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浓烟确实熏人,除了一小部分走地道逃走的,大部分留守的死士还真被一把火烧得只能从楼里出来,跟守在喜云楼的死士们缠斗在一起。
但这么大的动静,不仅惊动了还在京郊大营里劝说守营将军出兵的司马仪,滚滚浓烟更是让远在京城里的好些老百姓都看见闻见,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九门提督和京兆尹不得不又分出一部分兵力往浓烟升起的地方去查看,等他们到达喜云楼的时候撞见的,除了打得难舍难分死士和暗卫,还有在外围围成一圈,既不进去帮谁又谁都不放走的守城官兵。
之前司马仪趁夜出城,很快就到了京郊大营。以自己的官职和司马将军府的腰牌,也很顺利见到了守营将军。
但京郊几处大营都是只听陛下指令,现在皇宫里没圣旨出城,他们私自带兵入京城知道的他们是去守卫陛下,不知道的就算说他们是要造反,他们也百口莫辩。
司马仪几乎是赖在军营里跟那些将领耗着,本以为这个差事他办不好了,却不想还能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起火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喜云楼,这一下大营不派人去看看都不行。等到了地方看见杀成一团的暗卫和死士,守营的张将军只顿了片刻,就下令士兵围出一个包围圈来。
在包围圈里面的,不论是烧死还是砍死他都不管,但是但凡有一个想逃的,不论是哪边的人一律抓起来,能活抓最好不能就一刀砍了,把尸体留下也行。
张将军在京郊大营多年,即便眼下没收到从皇宫来的消息,但他的敏锐性已经能确定宫里一定出事了。
为了保全自己又在隆兴帝或者新皇跟前露个脸,他决定先等着喜云楼这边杀完,差不多杀干净了再清理几具尸体俘虏,带着一起进京城。
自己带再多人马进城都是师出有名,他手里又有司马仪转交的四皇子的信笺,要是真的能帮四皇子成事,到时候自己飞黄腾达。要是四皇子事败,自己进京的理由摆在明面上也能顺利脱身。
城外的事王贺一直派人盯着,很快就有人把情况回禀到四皇子府来。刘懋陵在南疆带过兵,他心知此刻已经到了进攻皇城最好的时候。
京城街面上原本的兵力有起码一半被城外喜云楼牵扯住,散着进入城里的死士现在集合起来没有还不好说,即便集合起来了,只要自己能占领优势,他们跟在后面要想摘果子可就难了。
不过刘懋陵刚显露一丝他想要带私兵打进皇城的想法,就被一直坐在一旁的武承安给拦下了。
他清楚当年隆兴帝设计让王贵妃病死又全力打压王家起,刘懋陵就彻底对隆兴帝没了什么父子情义,现在让他进宫夺位跟砍瓜切菜一样毫无负担。
但武承安经历过孟半烟的事,便明白没那么简单。
之前孟半烟强着不肯跟孟海平多联系,两人你是你我是我的泾渭分明时,即便外面的人会说孟海平卖女儿不厚道,但转过头来又总要添一句:可他到底是当爹的,孟半烟做女儿的哪能跟亲爹斤斤计较。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孟海平的过错给遮掩过去。仿佛父女两个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怪孟半烟不够大度不够孝顺。
直到孟海平跟随郭家扶灵回扬州,孟半烟帮孟海平把他名下的产业代管起来。这下外面那些管事掌柜才渐渐转了口风,觉得孟半烟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这事两人关起门来聊过几回,都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可辩驳。但两人都在其中汲取到了经验,不管是孟半烟对孟海平,还是武承安对武靖,都更加学会把真实的情绪和态度掩藏得更深。
这不是两人自愿的,但他们没有办法。一个孝字压下来就比天还大还重,他们夫妻两个挣脱不了,如今刘懋陵更加不得不考虑。
因为他日后要是真的能登基,孝道二字他也要用。现在要是他最先进宫弑父夺位,那日后他还有什么立场来教导往后的皇子听他的话。
“阿陵,这次你听我的。”
武承安很久没这么喊过刘懋陵,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如此果决不容置疑的一面。
“好,那就再等等。”
刘懋陵垂眼看了看握在自己手腕上白皙微凉的手掌,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好在藏在城中的死士看见城外的浓烟以后,就再没了耐心。大皇子的谋士也清楚自家主子的处境,所以定下攻皇城的时间之后,就不再犹豫。
黎明时分,大皇子的死士最先往皇宫西边的城门方向攻,但本该换岗的侍卫并没有换,反而还加强了守卫。
双方都预料到了对方的准备,可谁都知道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知道皇城里早已有了准备,这条命也只能搭在这个上面。
但很快四皇子的私兵和司马仪带来的京郊大营的人马也赶了过来,几股势力在皇城中纠缠在一起,再加上皇城里的禁军和隆兴帝身边的暗卫,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皇城里杀声震天,往日繁华熙攘的京城几乎成了空城。人人都关门闭户,生怕又有哪路杀神带人冲进京城,再来个屠城劫掠。
孟半烟也紧闭门户,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再遮掩什么,她甚至把孟家所有人也接了过来。
听阿柒说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后,孟大蹲在台阶上抽着他那杆旱烟,忍不住低声嘀咕“原以为姑娘来了京城比留在潭州好,能另有一番天地,哪能想到竟是这般天地呢。”
孟大的眉眼里没什么愁,在他看来如今长安酒在京城卖得好,大姑娘又能在侍郎府当家做主,那就是最好的事。
皇帝老儿要跟儿子们争皇位那都是上头的事,再说反正争来争去不还是他老刘家的江山,肉烂在锅里闹得再凶最后也好收拾。
这话说出来乍一听莽撞,细一琢磨却有道理。让留在孟半烟这边的孙娴心几人都慢慢舒展了眉头,耐心等待外面的消息。
又是从天黑到天明,半夜的时候外面的响动都基本停了。但没人敢回去睡觉,就连西院里被关着的那四人都安安静静点着灯等着,人人都在等,等一个结果。
“姑娘,要不我替你守一会儿?”
“不用,你让我躺着我反而不安心,坐着还舒服些。”
孟半烟骨子里是个有些自负的人,又因为经历过亲爹的背叛,她内心里其实总有种‘大不了就全豁出去’的奋不顾身。
但这几天她终于明白,自己现在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么豁得出去。至少她现在觉得如今的日子,自己还没跟武承安过够。她还想整日被那人缠着,为了点小事跟自己磨叽来磨叽去。
天濛濛亮的时候,宫里终于来了个人。来报信的是孙婵心身边的大宫女,孙娴心和孟半烟才放心开门把人放进府里来。
“眼下宫里乱得很,大人和大爷都在宫里许是暂时没空回府,娘娘让奴婢来报个信,让太太和奶奶抽空准备准备,府里该换的要换下来,要不过两天进宫去守灵,就顾不上家里了。”
大宫女这话虽然没明说隆兴帝已经死了,但也没什么区别。有些事能做能想但就是不能说,即便婆媳二人已经从她的话里听明白意思,也只能点点头互相装傻。
“姑娘从宫里来,肯定累得厉害。坐在喝口茶吃些点心,正好也跟我们说说娘娘最近的事。”
孟半烟从不因为孙娴心孙婵心姐俩关系好,就把孙婵心身边的人当自己的人用。每次孙婵心身边的人从宫里出来,不管是送东西还是捎句话,她都要准备好辛苦银子。
不过这次她坐下话还没说两句,就见管事的又急匆匆地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来。三人这几天神经都紧绷着,见管事的这样都不由自主站起来往外看。
孟半烟呵斥管事焦躁慌张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站在院门口那一道清隽瘦削的人影。正好背着光,孟半烟只能快走几步出了房门,才勉强看清楚他的样子。
“大爷的心愿得偿,是个什么滋味。”
“轻飘飘的,脚底下踩着棉花似的。”
孟半烟穿过院子走到武承安身边,伸手拉住他微凉的手掌,看着眼前脸色又有些苍白,但眸中眼底却闪着精光的男人。
她比谁都清楚武承安此时的心情,也许是多年的病弱磨砺了心智,武承安这个人心里其实比同龄人更通透更坚韧,如今他得偿所愿,自己只想想也替他高兴。
“比你娶我的时候还高兴?”
“那倒是比不上。”
精神一直紧绷着的武承安一听这话,终于缓过些神来。他忍不住撇撇嘴,像是有些嫌弃刘懋陵和司马仪。
“他们怎么能跟大奶奶比,我这一生好与不好的,仰仗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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