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却不赞同:“你是代表尚书夫人来的,怎么能让你孤身出去。”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周嬷嬷讪讪道,随后一指喜儿,“不若让这丫头送我出去,这样既不耽误你的事,也不会让人说姨娘的闲话。”
想到后头还有一堆事情要交代,朱嬷嬷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喜儿你去送送。”
喜儿应声上前相送。
顾夏看着周嬷嬷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唇。
朱嬷嬷躬身说:“主子刚刚奴婢自作主张了,奴婢是见您……”
顾夏抬手打断朱嬷嬷接下来的话:“无妨的,你下去忙吧。”
“喏。”朱嬷嬷笑着离开。
喜儿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一路将人送到院子外,才恋恋不舍地止住脚。她的一
只手里,紧紧地抓着一锭银子,笑眯眯地对周嬷嬷说:“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您慢走。”
“我们五姑娘是个腼腆的,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周嬷嬷拉过喜儿的另一只手,又给递了一锭银子,“出了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到尚书府来找我。”
喜儿接下银子,笑嘻嘻地说:“您就放心吧,我刚刚跟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世子对姨娘那可是捧到了心尖尖上,姨娘在王府是不会受委屈的。”
“这就好,这就好啊。”周嬷嬷十分欣慰,可不过一会儿,她又叹道,“可她毕竟只是个姨娘,若能早日诞下一儿半女就更好了,如此裴姨娘在府中也不必总是挂心她。”
“姨娘这样受宠,子嗣肯定不是问题。”喜儿说道,瞧着一点儿也不为此担心。
周嬷嬷眼神微闪:“小姑娘真会说话,不若这样,姨娘要是有喜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到时我和裴姨娘都会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喜儿听了一喜,两眼亮晶晶的:“没有问题!”
周嬷嬷满意地笑了。
喜儿的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再加上顾夏方才故意露出的破绽,和随便朱嬷嬷为自己做主的软弱模样,都在无形之中削减了周嬷嬷的心防,令她反被套路而不自知。
一个高明的猎手,不仅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还会是一个会成长的猎物。
目送周嬷嬷远去,喜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下来。
屋里,顾夏正在看书。
喜儿将得到的两锭银子放到桌上,又把周嬷嬷问她的那些话和自己的回答转述给顾夏听。
顾夏听完,沉思了片刻,道:“你做的很好,这些银子你收着。”
顾夏没有交代更多,喜儿是世子的人,这事儿她肯定还会汇报给世子,之后如何做,要不要喜儿顺势搭上周嬷嬷这条线,想来世子自有章程。
喜儿收下银子。
顾夏则继续看书,她才不管李清姿特意打听这些有什么用意呢,无论她们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只要她不咬勾,她们就奈何不了她。
苏御透露给她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她无法根据现有的情报推断李清姿的目的,那就只能不去掺和,免得坏了世子的计划。
第64章 请君
最近的朝堂,十分热闹。
起因是瑞王世子被御史台弹劾一事。
苏御因轻放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被御史台的齐御史当朝弹劾,武德帝训斥了苏御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不想这事竟被有心人捅到了五城兵马司去。
五城兵马司里的兵士大都是从前线退下的精锐,这些人有气性,也讲义气,又曾在瑞王手底下当过兵。当他们得知瑞世子竟因帮助他们而被陛下责罚时,各个都很气愤!
说到底他们始终也不认为自己收点孝敬有什么不对,他们庇护赌场不出乱子,赌桌上赢钱的人则给他们付银子作报酬,互利互惠,这本就是条不成文的规定。
这规定因赵庆而毁,少了条收钱的路子,他们已然十分不悦,如今瑞世子又因这事被陛下当朝训斥。
事情发生在夜里,知情者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怎么就闹到了御史台?
他们不曾向御史告密,瑞世子这个受害者更加不会,那告密之人是谁,可想而知了。
赵庆是林玮一的妹婿,是铁板钉钉上的定远侯府一脉。这些年他们这些退伍老兵为了报答林帅的恩情,以自身人脉影响,为定远侯府开了多少方便之门?
狼心狗肺!
简直欺人太甚!
越想越觉得憋屈的士兵们再次找上指挥使讨要说法。
可程胤却躲着不见他们。
此举无疑更加刺激了本就气愤的士兵们,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最后竟将赵府围堵了起来,誓要讨个说法。
程胤无法,只能出面规劝,但士兵们并不领情,最后还是苏御出马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闹剧虽止,御史台却藉机再次弹劾苏御,这一次是弹劾他拥兵自重。
此折一出,满朝哗然,朝堂上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认为御史台的顾虑不假,瑞世子在军中威望过盛,陛下需防范未然;另一派则觉得此为无稽之谈,瑞世子乃大应战神,全军统帅,威望不高,如何打仗?
两拨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事情进入白热化的时候,端王世子苏衡站了出来,站到了御史台那一方。
苏衡、苏御是最有可能继任皇位的两位皇孙。
很多朝臣都认为这是夺嫡的前奏,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从龙之功开始下场站队,一时间朝上的气氛更紧张了。
武德帝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支持其中任何一方,由着众人闹腾。
苏御下了衙,却没有直接回去王府,而是转道去了一处院子。
这座院子从明面上看是坐落在长郅胡同,实则就在康王府内。
康王府的面积极大,是三个王府中占地面积最广的一座。康王府的前院在宽敞明亮的裕安街,后墙却延伸到了僻静清冷的长郅胡同,整个宅子呈葫芦状,四面又有树林环绕,旁人根本无法想像能从长郅胡同这么个地方进去康王府。
苏徖喜静,就在王府的后墙处单独置了一个院子,又另开了一座大门,抬了匾,瞧着就像一座新的宅子,与康王府并不相干。
苏御平日不常登这个门,只有需要掩人耳目时才会从此门进入。
院子里草木葱郁,风景极佳。
苏御跨入大门,缓步穿过长廊,甫一走进厅堂,就看见苏衡和苏徖二人席地而坐。苏徖的身下垫着毛茸茸的软垫,后方还搁着一个炭盆,他体虚,越是这种春夏交接之际,越是不能贪凉。
苏御褪去鞋子走上台樨,在二人身边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块用红纸包裹的喜糖递给苏徖:“来的路上看到有人迎亲,就去要了颗喜糖来,味道还行,二哥你尝尝。”
吃喜糖沾喜气,每每只要路遇有人成亲,大哥和四弟他们都会上前为他讨要一颗喜糖,希望他能沾些喜气,绵长福寿。
苏徖笑着接了,打趣道:“前几天五郎也给我送了些来,我定好好尝尝,比比看你们两得的喜糖,谁的味道更好。”
“五郎惯来没有分寸,他给的喜糖,你吃上一颗尝尝味就行了,别都吃了。”苏衡闻言叮嘱,二弟的身子,便是糖也不能多吃。
“知道了知道了。”苏徖摆摆手,举着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问苏御,“来一杯?”
“……来一杯吧。”苏御看他一眼,回答得颇有些艰难。
苏徖高兴地为苏御倒上一杯:“快尝尝,这次的生姜是大伯亲自种的,味极重。”
苏御端起茶盏一口喝了,一股子冲鼻的辣意直冲鼻腔,姜味太浓了,苏御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徖见状,哈哈大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衡体贴地给苏御递上一杯漱口水:“漱漱口。”
苏御接了水漱口,好半晌才压下嘴里的辛辣劲。
“这姜茶可是好东西,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罪。”
苏徖这话说的矛盾,可旁听的两人却都没觉得有错。
顿了顿,苏徖指着一侧的酒壶,道:“这酒是给你们备的。”
苏御和苏衡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失笑。
“还是先说正事吧。”苏衡道,随即从身上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递给苏御,“这些都是我调查过后,觉得可疑的人选。”
苏御接过宣纸展开,一目十行扫过,眉锋微微拧起。
苏衡也皱起了眉:“若非你事先发现端倪,还真不知我大应江山竟被前朝旧部渗透的这样严重。”
苏御认真地看着宣纸上的名字,语气淡淡:“这些人也不一定全是前朝旧臣,应当很有一部分人并不知其中内情,他们或因恩情、或为权利,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苏御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比如这个人。”
“管越川……”苏衡看着那个名字念道,“是鸿胪寺卿。”
苏御颔首:“不错,管大人清正廉洁,屡平冤假错案,尚在地方任职时就频频打击当地豪强,疏浚河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名单之中?”一直旁听的苏徖不由出声道,“若他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他甚至不该出现在这场所谓的‘夺嫡’风波之中。”
“管大人的命是林夫人救的,他此番入局想来是为了偿还当年的一饭之恩。”苏御将宣纸折好收起,漆黑的眼中一点点蓄起寒意,“林帅和林夫人皆是侠肝义胆之辈,他们早年游历时,救下过不少人,管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苏衡闻言,面露忧色:“如此,便是有了这名册,我们也还是不知哪些才是真正的前朝余孽。”
“本也没有这么容易。”苏御眸光沉浮不定,“虞清此人心机深沉难测,她将部下像沙子一样散在各处,此番我们虽设局瓮中捉鳖,却也没有把握已将她的人全部摸清……”
苏衡:“你怀疑,她还有后手?”
苏御点头,默了片刻,才道:“不管怎样,有了这名册,就有了方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就且让她们再逍遥些时日。”
苏衡想了想,目前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叹道:“就怕夜长梦多。”
苏御闻言却是笑了:“大哥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了,到时她们只会比我们更急。”
朝堂上的兄弟争锋只是一出戏,一出先发制人的戏。
经过春猎,苏御已然猜到了李清姿的最终目的。
苏御此前一直想不明白,李清姿为何要以牺牲顾盼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视线,要想挪开自己放在齐星礼身上的目光,分明还有其他很多方法,可她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
直到苏御看到李清姿对顾盺的安排,才真正明白她的意图。
以世子妃的身份进入王府才是顾盼的真正价值,转移注意力,不过顺势而为。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而夏夏,是她们安排的后手,她毕竟也是顾家女。
李清姿的两个女儿,一个被送入皇家,另一个则被安排到前朝皇嗣的身边。
再联想齐星礼和林允南身份被调一事,她们想做什么,不言而喻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这一猜想,苏御甚至命人再次上奏弹劾自己。
两次的弹劾,都是苏御自己安排的。
第一次弹劾,是为了挑起五城兵马司的兵将们对定远侯府的不满,借此机会将铁桶一般的兵马司撕开一道口子。
程胤的不作为令情势失控,苏御便顺势安排了第二次弹劾。
拥兵自重。
果然,他深陷其中后,朝堂上突然多了很多为他求情的大人。
当然,为他求情的这些大人也不全是虞清的人。
为了查明这些人的底细,也为了彻底弄清虞清在朝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势力,苏御找上了苏衡,二人一起演了这一出“夺嫡”的戏码。
作为夺嫡的竞争对手,苏衡出手调查苏御的拥护者,名正言顺。
见两人商量的差不多了,苏徖拿起酒壶,一人给倒了一杯酒:“那这出戏你们还打算演多久?”
苏御同苏衡碰了一杯,说:“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尾了,于大局也无益处。”
苏衡点头赞同:“朝局不稳易动摇民心,如今的大应还经不起折腾,是该停止了。”
苏徖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着,指尖转动杯盏:“可就这么突然结束,你们就不怕她们起疑?”
“是有这个顾虑,但这不是还有你吗?”苏衡笑着看他,“由你出面劝和,我们哪里敢不给你面子?”
苏徖闻言,目光施施然飘向苏御,凉凉道:“我还一直奇怪呢……这次的局完全没我什么事,你怎么就非要带上我,原来是要我为你们善后啊。”
苏御唇角弯弯,举杯敬他:“劳烦二哥了。”
苏衡也举起酒盏,与苏徖装着姜茶的杯盏碰了一碰,笑说:“嗯,劳烦二弟了。”
三人笑着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但这终归也不是解决之法,起码在外人看来,夺嫡之势已成,长此以往党争不可避免。”苏徖说到此便微微一顿,他将手中空了的茶杯随意地搁在一边的小几上,说,“由祖父出面才是真正的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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