常,又难得没有一丁点儿熊孩子的顽劣本性,简直就像个来报恩的天使宝宝,乖巧懂事到叫人恨不得套个麻袋偷回家自己养。
偏偏,他在皇宫里的存在感却极低。
除去生母平庸这一点以外,与他自身的性情也有极大的关系。
家里兄弟姐妹太多,太过乖巧懂事不吵不闹的小孩注定抢不到那极其有限的几分关注,反倒是老九那样一身反骨的“逆子”以及小十四那样整天上蹿下跳气得人牙痒痒的熊孩子更加引人注意。
无论是烦是恼甚至是气得跳脚也都好,关注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上心了。
果真就是应了那句老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对于胤G来说,小十三这样的性情却正正好对上了他的胃口。
一则他生性喜静不爱闹腾。
二则打小就与老九老十那两个紫禁城小霸王针锋相对、又被天字一号熊孩子小十四不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早就受够了这些小混蛋玩意儿,已然到了一看见熊孩子就头昏脑涨开始生气的地步。
格外乖巧听话的小十三简直就像是混沌噩梦中的一束光,甫一进入眼帘,就令备受折磨的胤G抑制不住开始爱心泛滥,只恨不得拿他和十四对调一下才好。
这样的偏心虽不曾做得太过明显,但小孩子对这方面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
哪怕再怎么看不上四哥不稀罕四哥,哪怕他自己主动弃如敝履,霸道惯了的小十四爷却还是坚决不允许有人伸手来抢。
很快,胤祥在他眼里几乎就成为了阶级敌人一般的存在,但凡看见了从来就没个好脸色的时候,动不动就想法子欺负人家。
好在胤G还是不放心小十三那样一个老实厚道的孩子,即使平日再忙也总会叫人密切注意着两小只之间的状况,而后抽空回来主持公道。
起初他还努力想要好声好气跟熊孩子讲讲道理,但熊孩子之所以被称作熊孩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欢蛮不讲理任性妄为。
凭他嘴皮子说烂了熊孩子也死不悔改,反倒越发变本加厉,发展到后来胤G也是彻底死了“好好说话”的心,该骂就骂该罚就罚,丁点儿不心慈手软。
殊不知,他这样的举动落在熊孩子的眼里就成了他“移情别恋”的证据,遂越加卯足了劲儿跟小十三斗争,在阿哥所里整天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胤G原本是想着给他找个玩伴好转移一下注意力,别闲着没事就往永和宫跑就行了,却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不可控。
所幸,也总算是殊途同归。
――为了赶走这个抢夺自己所有物的“入侵者”,小十四可谓是用上了全部的精力,哪怕禁足结束得以自由行动之后他也没再总往永和宫跑了,只生怕自己多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彻底被人抢占了位子。
难怪常有人说,饭总是要抢着吃才香。
……
“十四阿哥呢?”伸长了脖子也没瞧见自己期待的人,乌雅氏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掉了下去,拉得老长。
许嬷嬷无奈解释道:“这会儿十三阿哥正在阿哥所同十四阿哥玩,一时抽不出身来,说是晚一点等人走了再来看您。”
“怎么又是十三?”
五公主皱眉,“往日里也没见他跟十四弟多亲近,怎么突然就好上了?成天拉着十四弟胡闹些什么呢?
十四弟也是,有个玩伴就玩得忘乎所以了,连自己的额娘都抛到了脑后去,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枉额娘每日心心念念惦记他。”
乌雅氏哪里听得了旁人说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半句不好?
即便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便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当下脸色微沉,不悦之色一闪即逝,“你弟弟不过才三岁,能懂什么?正是只知傻吃傻玩的时候罢了。
要怪就怪老四太过奸诈,一肚子的旁门左道叫人防不胜防,拿捏一个三岁稚儿更是手到擒来之事。”
五公主本还有些不乐意,却立马被她这后半截话给引了去,顿时惊诧,“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十三弟是被四哥指使,故意整天拖着他玩闹?”
“若不然好端端的十三怎么会突然粘上了十四?先前他还变着法儿给十四禁足呢,那点心思打量瞒得过我不成?他可是我生出来的。”
“原是如此,四……他也太过分了!自己认贼作母不认亲娘,现在竟还想方设法隔开十四弟和额娘,根本就是头阴险毒辣的白眼儿狼!
原本见识过林碧玉那个小贱人的嚣张跋扈巧舌如簧后我心里还挺替他抱屈,现在看来这两人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一样都是那么可恶那么招人恨!”
关于五公主和林碧玉在木兰围场时发生的矛盾,乌雅氏早已一清二楚,暗地里亦早就狠狠记上了一笔。
现下见自己的女儿仍如此耿耿于怀,她便出言安慰道:“你放心,等额娘翻身之后就替你好好教训她,必定将她收拾得明明白白。”
五公主得寸进尺提出要求,“光教训她还不够,还要叫她下跪给我斟茶赔罪才行!
就因为那次的事皇玛嬷都对我越发冷淡了,到现在都还没哄回来呢,宫里头到处都是风言风语,都在说我失宠了,弄得我处处不如意,真是气死个人了!
那小贱人欠我这么多,说什么都绝不能轻易揭过去,必须得亲自下跪磕头斟茶赔罪!”
那怕是有些难,到底也是做嫂子的。
乌雅氏暗道,不过却仍只是满口应着。
五公主顿时喜笑颜开,恨不得自家额娘立马就翻身复宠,好给她撑腰,给她报仇雪恨。
恍惚间,她似乎都已经看见林碧玉乖乖跪在她面前的场景了,越发笑得猖狂得意。
然而,沉浸在莫名亢奋中的她却不曾注意到,她额娘眼神里隐约闪过的那一抹愧色。
“启禀皇上,贾贵人打发人给您送了盅羊肉苁蓉汤来,说是亲手熬的,花费了好几个时辰呢。”
“又来了?”
即使他头都没抬起,李德全却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张脸上满满的厌烦。
“前脚才出小月子,后脚立马就迫不及待开始变着法儿邀宠,这是不生个小阿哥出来死不罢休呢?也不瞧瞧自个儿有没有那个命,蠢蛋玩意儿。”
康熙不由冷笑,不耐烦道:“拿下去,赏你了。她若再不死心还非得往前凑,你们也都别客气,直接连人带东西撵走就是。”
给了点脸面不肯要,那就丢人现眼去吧。
李德全笑呵呵地谢了恩,才要拿下去享用之际,却瞧见一个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皇上容禀,五公主她……她……染上天花了!”
砰――
手一哆嗦,汤盅落在地上发出脆响,里头的汤水羊肉顿时洒了一地。
“皇上恕罪!”李德全忙不迭跪下磕头请罪。
然而,此时的康熙早已无暇搭理这点小事。
只见他面色发白神情凝重,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太医确诊过了?”
“是,共有三位太医一致确认过。”
登时,心就沉入了谷底。
“那太后娘娘呢?可曾被传染?”
“暂时还未发现症状。”
“立即将五公主移去宫外别院,跟前所有奴才及那三位太医都跟着去,务必好生照料全力施救!
即刻封锁宁寿宫,所有人不得擅自踏出一步,违令者,斩!
叫太医院率领侍卫立刻检查宫中所有人,各宫主子奴才一个都不许落下,一旦发现疑似染病者立即隔离封锁回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若有拒不配合之人便采取强制措施,无论是什么娘娘还是阿哥公主,一概严格执行,朕恕尔等无罪!
彻查五公主染病一事,朕要知道源头究竟来自何处。
另外,传令下去密切关注坊间……”
随着一条条指令下达,整个皇宫顷刻间都忙碌起来。
起初其他人都还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那儿一脸懵逼叽叽歪歪,可等她们知晓了事实真相之后,却顿时都慌成了一团,有那胆小些的甚至当场都被吓哭了。
从古至今,“天花”二字便叫世人闻之色变,几乎可以说是那种听到就要疯的程度。
没办法,这东西传染性实在太强,又太过凶猛,致死率奇高。
翻翻史书记载,每每出现天花病例几乎都是成片成片的死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药方能够对付它,一旦感染,当真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也正是因为这,历来战胜过天花的人也被世人看作是福泽深厚之人。
当年康熙能够从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被孝庄坚定选择,“战胜天花”便是其中一项巨大的优势。
如今的太子胤i之所以地位稳固呼声奇高,同样也不乏这一点因素,经由宣扬早已是众所周知的“天命所归”。
由此种种便不难看出天花的危险可怕,也难怪就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康熙都经不住变了脸色,如此严阵以待。
就在康熙焦躁不安地等待太医院的消息时,底下却有人先传了话来。
“乌雅答应听闻五公主感染天花当场昏厥,醒来后便一直哭求,希望皇上能够允许她随同五公主一起出宫亲自照看。”
康熙一愣,下意识问:“她从前染过了?”
不等底下的人回话,他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倘若从前感染过天花,这事儿应当早就被宣传开了才是,甚至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听她说过只言片语,可见应是不曾感染过的。
“叫她别跟着添乱了,省得到时候女儿没照料两天自个儿就跟着躺下了,太医还得分心去管她。”
“那边太医也是这样劝的,可乌雅答应说什么也不听,只道……只道她生了三子三女才留下来两子一女,再是经不住一丁点儿打击了,不亲自盯着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况且五公主小小年纪突逢这样的劫难,心里必定害怕极了,加上人又被送去了宫外,指不定该如何惶恐呢,有她这个亲额娘陪着跟前好歹也能安心些,更加利于养病。
乌雅答应还说了,当年太子殿下不幸感染天花,皇上不顾龙体日夜陪护左右亲自照料直至康复,一片慈父之心令人动容。
现在也请皇上能够体谅一下她的一片慈母之心,请求恩准,倘若……果真不幸被感染,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什么样的后果她都担得住。”
这样一番话下来,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更别提康熙本人了。
提及当年太子染病之事,他的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感同身受,一时间对于乌雅氏这个人的恶感都大幅减轻了许多。
那时的他早已染过天花并不会再被传染,是以他才可以那样坚定地力排众议亲自照顾保成,倘若他不曾感染过……扪心自问,恐怕就该是另一种选择了。
而今乌雅氏却能为了一个女儿豁出去性命,这着实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哪怕对象换成是她最重视最心爱的小十四,这份震撼兴许都要减轻不少。
心中五味杂陈,沉默许久,康熙才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她坚持,那朕便成全她这份慈母之心。
送她去五公主那边吧,多带些奴才,叫人都仔细些伺候着。”
“。”
李德全的眸光不由微微闪烁,已然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一层重要信息――倘若乌雅答应能够熬过这一劫,说不准还真要翻身了。
谁能想得到呢?当初摔得那么狠的一个人,凭谁看了都要叹一声“没救了”的人,眼瞅着竟然还能死而复生。
果然啊,这后宫里万事皆有可能。
随着乌雅氏的匆忙离开,这则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了皇宫。
众多人都止不住感慨赞叹这一腔慈母之心,就连对她“不详之人”的身份颇为忌惮的太后也不禁心生动容。
一份甘愿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母爱,仿佛能够抵消很多很多缺陷、不足。
一时间,乌雅氏的名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简直好到令人咋舌。
消息传进胤G耳朵的那一刻,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顿生疑虑。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同样的,知母莫若子。
作为亲生儿子、一个从小承受生母无数负面情绪乃至恶意的亲儿子,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的选择。
――若换做是十四兴许还有点可能。
毕竟,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十四的身上不仅承载着她全部的爱,还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
五妹妹与十四终究是不同的。
非但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相信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要说是被皇阿玛强行心甘情愿……这个可能性看起来都要更高一些,更能够令他信服。
当然了,这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一国之君若真想叫谁死,有的是不动声色的法子,根本没必要弄这样一出,一旦暴露出来还得招人非议。
整件事充满了诡异又离奇的气息。
胤G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太不对劲了,可却是怎么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终只能暂且先默默压在心底。
一边忙着安抚闹腾的熊孩子,一边还要装出一副万分担忧惶惶不安的样子来糊弄人,实在是累得很。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死活没想明白的关键点在他的准福晋那里却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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