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K嗤笑:“高士奇给你这些玩意儿,凭这些他就想给高家脱罪?你把他这封不知所谓的信交出来,就以为自己有功?”
胤K招招手,李德明进来,他把这封信交给他查验。
孔毓圻回话道:“高大人说,开化府究竟有什么蹊跷,朝廷派兵去查便知。”
“你又怎知高士奇这封信跟朝廷正在追查之事有关?”
孔毓圻不知,但是,这是他手中仅有的筹码。
胤K非常不满,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胤G眼神示意他别着急:“咱们一步步查,总会把后面那个人扒出来。”
李德明看完高士奇的所有记录,禀报道:“禀四贝勒、九阿哥,刑部确实查到过曹源这个人,他在吏部年月不长,没当几年差事就病退了,所以未曾细查。至于名单上提到的其余人等,因皆是外放到云南,与江浙无关,所以未查过。”
孔毓圻忙道:“贪官污吏又不只江苏有,曹家人都去云南,其中肯定有不为外人道的秘辛。”
“孔毓圻,就算查出开化府曹家贪污渎职,你孔家牵扯倒卖山东赈灾粮、江苏贪污两桩大案,孔家也跑不了。”
胤K的态度很明确,一码归一码。
孔毓圻叹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确实无计可施,只能祈求皇上能对孔家宽厚一些。
“四哥,你宣旨意吧,别拿杀头的那道。”胤K当着孔毓圻的面特意嘱咐了句。
孔毓圻大汗淋漓,趴在地上浑身僵硬动不了。
胤G点头,拿出另外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只下令杀了孔兴德之流,至于孔毓圻,只说他管束孔家不力,有违孔圣人之道,罢免其衍圣公的爵位,另选孔家嫡系充任衍圣公。
“草民孔毓圻,多谢皇上宽宥,草民永生难忘皇上大恩大德。”
“皇阿玛几次三番宽待你们孔家,你上下嘴皮子一番就过去了?你们孔家占了百姓的土地,这些年逃缴的税又该如何?”胤K一步不让。
孔毓圻咬牙道:“为谢皇上圣恩,十年内孔家从百姓手中购得的土地全数退回,从今年起,孔家名下土地跟百姓一样纳税。”
“好!”
胤G赞同道:“朝廷收的税最后还是用到天下万民身上,衍圣公孔家自愿纳税银,此举对朝廷对百姓大有裨益,孔家无愧衍圣公的名声。”
“草民谢四贝勒赞赏。”
鬼门关走一遭,宗族兴衰,自己的性命,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会儿孔毓圻只想让一心想对孔家动刀子的九阿哥满意,再无其他想法。
四哥都叫好了,胤K也不好再说其他,只能默认。
说心里话,皇阿玛对孔家的处置他十分不满,可他做不了皇阿玛的主,到此为止吧。
“撤兵!”
直郡王胤|一挥手,包围孔家的五千士兵有序撤离,回转济宁府去江苏。
“四哥,山东事情还未办完,不如您留在山东,我带着兄弟们去江苏就行了。”
“山东剩下的都是小事,留下两个刑部官员就能办妥,不用我留下。”胤G不跟去不放心,他怕胤K怒上心头大开杀戒,到时候不好收场。
“不就是去江苏抄家抓人嘛,四哥你对我太不放心了。”
胤G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对你确实不太放心。”
明明皇阿玛给孔家的圣旨只有一道,刚刚胤K偏要当着孔毓圻的面说,不用拿砍头的那一道。
他要是不在,到时候九弟肯定就不只是像今天一样,只是吓吓江苏的那些官员。他真敢动刀子。
十二、十三、十四阿哥没跟进去,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看到两位哥哥出来,十四阿哥连忙问:“四哥,九哥,孔家怎么处置?”
“砍头的砍头,夺爵的夺爵。”
啊?就这样。
胤G看向十四弟:“你还想如何?”
十四阿哥只觉得太过轻放了。想想去年萨穆哈,贪污的还没有孔家多,皇阿玛杀了萨穆哈三族。
胤G叹气:“孔家跟萨穆哈不一样,不能一样处置。”
“刚才九哥还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十三阿哥小声劝:“十四弟,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胤G背着手往前走,没走两步,停下来瞥了胤K一眼:“你当哥哥的做事靠谱些,别把弟弟们教坏了。”
胤K不高兴道:“四哥说我做什么,文人信口开河拿大义压咱们,难道咱们还不能拿大义压他们了?”
“十四弟,你别听十三弟的。”胤K转身对胤_道。
胤_觉得九哥说得对。
胤G摇摇头:“走吧,我们去江苏。”
胤K跟上四哥:“四哥摇头是什么意思,不赞同我?”
胤G此时不想跟他说话,胤K却不放过,一定要四哥说清楚。胤_也上前去帮腔,九哥哪里说得不对了?
十三阿哥帮着劝,十二阿哥胆小不吭声。
几个阿哥边说边走,侍卫和士兵跟上主子。
唐子归小声问叶舟:“咱们摆那么大架势过来,就这样完了?”
“嗯,孔家还有用,皇上不许九阿哥对孔家下重手。”
皇子走了,官兵也走了,孔毓圻的儿子孔传铎连忙跑进屋里扶起父亲,着急道:“父亲身子可难受?”
身子难受不算什么,孔毓圻此时心里才是最难受的。
退回去那么多土地,还有当初买土地的钱财,都没了。还有以后,他做出了孔家以后要纳税的承诺,以后必须一分不少地缴纳给朝廷。
“不妨事,这点钱财没了就没了,咱们孔家传到我这儿已六十八代了,先祖们积攒的钱财足够孔家后世子孙受用不尽。”
孔毓圻感叹道:“吾儿说得对,损失这点钱财不算什么,咱们孔家千秋万代地传下去才是正经。”
去年山东水灾,九阿哥对孔家发难时他并不重视,他知道孔家对大清皇帝意味着什么,再闹,不过就是推几个孔家旁支出去把事情了了就罢了,总不会伤到孔家的根本。
可后头闹大了,面上说九阿哥得罪了孔家得罪了天下文人,内里确是要当着天下文人打破孔家的金字招牌,皇上一个念头,衍圣公这个爵位说丢就能丢。
好在最后皇上出手解决此事,没有动摇到孔家的根基,孔毓圻放心回曲阜。
今年,山东又闹灾,不听劝的孔家族人兴风作浪,武定那边又闹出劫杀四贝勒和九皇子的事,孔毓圻吓得赶紧给皇上上书,表明他们孔家绝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送上去的折子按下,宫里没有一个态度,孔毓圻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后京中有人写信给他,说内阁中曾提起南宗。
南宗,这两个字直接让孔毓圻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不能再等宫里的意思了,再不整治孔家上下,就算他们占着曲阜,宫里不认他们,孔家后代子孙也完了。
孔家旁支子嗣众多,族老们小心思也多,各房头不好管,可孔家要是倒了,后果他们清楚。
南宗两个字能让孔毓圻下定决心,也能让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动起来。
赶在朝廷的人到之前用族规杀了孔兴德之人,不用朝廷动刀子,勉强留住了孔家的颜面。
比起孔家的以后,退地、纳税,甚至他丢了衍圣公这个爵位都不算什么。
孔毓圻拍拍儿子的肩膀:“为父明日给朝廷上书,给你请封衍圣公爵位,以后,你要担起孔家全族。”
“父亲,可叔叔他们……”
孔毓圻冷静道:“他们若再敢胡来,为父亲自押他们去衙门。”
皇上对孔家越发不满,皇子们对孔家也无善意,若皇上没了,新皇上位,他们孔家以后前程更加难料。
不能再纵容族人放肆了。
“父亲,江苏那边,咱们还……”
“别管,以后山东外面的事咱们都别管,咱们管好孔家就够了。只要坐在上面的那位对我们孔家满意,没有那些官员的孝敬吹捧,我们孔家,依然还是孔家。”
“父亲有远见。”
孔家逃过一劫,但这么多尸体还在屋里摆着,几家房头都挂上白幡,不用孔毓圻耳提面命,这次都学乖了。
船上,胤K还在看高士奇留下的线索:“四哥,你说姓曹的是那个‘老根’?”
胤K不相信一个底层小官能串起这么大的贪污大案,还能指使皇阿玛的宠臣高士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胤G觉得这个曹家,和刑部审出来的结果太像了,但是这个只是猜测,也做不得准。
“抄录一份,加急送回京中。”
苏培盛接过,赶紧去抄录,半刻钟抄写完,抓紧着吹干墨迹,交给侍卫送走。
侍卫刚下船,船出发了。
孔家的事情了了,胤K等人乘船一路南下,先到徐州府、抓了徐州布政使、按察使、同知等,总计官员二十三人,抄家共计六家。
徐州府动起来,消息瞒不住,胤|、胤K、胤G、胤祥、胤_抓紧南下,留下十二阿哥胤i带领刚上任的徐州府新的官员班底,抄家。
从徐州府到淮安府、扬州府,一路抓捕一路抄家,淮安府抄家交给十四阿哥胤_,扬州府交给十三阿哥胤祥。
再南下到苏州府,直郡王胤|、四贝勒胤G、九阿哥胤K三兄弟直奔巡抚衙门抓江苏巡抚董繁昌。
“回禀直郡王,董繁昌跑了!”
“跑了?谁给报的消息?”
胤G长出一口气,叫大哥少安毋躁:“咱们从徐州府一路南下抓捕,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董繁昌听到消息逃跑很正常。”
“跑去哪儿了?”
“王进王大人抓了巡抚衙门的奴才审问,据说前日深夜董繁昌携带金银细软出海了。”
“除了四大海关,民间哪里还有港口能送董繁昌出海?去最近的江海关查一查。”
董繁昌跑了,抄家一样抄。官兵一路南下抄家都抄出经验了,金砖可能会砌在墙里,沉后院湖里,地下的暗道,犄角旮旯的墙缝等等。
几乎把巡抚衙门及董繁昌的私宅都拆了一遍,现银、金银珠宝等,折合共计四百余万两,这还没算上董繁昌的房产商铺,以及他带走的那些。
贪官跌倒,朝廷吃饱,真是说的没错。
“两江总督查不查?”
两江总督职权范围包括江西、安徽、江苏三省,一般为正二品,加兵部尚书衔可为从一品,是大清九位封疆大吏之一。
“如今的两江总督是谁?”
“满洲镶蓝旗伊拉哩氏・阿山,三十九年到任两江总督,他在任已有三年多了。”
三年,时间不短呐。
“确实不短,他上一任满洲正蓝旗的瓜尔佳氏陶岱只当了一年的两江总督,再上一任张鹏翮也只任了一年半。”
能在任三年多,说明皇阿玛对他极其信任,查贪的名单上没有两江总督,胤_觉得不用专门跑一趟。
胤K毫不犹豫道:“查,为什么不查?浙江巡抚都跑了,两江总督他再清白,他说了不算,必须我们查了才算。”
“两江总督职掌军务。”胤|提醒道。
“大哥怕他反了?杀了我们兄弟?”
“我看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胤G道:“不用如此杯弓蛇影,伊拉哩氏・阿山这人我有印象,他曾几次三番弹劾贪官污吏,又能文能武,皇阿玛曾说伊拉哩氏・阿山是个能吏,也是廉吏。”
“即使如此,咱们也必须去一趟。”
这一路见了各种表面一身正气,实则贪到骨子里的贪官,胤K再不信什么虚名。
“那就去吧,叫王进领人去松江府江海关查董繁昌踪迹,然后再去一趟杭州府抄了高士奇的家。”
“在苏州府停留一日,明日出发去江宁府。”
“是!”
胤K离京已经有二十多日了,江苏最北边的徐州府,抄家抄得的金银细软古玩玉器已经送达京城。
十二阿哥胤i和户部尚书在东直门外码头交接,八旗军把码头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但也阻挡不住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们看着一船一船的银子拉回来,一边痛骂贪官,一边又觉得新奇,这辈子没几次机会能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了。
“不得了哦,前几日山东拉回来才两三条船,要说贪,还是江苏的官老爷最贪。”
“江苏那是好地方,只要风调雨顺,百姓靠种地就能不缺吃穿,闲时去城里给老爷们做长工,女人种桑织布绣花,存些银子就能送家中子弟上学堂。”
“我叔叔的儿子是船工,经常走运河跑船去江浙,听说那边风都软的,雨都是细的,不像咱们这边,这都二月尾了,还冷的人受不了。”
“那你家怎么不去南方住?”
“嘿,那不行,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皇城根儿底下的人,哪能去外地。”
“哈哈哈,你家三代人挤在一个破落院子里,用你的嘴巴说出来,倒是听着体面不少。”
被笑的老爷子恼了:“我家再破落户,也比那些外地人强。”
“那是那是,外地人连衙门朝哪出开都不知道,咱们却能日日见到官老爷,运气好了还能见到皇子咧。”
“可不是,外地百姓也苦,狗官贪了这么多银子,都是外地老百姓的血汗钱。”
“老兄说的是。”
嘲笑外地人是皇城根儿底下百姓们的日常,但不管怎么论,大家都是平头百姓,贪官就是该骂。
“大家都回吧,该做事都去做事,听说后头还有好些大船来,后头一个月天天都有新鲜看。”
“一个月,那是多少银子?每年秋收后各地送漕粮来,也没用上一个月啊。”
“那谁知道,反正我们老百姓一月也就挣一二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
东直门热闹,皇城里也热闹,今日日头好,叶菁菁和五嫂约好了进宫给额娘请安。
叶菁菁和五福晋从慈宁宫出来,从御花园过去翊坤宫,路上碰到好些答应、贵人,这些人虽位分不高,那也是皇阿玛的女人,见了她们叶菁菁和五福晋还是要问声好。
“九福晋,听说九阿哥在江苏办了件大事呀,如今宫里宫外都在议论。”
别人都这么说了,叶菁菁能如何说,只能道:“我一个内宅之人,整日在家养胎,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贵人们可问错人了。”
五福晋捂住肚子哎呀一声,叶菁菁连忙问:“五嫂怎么了?”
五福晋微微皱眉:“是不是今日走的路太多,累着了?我觉得肚子不太舒坦。”
此话一出,一众答应、贵人们立刻后退一射之地。要不是穿着花盆底跑不快,他们恨不得立刻离她们两人远远的。
叶菁菁以为五嫂真的肚子不舒坦,正着急呢,结果一抬头,人都跑了。
五福晋捂嘴笑。
叶菁菁无奈道:“五嫂,您也是,再如何也不能拿孩子当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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