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让她别怕,“我护着你,她不敢怎么样。”
邓如蕴没听清楚后面的话,她只想着孟昭方才那句,她说朱意娇如今的做派,简直同封了公主一样。
待到下晌从孟昭陪嫁的宅院离开,孟昭再次请她去自家,邓如蕴道谢着婉拒了。
她回了滕府就立刻叫了唐佑过来。
“能不能找人去玉泉营,给将军送了信?”
她把手写的一封短信笺交给了唐佑,唐佑立时派人去了,还道。
“将军若是没有带兵出关的话,约莫明日就有回音了。”
邓如蕴暗暗点头。
今日朱意娇的诡笑可能确实把她吓到了,她只怕自己去岁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万一朱意娇再冷不丁将她绑走,这里不是西安是宁夏,朱意娇只会更没有王法。
而滕越领兵在外,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谁想邓如蕴这信送出去,还没到翌日,甚至恐怕都还没到玉泉营,滕越竟然回来了。
邓如蕴看见他出现在院门口睁大了眼睛,她不禁地迎上前去。
“你、你接到我给你送的信了?”
她快步迎到了他身前。
滕越看着眼前的人脚下微怔。
她一直很少迎他,在她闹着要跟他和离之后,更是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此时她竟然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主动到了他身前来。
滕越心口倏忽一阵发烫。
她是不是又肯跟他好了?不闹着要去找那个人了?
滕越目光落定在她脸上,伸手上前牵了她的手,柔声。
“什么信?”
他这问话把邓如蕴都问懵了一下。
“你不是接到我的信回来的?那你是缘何回来?”
她说完,才察觉他掌心将她的手握了起来。
她略一察觉,连忙抽开了去。
她这一抽,滕越心下一落,见她又往旁边同他错开了半步。
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和好,她还是想着那个人,不肯跟他亲密... ...
男人默了默。
但见她眸色焦急,又正经问了过来。
“你让人跟我送什么信?出了什么事吗?”
说话间,他叫了她回到房中,此处没有外人,邓如蕴也不讲究许多了。
她当即就把遇见了朱意娇,又见朱意娇露出了诡异笑容的事情,告诉了滕越。
“... ...我不是过于紧张,只是上一次,她这般笑容之后,就有了山匪绑架,闹出许多事来。我怕她又有什么手段等着,也怕因为我耽搁了你的事。”
滕越闻言愣住。
他这才晓得,去岁她能在朱意娇和土匪手下有所准备地脱逃,是因为朱意娇冲着她诡异地笑过。
但那时,他只觉得她行事不端,与她之间不曾亲近,她被朱意娇所警告,也只能自己默然准备。
滕越心下一阵难言,想要抱她,又怕她不肯。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再默默把事情留在自己心上,而是第一时间就给他送了信!
相比去年,她对他终于是有一点信任了。
滕越心头失意、惭愧与一点点欣然交织,他不禁朝她柔声安慰道。
“蕴娘,我这次回城,本就是要带你走的。”
昨日鞑靼小王子又现身边墙之下,但他还没出关,人又跑了。
副总兵王映带兵出战在王洪堡守敌,原本也是本着这鞑靼小王子而来,却跟他传信,说这鞑靼小王子并不像是真的要伺机入侵,更像是在扰他们视线,将宁夏的兵将视线都引在关外。
滕越得了副总兵这消息,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当机立断地奔马回了一趟宁夏。
此刻他同邓如蕴说来。
“我同孔徽王复响他们,本料着今年暑夏,恩华王府可能按捺不住要造反,但眼下看,或许都等不到暑夏到来。”
他看向邓如蕴,邓如蕴亦向他看过来。
房中静谧一场,只有滕越的声音低响在房中。
他道,“我预感,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话音叮咚落地,邓如蕴深深吸了一气。
滕越却道不怕,“我们并非是毫无准备。只不过,我不能再把你放在城中。”
他叫她,“蕴娘随我一起去大营,只有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邓如蕴抬头向他看去,日光不明的室内,他的一双英眸却闪着灼灼的光。
*
翌日,滕越把邓如蕴带出了城。
原本他是想偷偷把人带走,装成兵的模样安放在他营帐里。
但邓如蕴提及的朱意娇之事令滕越心下一惊,他一早让人安排了车马,道是要送邓如蕴回西安,大张旗鼓地将人往城外送去。
孟昭早间没在城中,邓如蕴只能给她留了个信,就先跟着滕越出了城。
自然他不能让她单独往西安去,万一路上被劫更糟糕,待马车走了半路,就把她从马车里接了出来,让马车继续往南去,邓如蕴的人则扮成亲兵的样子,跟着滕越去了玉泉营。
滕越这边到了玉泉营,就派人去找王复响。
可惜到了次日早间,他派去的兵回来,说各处都没找到王将军。
滕越只觉不安,一面让人去给领兵镇守在王洪堡的副总兵、王复响的叔父王映送信,一面亲自带人去找了他一趟,想让他把家眷这两日安排出城。
邓如蕴暂时留在了玉泉营,滕越的将军帐中。
不料滕越前脚刚出去找人,王复响后脚竟然来了玉泉营里,可巧就同滕越错开了去。
而他还不知道滕越寻他何事,直道自己口渴得很,大步就往滕越帐中大步走来。
还吩咐着守在帐边的兵,“快去给我倒壶茶来,天热渴死人了!”
帐边的兵被他突然吩咐的有点发懵,直到他几乎走到了帐门口,卫兵才急忙将人拦住。
“王将军,你不能进!”
卫兵这一开口,帐中的邓如蕴才听到,竟然是王复响来了,还到帐门口了。
她心下一跳,听见王将军满腹狐疑。
“怎么了?你们滕将军不是出去找我了吗?我在他帐子里等他不正好?”
卫兵还是为难地拦着,“王将军,您还是别进了... ...”
将军帐中还有个兵,但这兵并非是真的兵,是将军偷偷藏在这里的将军夫人啊!
他们不知要不要说,王复响却莽的很,他这厮只好奇地一把撩开帐子走了进来。
“我倒要看看滕越背着我,藏了什么好宝贝!”
而他一步跨进来,真就看见了滕越藏着的好宝贝。
他看向邓如蕴,邓如蕴也看向了他。
大帐内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王复响脚步定在了原地,可他却在看到邓如蕴就这么在滕越营中,通身穿着滕越亲卫兵的衣裳站在那的时候。
苦苦思索数月都没想出来的旧忆,此时此刻突然跳进了脑袋里。
“你、弟妹你... ...不就是从前在金州,偷偷潜在滕越兵营里,还不让他知道的、那个小姑娘吗?!”
这一瞬间,王复响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见过她两次,一次以为她是潜入兵营的细作,另一次是在滕越身后的亲兵队里见过她。
他一双虎眼瞪大。
“弟妹,你这不是早就认识滕越了吗?还跟过他,为何滕越说他没见过你?”
他这颗大脑袋瞬间乱掉了,他直言。
“滕越又骗我?我得找他对质!问问他弟妹分明早就同他好了,他怎么能骗人说没见过呢?”
他说着就要迈出帐子去,可脚步还没迈出,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王将军,可以不要问他吗?!”
王复响脚步顿住,他诧异地回头。
“弟妹什么意思?”
他问过来,邓如蕴也晓得自己再扯谎没用,王将军已经全部将她记起来了。
她面露几分尴尬难言,却不得不开口。
“从前,我确实跟过滕将军,只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今更不想让他知道。”
“那为什么啊?”王复响问。
邓如蕴尴尬一笑,“王将军就当我不好意思吧,不想让他知道我痴痴跟过他。”
王复响眨了眨眼。
邓如蕴则一步上前。
“我想请王将军把这事忘了吧,千万不要告诉他,也不要同其他人提及,就当做是我与王将军之间的秘密,行吗?”
她恳求地看了过来,脸上的焦虑不是假的,反而眼中的恳请越发真切。
接着她躬身朝他行礼而来。
王复响见状,虽然搞不太明白她缘何如此,但她都这般求了他,他还能怎么说。
他连忙上前扶了邓如蕴。
“弟妹不必行礼,这等小事有什么紧要,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便是。”
他连声应下,“我不会跟他说,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人,弟妹放心吧!”
邓如蕴其实有点不那么放心,但见王将军都这般应了,她只能道谢连连。
“那就拜托将军了。”
王复响又是连连答应,不好再停留地走出了帐子。
他走到外面,捡了个树荫坐下,便把自己的亲兵叫了过来。
亲兵前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王复响恍惚了一阵,吹了吹风,才道。
“你把我的酒都收起来吧,我不喝了。”
他这话一出,亲兵惊讶得不行,“呦,将军要戒酒了?!”
王复响重重叹气,说得戒。
“必须得戒,下定决心要戒了!”
他答应了人家保守秘密,要是不戒酒,万一那天酒后吐真言,给人家说出来,更说到滕越脸前,那可怎么办?!
他喝醉了酒是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他不能失信于人啊!
他说戒,攥了拳头给自己鼓劲。
“从今往后,我王复响,不喝酒了!”
他这话说完,就给自己灌了壶茶。
不想茶水喝完没多久,外面一阵飞驰的马蹄声而至。
是滕越回来了。
邓如蕴也听见了滕越回来的响动,迎到了帐外。
王复响也大步走过来迎他。
但两人却都见滕越脸色紧绷至极。
他一时间没有开口,直到从马上飞身而下,快步走到帐子前,才开了口。
帐前风声呼啸。
他缓声,一字一顿。
“宁夏城封了。恩华王朱震番,已起兵造反!”
话音落地,呼啸的风将营帐前的置放兵器的木架,轰然吹倒。
玉泉营上积云漫天,与东北方宁夏城上空的黑云紧紧连在一起。
黑云低低压下,豆大的雨点在这一瞬骤然砸落下来。
王复响和邓如蕴皆是倒吸一气。
“孟姐姐他们还在城里... ...”
“昭昭他们还在城中!”
第71章
城外玉泉营。
王复响一想到孟昭还在城中, 立时就沉不住气,这就要往宁夏城方向去。
但滕越一把将他扯住,“你现在回去也进不了城, 进去了没法把人带出来,嫂子与一众女眷都是宁夏各将领的家眷, 只要你还在领兵在外, 恩华王慑于你手里的兵, 她们就决不会有事。”
王复响心知他说得有理,但想到孟昭还在城里就心下难安。
邓如蕴和滕越在城中时,曾给孟昭传了信, 但孟昭有亲眷染了病, 她赶过去探望,同滕越他们错开了来。
但此时, 恩华王朱震番已然兵变宁夏城,再论这些细处也无甚意义。
“当务之急,是我等如何应对。”滕越直言。
他朝着王复响看了过去,后者也重吸了两气沉下心来。
“叔父当下领兵在王洪堡,他那处可有消息传来?”王复响问。
王复响的亲叔父, 正是如今的宁夏副总兵王映。
鞑靼小王子带人袭扰边关,宁夏总兵姜赣让王映和滕越各带两队人马驻守在王洪堡和玉泉营。宁夏兵马分散开来,城中空虚, 正中恩华王下怀,这才有今日造反事起。
滕越本以为还得两三日, 不想恩华王已然坐不住了。
王复响这话问出, 滕越就告诉他, 自己已经派人联络了王映,也在半路分派了斥候回宁夏城继续打探。
“按照咱们之前的商议, 一旦恩华王在城中造反,我们将他困在城中,他所起之事不能扩散开来,早晚兵败;可此番也是没料到他如此急切,如果能联络到副总兵,我与他夹击宁夏镇城,不成问题,若是联络不上,咱们就退守河东,也能将恩华王摁在边关,无路可走。”
宁夏乃是九边险地,西有贺兰山天险,向东向北皆是鞑靼之境,唯有过黄河往东南方向的庆阳府,才是连通陕西唯一的路,那处最近的是灵州所,就在河东不远,控住灵州,就能阻断宁夏与外地的交通,恩华王再是造反,也翻不出大浪来。
滕越自与邓如蕴一道,误打误撞抓获了那西安黑市的贼首,从他处查到是恩华王府一直偷偷购置军备,意图造反之后,就同军中交好的兄弟商议过应对之策,也暗中布置过人手。
大营之中,他在舆图上点画,同王复响道。
“最差的状况,也就是恩华王向我们提前下手,且击败你叔父在王洪堡的兵马。但这种可能并不大,最多不过是他来不及与我联络,率兵先行过河往东,退守灵州。”
这样一来,滕越的玉泉营就成了被困的孤军,境况不妙。
王复响连连压眉。
两人在舆图前商议对策,邓如蕴却听得营帐外面又有了急奔的马蹄声。
“是不是有人来报信了?”她提醒出口。
滕越转头往外看去,就见帐子被撩开,有人直奔而至,正是他派出去联络王复响叔父王映的亲兵。
亲兵满身沙尘,身上还有喷溅的血迹,顺着一阵疾雨滴答下落,他急急开口。
“将军!今晨恩华王派人袭击了王洪堡,副总兵率兵与他们恶战一场,双方堪堪战平,副总兵转而东撤,带大军过河往灵州去了!”
此言一出,邓如蕴便吸一气。
王复响抬头,与滕越对了个眼神。
这状况,虽不至最差,但对驻守在玉泉营的滕越来说,也没了太多可选的余地。
“叔父退到河东了,你怎么办?”王复响问去。
营帐中默然,只有帐外豆大的雨滴,砸的帐篷砰砰作响。
滕越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了刚回来的亲兵。
“你来的时候,副总兵带兵到底有没有渡河?可有恶战?”
亲兵立时道,“没有恶战,直接渡了河。恩华王世子带兵追击在后,副总兵率先赶到渡口,先行渡河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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