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充气垫, 又看看地上的水, 这样好像放不了。
甘望舒找了一圈, 发现角落丢着一把铲子。
她马上明白,捞起铲子在帐篷的最中央一下砍进去, 不是很费劲儿地扒出一块混合水的草地。
她继续铲, 从头铲到尾, 在帐篷中挖出一条小沟壑, 积水在这沟壑中汹涌澎湃地排出帐篷外。
地面虽然依然有水流动但再也不积水了,甘望舒丢开铲子, 再去把牛津布里的床垫取出来。
虽然也没用过这种需要自力更生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正常人都能看得懂,她翻了翻找到充气口,再找到电动充气泵,装上,摁。
睡垫开始饱满起来。
十分钟后,帐篷被人掀开门帘。
萧津渡刚踏入一步,脚僵在原地,没有再动。帐篷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儿,但是床垫已经铺好了,茶几竹椅也摆好了,还挂了灯,连电池都接上了,虽然还没开,似乎是怕费电。
地上一道小沟里水花潺潺急切,宛若一条小河流贯穿帐篷。
“望舒?”
萧津渡茫然地转头去找人,“望舒?”
“怎么了,那个蓝小姐不是在车上吗?”楼靳从帐篷外的天幕下扭头望过来。
帐篷都处理好了,剩下门口几个天幕,他们几个在处理。
萧津渡没有应,直接转到隔壁那个帐篷去了。
一掀开,地上蹲着个人,手里一把铲子在水流里哐哐挖着。
雨声太大了天也黑,甘望舒根本不知道有人来了。
“望舒。”萧津渡喊。
甘望舒吓一跳,回头。
她双手握着一把半米长的铲子,脸上淌着几丝雨水,湿哒哒的发丝贴着如玉的脸颊,长睫颤动,水珠因此没入瞳孔中。
萧津渡深吸口气,又禁不住笑,走进去:“你怎么挖起来了?我们来就行了,你快放下。”
“没事,我闲着。”甘望舒绽开一丝微笑。
“你瞧你这模样,终于有点建筑师的样儿了,哦,建筑工人。”
“……”
甘望舒低下头继续挖。
萧津渡一近身,脚下被污水淹没。
他错开一步,屈膝下去拿她的铲子,“给我给我,你瞧你手都泡白了,虽然水还不凉但别感冒了,我给你带了个衣服忘记拿给你,你先去隔壁坐坐,我一会儿忙好去找衣服给你。”
“没事的,穿着雨衣我不冷。”
甘望舒退后一步,看着他力气贼大的一铲子下去,三五下的功夫就在地上砍出一道沟,再从头到尾划拉一下,瞬间沟渠就出来了。
“手法比我好哎,效率高,你更像建筑工人。”
他笑了。
“那我这,至少能在你们甘氏混个包工头吧?”
“……”甘望舒默默道,“你上中明去当呀,干嘛上甘氏来当,搞得咱俩都尴尬。”
他乐不可支:“甘氏尴尬,你尴尬什么,你又没卖身。”
“……”
他起身要出去收拾另一个帐篷,临走说,“你别整天把你和甘氏标在一起,你们性质不一样,知道吧?”
“……”
甘望舒起来充气垫。
等她忙好,另一边帐篷的气垫已经被弄好了。
一看那两帐篷都让甘望舒收拾好了,他们几个男人都对她吃惊的赞叹。
“蓝小姐这么厉害。”
“带你来玩的,蓝小姐一下子干这么多活儿。这怎么好意思啊。”
楼靳递给她一块干毛巾擦被水泡湿了的手。
萧津渡瞅了眼他那只手,又看甘望舒有些被泡发的伤口,不由握起手腕看:“疼不疼?”
“没事,破皮而已。”甘望舒没觉得不舒服。
萧津渡指着藏在中间的帐篷,“你住这个,望舒,先进去暖一下,我已经都点上灯了。”
外面风雨实在是大,甘望舒也没多待就进去了。
大概五分钟后,萧津渡掀开门进来,递给她一盒子吃的,还有一件外套。
“你没吃早餐吧?垫一下肚子,中午我们烤东西吃。”
“这天气能烤东西吗?”她抱过那个装着可颂的盒子。
“可以,不然我们不得饿死。”他轻松道。
甘望舒又接过他的衣服,“这个,是谁的啊?”
“我的,我们做了来露营的准备了,带了一两件外套,你穿吧。”临了要走时看她在盯着衣服却没动,他道,“别嫌弃,出门在外。”
“……”
甘望舒才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穿他衣服很暧昧……
但是脱下雨衣后只穿一件单薄的毛衫确实有点冷,她以为只是来度假区过一个夜,没带那么多厚衣服。
甘望舒把那件加绒冲锋衣穿上了,拉链一扯到顶,瞬间觉得钻入暖气房里。
萧总是有备而来的,真爽。
她捏起一个可颂吃,走到门口,穿过透明的门帘看外面,他们还在砍引水渠,把门口的积水全部排走。
几个人没几分钟把积水排得干干净净,露出还算苍翠的地儿,末了就开始准备午饭了。
甘望舒看萧津渡用长腿勾了把竹椅,掀起雨衣,坐下。
楼靳他们拿石头几个堆起一个小灶台,萧津渡从口袋里摸了摸,手拿出来时就变魔法似的幻化出一缕橘红色耀目火光。
点上一张纸,随手丢入石头垒砌的灶台里,里面的柴火几秒前被淋了什么东西进去,此刻萧津渡的火随手一丢,火光瞬间冲天。
他还泰然自若坐着,倒是帐篷里隔老远的甘望舒被吓了一跳。
她回去也搬了把竹椅到门口坐下,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他们忙。
东西想必都是度假区配套的,他们什么都有,不一会儿就烤上兔子了。
楼靳去找了个叉子弄天幕上的积水,没弄好,把水洒灶台上了。
余下几个男人瞬间唾弃他。
楼靳笑着回头:“我能是故意的吗?”
萧津渡丢下手里的柴火,起身去帮忙。两人平衡一些,很快积水都排走了。
雨没有像萧津渡说的那般,半小时就停了,只是转小,从暴雨转成了中雨。
甘望舒看他们几个玩玩闹闹感觉跟看电视一样,觉得很有意思,这些生活都是她按部就班的十几年人生里没有过的,甚至在这么极端的天气中出门,她的人生里都没有过尝试。
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因为无人会舍身犯险救你于与之无关的苦难,哪怕是至亲,你没有什么价值那别人为你犯难的理由冲动就少了一些,很多东西都是一比一的。
但是萧津渡说,年轻人嘛,玩乐无非就是花钱找罪受。
他觉得,花钱找罪受,是可以理解的,至少在年轻人里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么说,她也觉得脑子清晰了些,甚至现在她不觉得是花钱找罪受了,很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甘望舒发现萧津渡在看她。
隔着一片帘子与三四米的距离,他斜靠在椅子里悠闲坐着,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但是瞧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感觉她发呆多少时长他就看了多少时长了。
甘望舒不自在地低下头。
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又微微撩起眼皮。极目之处,萧津渡的手在朝她招。
甘望舒犹豫了两秒,就两秒,很快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她坐到萧津渡身边。
“哎,蓝小姐,你吃兔肉吗?”楼靳问她。
“我都行,没什么忌口的。”她轻声道,又说,“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名字,不用那么客气。”
“你叫什么来着,津渡叫你什么书?”
“望舒,望月的望,舒卷的舒。”
“望舒啊,这是月亮的意思?”
甘望舒:“差不多。”
“行,那以后就叫你望舒了。”
“望舒,这个名儿,有点耳熟……”边上一个男人一边翻转兔子一边嘴里嘀咕。
甘望舒心头一凉,好像一瓢水砸在心头。
她看去。其实他们几个男人她应该都见过但是除了楼靳她印象深刻一些,其他认不出来。
眼下总不能在这掉马吧,她马上先发制人:“除了楼先生,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呢,那我怎么称呼你们。”
萧津渡懒洋洋抬手,不是很热情地指着一个穿黑衬衣的男人:“这个姓荣,荣晟,荣氏的二公子,和甘氏没什么关系不用认识他。”
“……”
几个男人大笑。
关键是本人也承认,并不觉得怎么了。
萧津渡又指向对方边上一个穿白衬衣很风雅的男人,“这位姓宋,宋此洲,从文搞什么科研的,也不用认识。下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
笑声又起来了。
最后坐在楼靳身边穿着件卫衣的男人,萧津渡说:“这我同岁的堂弟,姓萧。”
甘望舒惊讶,在对方微笑客气的目光下,心有些虚地笑一笑,末了趁着所有人都去看那几只兔子,她扒拉了下萧津渡的手,扭头看身后的雨,等他回头时,她悄悄问:“你们萧家和甘家的仇,是整个萧家的吧?不是只是你吧?”
“当然,从一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肯定是现在所有姓萧的都有份。”
甘望舒吸气:“那,不是多一个人恨我了嘛……”
他皱眉:“恨你干嘛?我说了你别老代入自己是甘家的人,你再代入一个试试。”
“……”
甘望舒默默回头去烤火。
但是萧津渡刚转过头,她就忽然又拽着他耳语:“我再代入一个,你连我也恨起来了是吗?”
“是。”
“……”甘望舒力挽狂澜,“你不是说你不恨甘家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甘望舒小眉头一皱:“你说你平时不和他们交集就行了,你心里不会没事老去恨着他们的。”
“是啊,是没事不会老去恨着,但是不妨碍是仇人,提起来能说是朋友吗?”
“……”
甘望舒静静地没有吱半个声。
萧津渡:“所以你要是老把你代入甘家,我把你也当甘家的人了,咱俩还怎么玩?”
“……”
“你说呢?怎么玩?你教我。”
“……”
甘望舒颓然放弃,点点头转身看火了。
“你俩扯什么呢把我们蓝小姐扯得这眉头紧锁的样子。”楼靳乐呵道,倒了杯茶递给甘望舒。
因为刚刚吃了面包,是有点渴,甘望舒就马上接过:“谢谢。”
“客气了。”
萧津渡瞟了眼楼靳那明耀的笑意。
暴雨没停,骤然又来袭。
甘望舒一边喝茶一边看雨,山间能见度已经不足二十米,其实十米开外已经是一片朦胧了。
忽然间出现的白色世界倒是很好看,说它温柔,它比海浪还激烈澎湃,说它猛烈,甘望舒又能看半天移不开眼,很喜欢。
直到他们烤好了午餐,萧津渡招呼她吃。
甘望舒也是第一次吃这种纯纯用柴火烤出来的肉,觉得味道和大酒店里所谓的纯火烤的,还是不一样。
见她在思考,萧津渡问:“好不好吃?”
“好吃~”她眉梢弯起。
萧津渡嘴角上挑,又给她扯了一条腿。
甘望舒平时就是小鸟胃,今天接过那只腿的时候,虽然犹豫但是也没有拒绝,有点难以抗拒。
后面吃到还剩一半的时候,她果然吃不下了,但是不好浪费粮食就一直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啃。
她起来走动,到天幕边看雨:“怎么感觉那里有鱼在跳呀,是我眼花了吗?”
萧津渡看去:“河里跳出来的,等会儿我们去捡,不少的。晚上给你烤鱼吃。”
“哇。”甘望舒真是瞬间爱惨了这种纯朴不已的生活方式,她举着兔子腿回去落座,“什么时候捡?带我哦。”
“你一会儿去睡觉。”萧津渡从她手里拿过那吃得整整齐齐剩下一半的兔腿。
甘望舒愣愣看着,又瞄了眼边上他那个也看的堂弟,“你,干嘛?”
萧津渡把兔腿丢桌上:“吃不下别吃了。”
甘望舒要去拿已经来不及,那肉已经和其他垃圾丢一起了。
她尴尬道:“我,我还能吃的。”
“我还不知道你那个胃,是没一起吃过吗?别吃了,一会儿拿去钓龙虾。”
“……”她悠悠点头,随后想起他刚刚说让她去睡觉,“我现在不困了。”
“你不困晚上就困,晚上估计雨停了,能玩。”
“你的天气预报一点不准。”
萧津渡一乐。
两人扯来扯去,大家都吃完了。
雨势实在是如山倒,出去也走不稳,甘望舒也不想跟着去捣乱了,就老实钻入帐篷里。
刚在看着手机闲走消食,帐篷就有人闯入。
甘望舒回眸。
噼啪噼啪的急切声势下,进来的男人对她莫名笑起来:“你穿这衣服,有点可爱啊。”
“……”她无敌尴尬,“什么?”
“只剩半张脸了,如果不冷可以不用拉那么高,不舒服。”他指了指她的下巴,全藏在领口里了,剩下的脸真的非常小。
甘望舒:“我喜欢,这样穿,低调。”
“……”萧津渡一瞬脸上飘了层满满当当的不理解,“不低调的话,给猴看啊?”
“……”
她不说了,问他:“你来干嘛?这不是我的地盘吗?”
他乐了下:“我来给蓝小姐借雨衣,我的让姓荣的拿走了,他的打湿了。”
“那我不是没有了?”
“你在这休息,睡觉。”
甘望舒虽然也没打算跟着,但是他这么一说,莫名就让她觉得有点孤单,像个被留在家里看门的小孩儿,有点笑不出来。
萧津渡见她耷拉的眉眼,剩下那半个手掌大的脸本来就不够看了,她还像个蜗牛一样不开心地缩起来。
他一边拿起她挂在角落的雨衣扬开披上,一边朝她走近。
甘望舒原地没动,觉得穿衣服的萧总,莫名的帅……
直到人到跟前了,和她距离只剩下大概二十公分的样子,她才呼吸有点微微地不平稳。
萧津渡:“外面风太大了,怕把你这小身板吹水里去了。”
甘望舒没吱声。
萧津渡看到她手机亮着,不经意间一瞅,是她昨晚拍摄的月亮。
他从雨衣里的西裤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她:“给你。”
“干嘛……”甘望舒瞳孔里全是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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