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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作者:法采【完结】
  白春甫露面这么多日子,门前还有人来回不断,门房不停地把上门来问的人打发出去。
  邓如蕴带着秀娘只穿了男子的衣裳,觉得这般情形,她能进门的机会恐怕不太大。
  但来都来了,她拍在了众人后面,有人还问了她一句,“闻着你身上有药味,是不是也想来白六爷门前,自荐自家的药丸呢?”
  那人又打量她,见她面生,直接摇了头,“看你也不是什么大药铺出来的,白六爷金面哪是你这等小铺子的人能见到的?你们赶紧走吧,位置让给我试试还差不多。”
  秀娘听了这话瞪了眼睛,邓如蕴倒也不生气,却也不把排好的位置让给这人。
  这人见状,少不得在后面说了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邓如蕴全然不做理会,自然她心里也打鼓自己进不去白六爷的门。
  然而待她上了前去,同门房说了一句,“玉蕴堂来给六爷送诊金,能否通禀一声?”
  她气不壮,想到门房对一众人的打发态度,又道,“不然就放在您这也成,六爷我们就不见了。”
  谁料她这话一说,门房忽的上下打量起她来。
  “您是玉蕴堂的东家?”
  邓如蕴点头,门房方才不耐烦的脸色倏忽一变。
  “您终于来了,都等您好些天了!您快请,快请!”
  形势陡然大变,莫说门前一众人懵,连邓如蕴都有点呆了,而她身后方才大言不惭那人,更是僵了神色,他只见邓如蕴打扮的寻常,不免讶然,“怎么就成了白六爷的贵客了?”
  这时有人提醒了一句,“玉蕴堂,是不是近来出了风头的那个玉蕴堂?白六爷就是在他家坐诊了好些日的?”
  这人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再看邓如蕴只觉自己刚才嘴欠,恨不能打两巴掌。
  可他如何,却同邓如蕴全然无关了。
  邓如蕴只被人一路客气十足地请进了院中,还没到花厅,就见有人已立在了花厅门口。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绣亭台楼阁锦袍,腰间束了块黄玉带,发髻上也再不是从前随便簪一只木簪,此刻带了黄玉镶银的发冠。
  风吹得他两条广袖顺风而起,一眼看到邓如蕴,长眉随着眼下的泪痣柔和地垂落下来。
  邓如蕴听到他叹声开了口。
  “这么多天了,你是把我忘了?”
  *
  白府,门前。
  杨家的马车驶到白家门前路边停了下来。
  有人从车窗外撩开看了一眼,见着门前这么多人,就不耐地皱了眉。
  “这些都是什么人,天天堵在白六哥门口,六哥都没空闲见旁人了。”
  她说得旁的便是她自己,杨家二姑娘杨尤绫。
  这会杨二夫人也在马车内,见女儿神色不定起来,怕她犯病,连忙安慰了她。
  “这些人都是西安府里开药铺的,咱们怎么能同他们一样?我打听了今日人就在家中,咱们是给大长公主殿下带了礼来的,必然能见到。”
  杨尤绫听见她这么说,才耐下些许。
  可她却拿出袖中一张洒金笺来,脸上又露出不安。
  “昨日章表姐到了西安,她还在孝期不便出门热闹,祖母便道趁着春日花开得正好,办一场花宴。只是这花宴办得急促,娘你说,咱们能请得动六哥,也来咱们家的花宴吗?”
  杨家自杨老夫人年前病了,许久没办宴请了。
  这次老太太显然是为了孝期的侯府外孙女,撑着身子也要在自家办一场宴,替她热闹热闹。
  这花宴本是请些杨家在西安的亲友好友,但昨儿她女儿却在众人面前提了白春甫,引得外甥女问了一句。
  “我也听说白六爷在西安,不知会不会得闲前来。”
  外甥女这一说,越发让女儿来了劲头,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上白家的门,把白春甫请去杨家的花宴。
  杨二夫人拗不过女儿,只能陪着她来了。
  这会母女两人使人往白家门前递了帖子。
  不想却得了白府门房的回话,“说是六爷这会,正在府里见一位等了多日的贵客,咱们得先等等呢。”
  贵客?杨二夫人不知是谁,心里好奇白春甫的贵客能是何人,但也只能安抚着女儿先等着了。
第56章
  阳绣坊, 白府。
  邓如蕴再次见到白春甫险些没认出来。
  他着锦袍带玉冠,人立在那如同刚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通身气度再与从前不一样了, 邓如蕴一时间竟然没敢上前。
  见她定着没动,白春甫轻轻压了眉, 低头向她看过来, “不光把我忘了, 甚至不认识了吗?”
  他不由地叫了她一声,“蕴娘... ...我还是我。”
  邓如蕴这才回了些神思,抬头向他看过去, 也没敢多看, 只道。
  “我来给你送诊金。”
  她显然有些拘束,白春甫本要引她进花厅, 却转了身,“去书房吧,花厅太冷了。”
  邓如蕴还以为是他怕冷,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到了书房, 此间摆着几只书架全是医书,房中墨香与药香交错飘荡,邓如蕴见他叫了竹黄倒了茶来, 竹黄朝着她眨眼,她总算是感到放松了些许。
  白春甫见状松了口气, 同她坐到了一边, 问起她近来如何。
  邓如蕴倒也没什么旁的事, 跟他说起了玉蕴堂的生意。玉蕴堂的生意越做越好了,自家制的药自己都不够卖, 还有旁的小药铺等着进货。
  “... ...原先在金州的时候,各家小药铺虽不如大药铺品类齐全,却也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成药售卖,也有自己的钱可赚。没想到在西安府情形大不相同,大药铺要什么有什么,小药铺却连好一些的药都卖不起,而大药铺的价钱也比寻常高上许多。”
  她问白春甫,“京城也是这样吗?”
  兴许是有钱人多,都爱往大药铺买药,穷人没钱便没得挑拣品质,才成了这般状况?
  然而她这么问去,白春甫却摇了头。
  “不是,京城不是这般。我也去过济南、保定、开封等地,唯有西安才是这般。”
  邓如蕴讶然,白春甫道,“你说的我其实先前就留意了,一直在坊间行医没有露面,也有仔细探探的意思。”
  他说自己今次从京城过来,一来是探访好药,二来也是考察陕西药务,“先前就有太医院的太医,察觉到了陕西尤其是西安的医药比旁处都要贵,达官贵人倒无所谓,但百姓看病却是艰难。”
  他跟邓如蕴道,“玉蕴堂能短短几月就做起来,正是因为价格低廉且药效实在,这两者均得的情形,在玉蕴堂之前的西安药市上,几乎没有。”
  他说到这里静了一下,门前递帖子上门的声音隐隐顺着风飘了过来。
  邓如蕴同他道了句,“外面有好多人,想要跟你自荐自家的秘方宝药。”
  白春甫闻言笑了一声,“他们来了好多天了,其实我也见了不少人,有些人手中确有几种好药,但若说哪里的好药最多,实话实说,那莫过于研春堂。”
  他说研春堂财大气粗,“手里握着西安最好的药材,养着整个陕西最好的药师,若是哪家药铺能同研春堂交好,还能稍稍分一杯羹,就如那老万和,但若是同研春堂不对付,莫说分一杯羹,用不了多久,就没有动静了。”
  邓如蕴一下就想到了玉蕴堂先前的事情来。
  “难不成,研春堂是想一统西安药市吗?”她睁大了眼睛。
  白春甫沉吟了一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药市价钱若全然抬了起来,利润可不是一般的高,旁人可能不易做到,但研春堂是秦王府的产业,背后靠着西安府最粗壮的大树。”
  邓如蕴默然,白春甫也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他们兴许还照旧行事,眼下见我露了面,都偃了旗息了鼓。”
  他见邓如蕴不说话了,又道不急,“他们有什么心思,早晚是要露出真章的。我不急,至于玉蕴堂,仍旧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他会在她身后一直站着的。
  后面这话他虽然没说,但邓如蕴哪能不知玉蕴堂这般顺利地开下去,本就是他在后面立着的缘故。
  她不由捏着袖子里的诊金不好意思给了。
  “我该多给你送点礼才是,多亏白六爷了。”
  这话出口,白春甫看着她,三分好气地笑了起来。
  “我还要收你的礼,你当我是什么了... ...”
  这话一出,气氛悄然变了一变,两人都笑了起来,又似从前一般说起了话。
  话若是投机,时间便也偷摸着一不留神就滑落而去。
  等邓如蕴一抬头,发现天色都有些晚了。
  她想到门前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她起了身。
  “这会可不早了,你还得忙,我就先走了。”
  她要走,白春甫也连忙起身,“这才什么时候,我门前哪日都有这么多人,其实没什么可忙的。”
  但邓如蕴也不好再多留,她还是要走,只是刚一抬脚,他当先一步,阻到了她身前。
  邓如蕴差点撞到他身上,抬头讶然向他看去。
  见男人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了一句,“留下来吃个饭,不行吗?”
  他嗓音有点轻,可语速却比平日里的悠然和缓,不知快了多少。
  邓如蕴不太适应与他过近的距离,往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
  “我跟秦掌柜说了,今日还要去一趟玉蕴堂。”
  她说着,同他笑了一声。
  “白大夫的好意心领了,改日我同秦掌柜带着重礼上门,再蹭你的饭吧。”
  她话说成这样,白春甫再多言也不合适了。
  男人长眉垂下,只能一路送了她离开。
  人都从门前离了去,他还站在门口默然看去良久。
  有人叫了竹黄一声,“小黄子,那是谁家的姑娘?”
  只有一个人会叫竹黄这种名字,也就是跟随大长公主出宫的曹公公了。
  竹黄被他叫得头皮发麻,只怕曹公公哪天叫顺了口,给他送进宫里去。
  他赶忙老老实实地回答。
  “回公公,那不是谁家的姑娘,那是玉蕴堂的东家。”
  但曹公公却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咱家看不出来,那是个穿了男人衣裳的姑娘家吗?”
  他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六爷这般上心?”说着还思量道,“若是门第太低,大长公主殿下恐怕不会愿意的。”
  竹黄闻言咳了一声,“这只怕还轮不上门第的问题,东家她,其实是滕将军的夫人... ...”
  话音未落,曹公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啊?!”
  他只看着白春甫还站在门前,虽不再继续往人离开处看去,却也默然垂下了长眉,眼下的泪痣如同西斜的日头一般,静默地垂在西山边缘。
  ... ...
  白府门前。
  邓如蕴这贵客再次出现,众人看她的目光全然不同,有些还点头哈腰地想跟白六爷的贵客、玉蕴堂的东家认识一番。
  但邓如蕴暂时没这么闲心,很快离开了去。
  停在旁边的马车,车上的人见白府有客,先是去周遭银楼布店里转了一圈,再回来却听闻贵客还没走,又等了三刻钟,才见门口热闹着,贵客从白家门前出来了。
  女儿只在旁焦虑不安,杨二夫人却万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贵客,能让白家这般迎接,白春甫见了这么久。
  那一定是哪位从京中来的高门显贵吧?
  她从窗口白家门前看去,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衣裳穿得也是平平,有人叫他玉蕴堂的东家。
  什么玉蕴堂的东家,她不知道,但杨二夫人定睛往那人脸上看去,只觉这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恰巧,这人没同门前那些人多说什么,就往马车停着的路上走了过来。
  人越走越近,近到马车旁的时候,杨二夫人蓦然见她抬头往自己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杨二夫人一下认出了白家的贵客。
  这不是滕越那小契妻?怎么,怎么白家的贵客会是她?她看花眼了吗?!
  邓如蕴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杨二夫人,不免挑了挑眉。
  车里的杨尤绫却叫着母亲快往白家去,“娘在看什么,六哥还等着咱们!”
  杨二夫人被她扯到,不得不收回目光。
  而邓如蕴也无意同她多言,带着秀娘离开了去。
  只是杨二夫人母女递上帖子,奉上给大长公主的重礼,确实见到了白春甫。
  却见这位白六公子神色不知为何有些落寞,神思不属,似乎也并不想有什么言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让人将母女二人送了出来。
  杨尤绫只觉见到了白六哥,还高兴得不得了。
  但杨二夫人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
  这位大长公主的嫡子,见她们母女用了一盏茶的工夫,但先前见那滕越的小契妻,却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她惊疑不定,女儿却只问她。
  “娘,咱们的花宴帖子送了过去,你说白六哥会来吗?”
  杨二夫人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她在白家遇见了那姓邓的穷丫头的事情,实在太玄乎了,难不成是她丫头气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走了眼?
  她想着,让女儿去绸缎庄里看料子吃茶,自己则叫了车夫。
  “去滕家,不,去那什么玉蕴堂。”
  车夫还不知玉蕴堂在何处,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便驾车带着杨二夫人去了。
  不想还没到玉蕴堂门口,就见到了邓如蕴。
  她还穿着方才从白家出来时的衣裳,杨二夫人这次再没看错,她干脆下了车来,叫住了邓如蕴。
  “真的是你这丫头?!”
  邓如蕴没想到她还追了过来,挑了眉。
  “怎么?您不是要登白六爷的门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这话简直精准戳到了杨二夫人的疑痛之处,杨二夫人脸色都变了。
  她只见邓如蕴巴上了白家气焰嚣张,气道。
  “你怎么有脸说的?你偷偷摸摸上外男的门,滕越怎么娶了你做妻?”
  她这话出口,邓如蕴可就笑了。
  “二夫人不是说我不是将军的妻吗?我既然不是,为何不能同旁人往来?”
  这话直把杨二夫人噎得难受,秀娘在旁更是道。
  “没见过这样追着讨人嫌的。”
  杨二夫人自认也是西安府的贵妇人,还同秦王府结了姻亲,女儿说不定往后要做王妃的,还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
  偏这姓邓的丫头几次三番地把她气得仰倒。
  “白家人见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入得那等高门大户的眼?我劝你老实点,莫要在这西安上蹿下跳,西安府的高门大户不是你能走得动的,没得折损了你自己。”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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