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说到这里,不由想起阿圆此前对她小声的「提醒」。她告诉宫女,若是问到此问题,定要回答给她准备好的答案。
一旁阿圆也颇有些紧张,她不知宫女会不会按她说的答案去回答。有些不安地看了柳桑宁一眼,怕误了柳桑宁的事。
柳桑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叫她的心安定了些。
只听宫女道:“因为圣子怀疑柳大人已经猜到了他罗刹后人的身份!”
这个回答听得皇帝也是一愣:“罗刹后人?罗刹族?百年前消失的那个罗刹国?”
他是知晓此国的。
曾经他也阅书无数,曾在书上见过关于这个国家的寥寥几句描述。
一旁纵七突然大声说道:“禀陛下,圣子与我等,都是罗刹族后人!圣子母妃,乃我罗刹皇族之后,若罗刹国还在,她便是罗刹公主。圣子身负罗刹族重任,我等皆为他用。”
听到纵七这么说,皇帝也是十分震惊。
一旁柳桑宁瞧准时机,立即问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家圣子闹出这么多事,还与百起、婆娑二国的重臣与皇子私下有生意往来,该不会都是为了罗刹国吧?”
“正是!”纵七掷地有声,“圣子肩负复国之重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罗刹国复起。我等甘愿追随,也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听到纵七说出这句,金浮生便知自己棋差一招,竟是输了。
但还未到绝境。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癫狂,笑得让柳桑宁只觉得浑身发毛。
金浮生恶狠狠瞪着纵七等人,却突然扭头看向叶轻雨,看得叶轻雨连连后退两步,生怕他会扑上来咬人。
却只听金浮生像是恶鬼附身一般,开口道:“叶娘子,你这般正义凛然,莫不是以为你那做宰相的父亲能逃脱干净吧?”
叶轻雨面色一白,嘴唇未曾察觉的微微颤抖了几下。
金浮生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向了皇帝。
“当初我能洗脱嫌疑,正是因京兆府尹亲自为我做了假证,证明我身上所受之伤乃是狩猎旧伤。当时的京兆府尹,就是当今大雍宰相叶步平!”
第180章 怼他
叶轻雨紧咬着下唇,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眼眶变得通红。
对于金浮生攀咬出自己父亲,叶轻雨先前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刻到来时,她还是觉得心痛万分。
她心中知晓,金浮生此刻咬住父亲不放并非是什么良心发现想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觉得自己要跌入地狱也要拉个垫背的。
金浮生眼中有着癫狂之色,他像是挑衅般看着皇帝:“陛下,你这位位高权重的好臣子也与我同流合污,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见皇帝脸色难看,金浮生更是笑意加深:“连陛下如此重用的叶相都是如此糊弄欺骗陛下,不知陛下其他臣子又会是如何呢?”
这下可是踢到了铁板,皇帝眼瞧着怒火中烧,柳桑宁见状,赶在皇帝暴怒前用轻飘飘语气对金浮生说道:“圣子怕不是罪行败露气糊涂了。若是依圣子所言,叶相当初帮圣子瞒天过海便是我大雍臣子皆有问题,那如今新济国出了圣子这么一位奸污女子,瞒着新济国王与他国皇室、重臣私下往来买卖之人,那岂非新济国全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禽兽败类?”
说完这番话,柳桑宁还气死人的笑出声:“圣子可别开这种玩笑,骂自个儿国家也骂得也忒难听了些,我都于心不忍了呢。”
坐在皇帝一侧的京兆府尹与刑部尚书都没忍住勾了嘴角,差点就笑出声来。
京兆府尹鲁深元在心中不由想,早就知晓这柳大人为人伶俐,巧言善辩,先前刑部侍郎都被她噎得不行。如今听她反击金浮生,倒是很令人心悦。
皇帝原本紧锁的眉头也不由舒展开来,他倒也不客气,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得金浮生面如黑炭。
皇帝笑过后又佯装不悦,道:“柳爱卿注意言辞,到底是新济国的圣子,要留几分颜面,倒不必如此揭底。”
这话说得,嘴上说着不要痛击金浮生,却句句都是在戳金浮生的心窝子。
皇帝说完这话,一旁王砚辞忽地站出来,他拱手道:“陛下,叶相如何到底是我大雍之事,且过后再审也不迟。只这圣子一事俨然败露,不知陛下觉得当如何处置?”
见皇帝陷入思考,王砚辞又在一旁拱火:“此人无半分对大雍之敬畏,全然不将大雍律法,不将陛下颜面放在眼里。若是轻罚,只怕会助长番邦此等气焰。若其他番邦之人也有样学样,岂不危矣?”
听到王砚辞这么说,一旁鲁深元也点头表示赞同王砚辞的意见。刑部尚书见鲁深元都表态了,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后,表明自己绝对不允许大雍颜面被人踩在地上的决心。
听到几位重臣都如此说,皇帝的神情瞧着便已经有了决断。
柳桑宁提着一颗心,期待着他说出口,要将这金浮生打入天牢,斩首才是!
金浮生见状,倒也不急,只是幽幽说道:“陛下,我有一事与陛下相商。”
到了这个时刻,刑部尚书也想有些表现,于是呵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如此多人证,圣子莫非还想狡辩?”
金浮生却看都不看他,只盯着皇帝道:“当年罗刹国寻到的那处铁矿,我欲将其所在之地告知陛下。若陛下将此事揭过,便能得到一处新的铁矿,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金浮生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刑部侍郎也紧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若是旁的交换条件,或许皇帝为了自己的颜面不会答应,可这是矿山,且是一座铁矿!就连乡间百姓都知道,铁矿有多么的珍贵。
若是大雍能多一处铁矿,那将是一件大喜事。
柳桑宁瞥了眼王砚辞,这会儿王砚辞眼神变得格外冰冷,整个人的情绪都沉了下来。她心中焦急,金浮生会拿出这招,也是他们所料不及的。
要知道,如此矿产若柳桑宁是金浮生,只怕是宁愿死也绝不会供出来。毕竟自己死了,可自己其他的族人还在。只要还有人在,利用手中的铁矿,就能有希望将事情继续下去。
再看皇帝,他果然犹豫了。
就连一旁的太后,也从愤慨之色变成了迟疑之色。
金浮生还在添油加醋:“陛下,这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那王孟然夫妇区区两条人命而已,死了便死了。以他们之死给大雍换来一座铁矿,也算是他们的福气。况且当年并非是我要取他们性命,谁叫那林氏自己想不开,王孟然又是个较真的呢?”
这话说得仿佛他一丁点都不在意。
柳桑宁听得怒火中烧:“圣子如此说,就不怕逝去之人化作厉鬼找你索命吗?”
金浮生哼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亲手杀的他们。”
柳桑宁忍不住呵斥:“圣子眼下倒是说得轻松。可你若不是心中有鬼,惧怕王大人夫妇会化成厉鬼来找你索命,你又何必非要找摩罗大师为你超度他们二人的亡魂?你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潇洒,又何必在新济国内也为他们超度多次呢?”
若真能做到无所畏惧,事情都过去二十二年了,早就抛到脑后了才是。
金浮生被柳桑宁质问得恨不得上前一刀杀了她。
可眼下他知晓不是自己发泄情绪的时候,他不再看她,而是看向皇帝:“陛下,此事也不过是他们几人片面之词,背主的东西说他们蓄意栽赃嫁祸于我也不为过。如今并无当年的实证,如何能定我的罪?”
金浮生试图说服皇帝。
“纹样已经被你去除,当年那种事,又如何能有什么实证?”柳桑宁在一旁气得牙痒痒,当年王砚辞只看到了他身上的纹样。如今纹样全无,即便他目睹了一切也无法指证。
若王砚辞是仅凭猜测就去指证凶手之人,那他也不会坚持十二年调查此事,只为找出真凶了。
柳桑宁越想越气:“依你之言,岂不是要受害者亲自来指认你才能定罪?你莫不是要王夫人死而复生?!”
金浮生耸耸肩:“你说得没错,除非受害者能亲自指认,否则如此定罪,我定是不服。我想,我父王也不会认的。届时若新济国与大雍的邦交有了裂痕,不知对谁又有好处呢?”
柳桑宁气得还想反驳,一旁王砚辞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要再说。柳桑宁立即扭头看向王砚辞,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看出了杀意。
柳桑宁心中一凉,她知晓,若是今日皇帝不定金浮生的罪,那王砚辞定会在金浮生回新济的路上想办法杀了他。
金浮生有恃无恐,问皇帝:“陛下,我方才提出的条件,你意下如何?”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得看着皇帝。
此时此刻,宫门外。
长伍站在宫门口,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可心里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家少爷进宫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今日这一局,若是输了,只怕少爷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了。
长伍正伸长脖子往里瞧着,这时有一道马蹄声传来,回头看去,却见是府上的门房。只见那门房跳下马跑到自己跟前,气喘吁吁说道:“长伍哥,你快回咱们府上看看!”
长伍问:“怎么了?”
“府门口来了位姑娘,说是……说是咱们郎主的姐姐!”门房小厮一边说一边喘,“管家也不认识那位姑娘,可瞧着确实与咱们郎主有几分相像。”
长伍一听,顿时也惊了。
他二话没说,赶紧上了马赶回王家府邸。
等到赶到府上时,那位自称为是王砚辞姐姐的娘子已经被管家请进了府中,在偏房里坐着。
一见到那娘子,长伍愣在了原地。
那娘子见他发愣,冲他轻轻颔首:“长伍,是我。”
长伍瞬间鼻头一酸,竟是眼角泛泪。
他冲着那娘子深深一揖:“姑娘,你……你清醒过来了?”
此娘子不是旁人,正是王砚辞的亲姐姐王若兰。
王若兰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瞧着苍白毫无血色,一看便是个羸弱的人。想到她竟只带着一个侍婢和一个车夫只身前来长安,长伍都不敢想她是如何生出的勇气,这一路上又吃了多少苦。
瞧她这模样,想来一路也未曾休息好。
“糊涂太久,病了太久,如今我总算是清醒过来,不想再做那个缩头乌龟了。”王若兰苦笑一下,“就是不知,如今我若说出当年的真凶,可否还来得及。”
“当年的真凶?”长伍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姑娘这话是何意?莫非……”
王若兰点点头:“当年,我看见了真凶的脸。那时我躺在地上,虽脑袋昏沉,可却没有彻底晕过去。他转身离开时面罩曾落下片刻,叫我瞧见了他的脸,我认得他……”
当时剧痛、恐惧、懊悔等情绪击溃了王若兰,叫她晕过去再醒来,竟是糊里糊涂,成了个疯子。
王若兰看着长伍:“我想要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总归要告知阿弟一声。他如今乃朝中官员,若是不好怕是会连累了他的仕途,我……”
“姑娘。”长伍有些激动,“你来得正是时候,少爷他进宫去为亡父亡母鸣冤了!你是受害者,也是目击证人,若有你的证词,想来那人定是跑不掉了。”
王若兰一听激动地站起来:“那咱们赶紧去找阿弟。”
两人都迈步要往外走,长伍突然顿住脚步:“不行,咱们这样去恐怕进不去皇宫。”
“那可如何是好?”
长伍沉吟片刻:“必须找一个能带你入宫的人。”
只是眼下与王砚辞交好的柳桑宁与徐尽欢都已经跟着入宫了,还能找谁呢?
第181章 对峙
御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看着皇帝动摇的模样,金浮生唇边的笑更加肆无忌惮,他甚至挑衅地看了王砚辞一眼,又略带侵略性地将叶轻雨上下打量一眼,直看得叶轻雨汗毛竖起来。
皇帝盯着金浮生:“你当真愿意将铁矿拱手让出?”
此话一出,柳桑宁等人的心就凉了一半。金浮生更为得意,他心知他的这个条件大雍皇帝不可能不动心,今日他定能全身而退。
他点头:“自然是真的。只要陛下肯将此事揭过不计,放我回新济,我定将铁矿双手奉上。”
“朕如何信你?”沉吟片刻后,皇帝才开口。
金浮生心中哼笑,觉得大雍皇帝果然也是逃不出这等诱惑。
他道:“陛下若不放心,可遣人随我同行,在边境之时,我自会将铁矿所在之处绘成图纸交予。”
王砚辞冷眼瞧着,此时淡淡开口:“谁又能确保你送来的图纸是真的?”
金浮生恨得咬牙,可见皇帝盯着自己,他还是将心一横,道:“那便出了长安城便将图纸奉上,陛下可遣人前去查探一二,确定虚实。等我等抵达边境时,想来陛下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皇帝,若他撒谎,那他仍在大雍境内,可随时拿下他。若他没有撒谎,已经到了边境,他可立即回新济,皇帝也不会因背信弃义而冒风险非要强行拿下他。
金浮生自认对这位大雍皇帝还是有所了解,这位天子虽多疑却也极为在意名声,想着要做名留千史的明君,想来他这般提议,皇帝会守诺。
“那便……”皇帝刚要应下此事,外头却传来声音:“陛下,微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竟是将皇帝这番话给打断了。
皇帝蹙眉,不知门外是谁在喊。柳桑宁确实听得眉心一跳,这声音……分明是她父亲柳青行的!
他怎么来了?
皇帝显然也不想让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打发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去回绝了柳青行,可太监总管出去后不一会儿却返了回来,他来到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柳大人说他有二十二年前王像胥夫妇一案的重要证人,乃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王像胥的女儿。”
皇帝听得面色顿时一凛,他下意识开口:“他竟也卷入此中?”
太监总管立即回答:“其他的奴才也不清楚,只是见柳大人身边的确带着一位女子,与鸿胪寺卿王大人确有几分相似。”
皇帝却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宣他们进来,柳青行带来的人真的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只怕是为了道出真凶是金浮生。若真有受害者直接指认,那这件事便不能不了了之,必得从严处置。否则他们大雍的律法岂不是个摆件?
若如此,那金浮生手中的铁矿,岂不是要飞走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皇帝可咽不下这口气。
王砚辞瞧着皇帝的神情,心越发的冷起来。帝王向来无情,看重的权衡的不过都是利益。作为一代帝王,要做的是如何平衡这朝里朝外错综复杂的关系,如何让国家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为了能做到这些,他们即便手上沾满鲜血,判几桩冤案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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