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舒有点什么想说出来,她虽然并非真是保姆的女儿,但是蓝银霜对她来说,胜似母亲,不然她不会喊小妈……
但是她此刻作为一个“保姆的女儿”,她没有立场去质问他们,你们看不起保姆什么?
“保姆怎么了?我们家望舒厉害着呢,她家里,我蓝姨那儿可是我第二个家。”萧津渡摇摇头,边喝茶边说,“你们是真不懂那种温暖,一辈子吃不了几个好菜。”
众人:“……”
甘望舒手心发了一阵烫,有热气氤氲出潮湿,像被淋了一场雨。
她下意识偷瞄了眼他。
萧津渡放下茶杯,拿起茶壶泡茶,“这身份真是比金尊玉贵的继承人好多了,不差钱,有门路,有背景,又不用继承家业困住自己,想玩什么玩什么,羡慕死我。”
甘望舒内心:我也羡慕。
她没忍住直勾勾望去,他也看来,两人相视一笑。
旁人完全一个反对的声音都不敢吱了,全部附和起来。
“说起来真的是,不然说次子就比长子快活多了,反正需要继承家业就快活不了。”楼靳感叹。
“搞得我都有点不识抬举不想回家了。”
亭子里笑声一片,然后有两个男人一拍即合说国庆后要去欧洲玩,一下子就说好了,说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们喊萧津渡。
萧津渡把第一杯茶挪到甘望舒那儿,又抽了个纸巾叠起来搁在杯子边缘,给她垫手,怕她手心的小伤口碰到茶杯烫。
边忙边说:“我没空,你们去吧。”
“妹妹你有空吗?一起走啊,你多快活。”楼靳扭头转移目标。
甘望舒:“……”
她端起茶,嘴角微弯:“可惜了,我刚从林州调到北市,还没法休假。”
“唉,那行吧,你们俩就只能羡慕别人了,你们劳碌吧。”
甘望舒喝了茶,还没放下杯子,手机振动了。
她摸起来瞅了眼。
居然是萧津渡发给她的。
萧总:“等你有空咱俩去新疆看星星,去非洲看动物去,就那破欧洲看人有什么好玩的。”
“……”甘望舒手机差点摔大理石桌上。
一行五人在亭子里喝了好几壶茶,看着星斗一夜变幻,渡过了一个美妙的中秋节,于深夜十二点才从山上下去。
下山容易多了,所以甘望舒都是自己走路的。
萧津渡要给她的手消毒上药,她嫌弃弄了洗漱不了,说没事,打发那个一脸担心的男人去睡觉。
只是可能是喝多了茶,洗漱完两点,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三更悄然而至,甘望舒依然睡意无影踪。
再待一会儿就天亮了。
她想发消息问萧津渡,明天要不要一起看日出,如果他要看,她干脆不睡了。
他们好像想去露营?日出也许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日出那地方远,需要人陪同,如果他们不去她就在酒店看就好了,虽然质量差了点。
刚拿起手机,一阵急切滋啦声就扑入耳中。
甘望舒回头看窗,发现外面已经一面迷蒙,别说星星了,那么大一圈月,都仿佛未曾存在过。
真下雨了。
甘望舒丢下手机,倒头就睡。
滂沱大雨洗清了廊北山顶所有飘渺浮尘,清早漫山遍野都是泥水混合草根的清香。
手机响起语音电话那会儿,甘望舒睡得正香。
她拿起来随便摁了就闭上眼睛,从鼻腔发出一记询问,连开口都懒得:“嗯?”
“起了,望舒。”
“干嘛。”她知道是萧津渡,直接翻身就埋入枕头中。
细碎雨声里一句磁性嗓音闯入耳朵,“我们去露营。”
“……”甘望舒呢喃,“雨停了吗?”
“没有,要的就是这种刺激感。”
“……”
“天气好露营有什么意思?”
“……”
啊,痛苦,她就知道萧总还是那个喜欢把人脑袋干开瓢的性子,爱刺激。
“去哪里露营啊?远不远?”
“也在度假区里,但是那一片是没人的,开车去,不用多久。”
“度假区里,还要开车,还是没人的,你直接就说这座山上有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适合露营,就好了。”
“你这总结重点的能力是不错的,开公司吗?给你投资。”
“……”
甘望舒掐了电话。
那头的男人一看没声了,拿下手机一瞧,笑了。
他丢下剃须刀,出了房间。
酒店一早给每个房间的客人送了一捧插在水晶花瓶里的花,两只红玫瑰和两只青绿洋桔梗。
甘望舒花了半小时洗漱,换衣服,开门时看到那个放在门口的花瓶,人清醒了一些。
把花瓶拿进去,还没从茶几直起身子就听见脚步声传到她身后了。
她没关门,那声一听就是萧总的。
“起来了?我还想来提供叫醒服务呢。”
“你私闯民宅叫人起床呢。”甘望舒转头,手摁在困倦的眉心揉。
萧津渡莞尔,表示:“这不算私闯吧,要计较的话,我肯定是保护你的那个,你看你都不关门。”
“你家酒店出现事故你就完了。”
“这也不是我家酒店,中明的,我姨父的。”
“……”甘望舒不想和他拉扯这没营养的,她现在说话很费力气。
萧津渡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外走,问:“怎么了?一大早又没有给我好脸色。”
“困,昨晚喝太多茶了。”她忽然转头指着沙发上的小包,“帮我拿一下,我那个露营的装备。”
萧津渡回头去拿。
甘望舒要接过,他却直接甩自己后背上了。
甘望舒:“……”
她扭头往外走,也不去客气了,那包左右不过五斤重。
“好困,现在做什么都需要力气,别说话了,我保证对萧总没有任何情绪上的不满。”
萧津渡笑了好一会儿,真就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来烦她。
一行五人在度假区停车场见面。
楼靳拿下放耳边的电话。一侧的男人问他:“谁心脏病?”
“崇业董事长。我老爹在国外,让我去医院探望。”他把手机丢入口袋,“我说人在icu,怎么看?”
“看家属。”
“他就是这么说的,我说人家家属才不难过呢,崇家那么多口子人,这会儿家产争得你死我活了,还管他老人家寿命几度的。”
“你爹指定得甩你一句,你管人家争不争的。”
他笑着点头:“一字不差。没辙,我说我在露营,他把我骂一顿。崇家有事,我成不肖子孙了。”
三个男人倚着车子笑。
甘望舒听了半段,想给单叶心打电话又怕她还没起床,算了,回头再说。
他们开了两辆车子来,原本四个人是刚刚好,但是现在多了甘望舒,分配起来就有些不方便。
“蓝小姐没睡好呢?”一见面就有人问。
萧津渡恰好顺着这个话说:“她一夜没睡,喝多了茶。你们不困的话三个人一个车吧,让她自己躺平睡觉。”
“睡呗,就是也没法睡多久,开个半小时就到了。”
甘望舒道了谢,在萧津渡的手势下,走往一辆黑白相间的车子。
“这车子……越野用的吗?长得,奇奇怪怪的。”甘望舒用她困倦不已的眼扫了一圈,不懂如何开车门。
萧津渡点头:“巴博斯,越野的。”
他给她开了门,自己上去后趁着她还没闭眼,问:“我给你买个车子怎么样?望舒?咱不买贵的,买个你通勤……”
她往后一倒,闭上眼,“你当我死了吧,等我不在了你烧给我,烧个私人飞机。”
“……”
萧津渡往后座一瞅,她真的动也不动了。他笑了,无奈地摇头,“早晚得跟我抱怨北市的交通,你就等着吧。”
“我公司有车子的。”
“不是出差才给你配?”
“我好歹是大设计师,一个车子还没得用?还能让我去坐公交?”
“那车子天天载同事,和公交也没区别。”
“……”
“你不是说出差不住酒店公司可以补贴现金吗?那不用公司的车子能补贴多少?”
“……”甘望舒嘟囔,“我不知道。”
“你回头问问,咱拿了钱自己买不行吗?”
“那点钱不够买个自行车。”她闭上眼。
萧津渡启动车子,淌入铺天大雨中,“有启动资金就好了,我给你补点,买个布加迪都是小事。”
“……”
甘望舒说他:“女娲补天要是有你这么狠,现在地球哪有白天,都是黑夜。”
“……”
萧津渡笑得说不出话,等再次回头,她已经睡着了,脑袋蜷缩在抱枕里,只看得到一双阖起的凤眸,长睫弯起半盖住细白眼皮,在颠簸中一颤一颤。
这么大雨,这么颠的路,是真的困。
今天雨实在是大,山路难开,原本按照酒店的提示,半个小时能到的路程最后开了差不多五十分钟才到。
度假区专门开辟出来的露营地,没人,卧山踏水,视野如海,一望无际的雨幕丝毫不比星空差。
前面的车先到,几个男人撑着大伞下来捣鼓后车斗上的东西。
萧津渡在车里把雨靴换上,撑了把黑伞也下去。
走到后排一看,小姑娘睡得好香。
他打开车门,把她怀里的抱枕轻轻抽出来,扯开拉链,把抱枕变成一个毯子扬开盖在她身上。
十分钟后,一个巨雷打在山顶,甘望舒被吓醒。
环视一圈,人在车里,前座没人,车厢乌漆麻黑的,外面乌云挂在山巅宛若一幅老画,四处空洞没人,她吓呆了,着急忙慌去推开车门。
外面有几顶帐篷已经初具雏型,但是没有人。
“萧津渡?”
“萧津渡??”
“萧津……”
一双大长腿从远处闯入雨幕,身披长款雨衣,手执长柄黑伞,雨靴踩着厚厚积水笔直朝她而来。
甘望舒哑然,刹住了喉中的话。
他大步流星到了眼前,把车门关上,堵住扑进去的雨水。
甘望舒着急地要再次推开。
萧津渡拍了拍玻璃,示意她降下来。
甘望舒才想起,马上去找开关。
但是,车中黑漆漆的,这车又是第一次坐,她连门把手在哪儿都不知道。
萧津渡本想上前座去给她开,但是他一身雨水,进去车子都湿了,就直接拿手机打开手电筒。
她一看,也学着打开手机电筒照明,然后在他隔车窗的指挥下,降下了一半车玻璃。
萧津渡对上她无助的眼神,安抚道:“醒来了?被吓到了?”
“嗯。你们去哪里了?”她抱住毯子,拧着眉心,看他像看着一束发光的希望。
萧津渡:“就在帐篷后,一会儿就好了,来接你。”
“我现在不能下去吗?我睡不着了。”
萧津渡:“打雷,虽然不会有危险,但是你出来会吓到的。”
“这天气露营真的不是来受刑的吗……”甘望舒痛苦道。
萧津渡嘴角上扬,“年轻人嘛,玩乐无非就是花钱找罪受。没事再半小时雨就小了,我保证好玩的。”
甘望舒脆弱而可怜地说:“我能不能下去,跟着你们,我在这里会更怕的。你还有雨衣吗……”
萧津渡:“你等我。”
他走去附近一辆车子,从里面抱出来一个牛津袋子,到她这里,打开车门塞进去又阖上车门。
甘望舒迅速拆开,取出雨衣,雨鞋,一整个套上,再推开车门。
风雨猛烈地扑面而来,脸上一下就睁不开眼睛。
甘望舒的脚还没落地,已经感觉整个人被淹没了。
“车子好高啊,地在哪里啊……我睁不开眼睛。”
萧津渡转到她面前挡住那个风向的雨,其实这个雷阵雨一直转风向,所以雨伞没用只能穿雨衣。
“往下踩,没事。”他扶着她。
“软软的好像水池,下面真是地吗……”
萧津渡一笑,把自己的脚挪到她不敢踩的地方,“踩下去。”
甘望舒还以为是踩到石头了,一会儿才发现好像是……他的脚。
她要抬手擦眼睛睁开眼,但手上都是水……
她甩水,但那一瞬,一双手盖上了她紧闭的眼睛,虎口顺着拇指的弧度,柔软地从她的左眼到右眼擦过,又反过来用手背擦了一遍。
她愣愣睁开眼睛的时候,萧津渡左手撑伞,右手伸到左手,扯开了雨衣露出衬衫袖口,又给她擦了擦眼睛。
甘望舒看了看他,又拿走自己踩着他的脚。
地上积水深厚,她的脚落在水里却没想到山间地不平,至少和另一只脚差了五公分,水里草地滑,她整个人骤然往不平的左脚边一侧摔去。
萧津渡把左手的伞丢到右手,左手臂弯捞住她往下坠的身子。
甘望舒电光石火间整个扑入他怀里。
下一刻就被迅猛捞起摁在车上固定,眼前被一堵胸膛遮住。
黑伞压下盖住两人的身子。
不寻常的强风在耳边呼啸,宛若世界末日。萧津渡纹丝不动地挡住她,像一面堡垒。
甘望舒眼前黑如三更夜,只能感觉到某个缝隙里,一条水珠顺着一抹起伏的,喉结,流淌入普蓝色衣领中。
第20章 萧津渡给她的微信备注。
风的呜鸣声大约在两分钟后在耳边走远, 听着没那么叫人颤抖了。
甘望舒在那一圈安逸的围墙怀抱中,也稳住了原本紊乱至极的心跳。
萧津渡握住她的手腕:“跟着我的脚步走,要是路不平就抓我衣服。”
甘望舒吸了吸鼻子, 站直身子,迈开腿踩在有十公分的积水中,一步一浪声, 仿佛行走在沙滩浪花里。
这样的露营也是神奇,她还没有过露营的体验, 不知道正常是怎么样的, 只是这一刻觉得, 确实挺刺激的。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生活来点刺激确实也不错。
到帐篷前,萧津渡掀开中间的一个帘子把她送进去,“在里面找个椅子坐下, 我们把外面的绳子固定好了就来收拾里面。”
说完他就放下帘子走了。
统共三个帐篷,前后如金字塔一样搭着。
室内依然铺着水,但是也放了椅子还有一些看上去是准备当床的用具。
甘望舒拿手机查了一下露营帐篷里都是怎么装潢的, 看完就去拆开那些牛津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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