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芸忙道:“谁说格格没靠山?”
她往郭氏平平的肚子上看去,笑道:“只要格格平安诞下小阿哥,不比什么都强?”
郭氏摸了摸肚子,没有巧芸那样乐观:“是不是阿哥还不知道呢。等再过两日,我就要搬去春泽斋了,那里位置偏僻,住的还不如云澜苑……”
怀着身孕连住的地方都不顺心,更别提以后了。
要不是她借口身子不舒服,早就该搬去春泽斋了。
这些日子,她想了又想,总觉得当时宋氏是故意的,要不是宋氏,搬出云澜苑的就是乌雅氏了。
―――
雅园,年淳雅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金风玉露:“说说你们错哪儿了?”
金风道:“奴婢不该隐瞒侧福晋,不该私自同二爷传口信。”
玉露一脸自责:“奴婢也是,奴婢以后事事都会和侧福晋禀报,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身为奴婢,隐瞒不报,自作主张,哪一条都是能够让她们被发卖出去的。
见她们还算明白,年淳雅舒了口气:“日后我的事情,只有经过我同意的,你们才能告诉二哥,若是再敢私下里自作主张,你们就回年府去,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她可不想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等事情发生了,她还是一头雾水。
“行了,起来吧。”年淳雅推了下手边的两盒子膏药:“回去擦一擦膝盖,别留下了什么毛病才好。”
两人跪了快一个时辰,膝盖定然早已红肿。
金风看了眼盒子,抿唇摇头:“侧福晋,奴婢们哪儿配用这么好的药,奴婢那里有药……”
她记得这药,去年因为侧福晋手上烫伤了一点,主子爷就让人从前院库房里送来的,消肿化瘀很有效用。
主子爷赏了侧福晋三盒,侧福晋用了一盒,还剩下两盒,都在这儿了。
玉露掌管年淳雅的库房,知道这药的来历和数量,自然也不肯接受。
年淳雅瞪了她们一眼:“不许拒绝,再拒绝,我就禀明福晋,打发你们回年府去。”
一听要让她们回年府,谁也不敢再有二话,一个比一个听话老实。
罚她们二人本不是她的本意,但若是这一次她不计较,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四爷的小心眼儿和多疑她是领教过了,隐隐约约也明白了当时她在桃林中提起《千里江山图》时,四爷的态度为何会转变。
所以她不能让年羹尧过多的插手她的事情,年羹尧虽是好意,却也容易适得其反,还会让小心眼儿的四爷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个道理,她明白。
年淳雅让金风玉露下去上药,但金风只让玉露去了,她怕桃枝她们伺候的不合她心意,非得带伤伺候。
拗不过金风,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桃夭怎么还不回来?”
年淳雅隔着窗子瞥了眼外面,静悄悄的,只有桃林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蝉鸣声。
金风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侧福晋别急,天黑不好走,桃夭慢些也是正常。”
“只是侧福晋,那几件衣裳可是您的心头好,您就真的舍得?”
年淳雅哪里舍得了,她心疼的分明在滴血。
该说不说,四爷的眼光审美是真的好,她所有的衣裳里,只有那几件衣裳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素雅中透着低调的奢华。
她完全可以换成别的,但带来的效果远不如这几件衣裳好。
原本这半个月四爷不来,她是打算随遇而安的,可今日这事儿让她明白了,她的清高和骄傲,在这里是不合时宜的。
既然不合时宜,就得慢慢割舍下去。
破而后立,焉知是祸非福?
原主的深情她是做不到了,但她可以与四爷谈恋爱,身为她两辈子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男朋友,保准四爷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想到这里,她暗了暗眸子,语气里透着不舍:“舍不得又怎样,爷喜欢乌雅氏,我便不能吃醋,不然爷会不高兴的。”
“你又不是爷,你怎知爷会不高兴?”
第27章
低沉的男声从窗外传进来,年淳雅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庆幸。
庆幸自己为了应付金风而没有乱说话。
方才的打算还在脑海中徘徊,年淳雅不着痕迹的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
隔着一扇半开的楹窗,夏日的夜晚掺杂着微热的风吹着,窗外廊下挂着的灯微微晃动,照亮了那个男人的脸庞。
是年淳雅一如既往熟悉的五官,不怒自威的表情,以及衣冠得体的仪态。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年淳雅便已经踩着软底绣着站起身,隔着窗子行了礼:“爷。”
四爷黝黑的眸子沉沉的望着年淳雅,她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从她的身上,他好似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起来吧。”
金风忍着膝盖上隐隐的疼先起身,然后去扶年淳雅。
在金风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年淳雅轻拍了拍她,示意她出去。
站在院子中央的苏培盛见金风出来,忙挥手让院子里跪着的奴才们退下,自个儿也站的远远的。
四爷的视线压迫感太强,年淳雅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她抿了抿唇,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爷不是在云澜苑吗,怎么突然来了妾身这儿?”
那笑让四爷看的难受,他意味不明道:“不是你让爷来的吗?”
虽说让桃夭送那旧衣裳就是这个意思,但年淳雅才不会承认:“妾身何时让爷过来了,爷可不要冤枉妾身。”
四爷也不戳穿年淳雅的小伎俩,对他来说,那几件衣裳是年淳雅向他低头的证明,所以他还是愿意给年淳雅几分面子的。
“爷在乌雅氏那儿,看到了你让人送去的衣裳,爷记得,从前你喜欢的东西,是不许旁人沾染的,如今却肯送给乌雅氏。怎么,不喜欢了吗?”
一句话,问的意味深长。
明着是问衣裳,实则是问人。
年淳雅自认不是四爷这个心思深沉之人的对手,故而把他的这句话细细的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咬着唇道:“妾身喜欢的,也得留得住才行。”
四爷转着扳指,眸子轻闪,“怎么就留不住了?”
年淳雅很是委屈:“能不能留住,从来都不是妾身能决定的。”
主动权从来都不在她的手里,但她有点想要。
听出年淳雅话中闪躲,四爷沉了眸子,一锤定音:“那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只要她对他肯像从前那样用心,他怎么舍得冷落她这么久?
四爷有些想不明白,年氏如此,难不成是因为小格格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就没有放下过?还是说那次杖毙了她的婢女,把她给吓着了?
不然要如何解释年氏的变化。
任由四爷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其实他眼前这人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年淳雅一听,就知今日的四爷不太好糊弄。
不过也好,今日这关过了,日后她就能彻底安心了。
想到这里,年淳雅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励,争取一鼓作气,彻底解决。
年淳雅面上尽是伤心难过,一副不被理解的神情,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原来爷是这么认为的吗?”
―――
“认为什么?认为本侧福晋就会怕年氏?”
李侧福晋剜了张氏一眼,张氏急急补充道:“侧福晋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说,爷去了雅园,您认为年侧福晋会不会又如从前一般……得宠?”
她是听说了四爷从云澜苑离开去了雅园,就慌忙来了蘅芜馆。
谁让乌雅氏在绣房为难雅园的奴才,抢年侧福晋的衣裳时,她也在旁冷嘲热讽,甚至还帮着乌雅氏呢。
要是年侧福晋复宠,那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李侧福晋重重的把茶盏搁下:“虽然本侧福晋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不说旁的,就说年氏的那张脸,爷就不会彻底冷落年氏。”
她是和年氏不对付,可她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年氏那张脸,在她那届秀女中可是没人能比得上。
张氏浑身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侧福晋,奴婢……奴婢……”
李侧福晋不屑的斜了她一眼:“自己做的事儿,有什么后果自己承担,本侧福晋可没指使你。”
痛打落水狗,她自然很乐意,但是她和怀恪都惹了爷不高兴,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在有什么动作,免得招了爷的眼,最后还会连累弘时。
种种顾虑下,这半个月来,她可什么也没做,不知道有多老实。
张氏简直蠢得不可救药,教训没吃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卑贱身份,竟也敢寻年氏的不痛快。
“可是奴婢都是为了您啊,您不能不管奴婢。”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火气,噔噔噔的上前踢了张氏一脚:“贱婢,自己做的事,少往本侧福晋头上扯。别以为本侧福晋不知道,你记恨年氏,找雅园的麻烦,只是为了给自己报仇而已。”
“说什么为了本侧福晋,你糊弄鬼呢。”
坚硬的木制花盆底,踢到了张氏的小腿腿骨上,疼的张氏脸色扭曲。
张氏蹲下捂着腿,唇瓣直打颤:“疼。”
一直坐在一旁没吭声的怀恪在这时候出声:“张格格,时候也不早了,再过两刻钟,院门就该落锁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张氏腿疼,一时动弹不得,怀恪就让院里的粗使婆子把人给送了回去。
李氏没好气的翻了张氏离开的背影一眼:“就会给本侧福晋找麻烦。”
她刚刚虽是和张氏那样说,但整个王府谁不知道张氏是她的人,张氏做的事,和她做的,在外人眼里又有什么区别?
怀恪扶了李氏坐下,轻声细语道:“额娘不必生气,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再说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年侧福晋争宠,而是外祖的官位。”
说起这个,李氏就不是很有底气:“可是后院这么多女人,你阿玛从来都没有提拔过谁的娘家的。”
怀恪笑了笑:“是没有,但凡事总有例外。弘时再过两年就能成婚了,他是阿玛的长子,阿玛总要为他考虑一二的。”
“你是说……”
怀恪看着李氏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正沉默着同年淳雅博弈的四爷无故的打了个喷嚏,驱散了他刻意营造出的压迫感。
听见喷嚏声,年淳雅紧张的往前走了一步,担忧道:“爷哪里不舒服?妾身这就让人叫太医。”
说着,年淳雅就要出去喊人。
四爷看在眼里,心里的那股执念和憋着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一些,说到底,她还是关心他的。
在年淳雅踏出房门站在廊下准备叫人的时候,四爷几步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腕往屋里走:“不必,爷没事。”
态度的软化,年淳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想了想,觉得像刚刚那样打哑谜不行,对付四爷这种上位者,还是得打直球才有用。
四爷熟门熟路的在她的软榻上坐下,年淳雅上前试探的拉了拉四爷的衣角,小声道:“爷还在生妾身的气吗?”
四爷看了她一眼,把衣角给拽回来,顺势抚平了褶皱,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但就是不说话。
年淳雅也不气馁,因为四爷肯踏进来,就说明了四爷的态度。
她在四爷面前蹲下,双手搁在四爷的膝头,软着嗓音:“妾身知道妾身做错了,爷就别生妾身的气了,好不好?”
四爷的目光从她小巧的下颚上,一点一点往上,移到了她的眼睛。
那双如秋水潋滟般的眸子,此刻装的都是他。
他套着扳指的拇指轻轻抚上年淳雅的眼睛,语气平淡:“说说,错哪儿了。”
上好的和田玉扳指,温润细腻,触感与四爷略显粗糙的拇指完全不同。
年淳雅尽力忽略脸上的那点感觉,眼尾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故意道:“妾身未能伺候好爷,让爷夜半从雅园离开……”
眼尾的手指忽然用力按了下去,些许的疼打断了年淳雅要说的话。
她垂着眼皮,看不到四爷的脸,疑惑道:“爷?”
四爷注视着年淳雅眼尾的那抹红,轻笑了一声:“爷觉得雅儿最近似乎变了不少。”
年淳雅心一沉:“哪里变了?”
“变得敬重福晋了,也更加乖巧贤惠了。”
四爷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了耐心,贤惠这个词,好像就不该用来形容年氏,和她一点都不搭,“雅儿当年嫁给爷时,曾亲口说过喜欢爷,如今呢?”
康熙五十一年选秀之前,年家本是要为年淳雅求免选资格的。
可那个 时候年家已经是四爷门下的奴才,年家为了表示对四爷这个主子的忠心,联姻是稳固的方式,尤其是年家上下,都格外疼宠年淳雅这个唯一的女儿,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四爷轻易不会放弃年家这个巨大的助力,年家也需要拿出态度,所以就有了四爷亲自向皇上求旨赐婚的年侧福晋。
新婚那晚,重生而来的原主本就和四爷有了上一世那十几年的感情,和四爷相处起来自然又合四爷心意,喜欢的表白,也是在洞房时说的。
此后的几年,直到年淳雅穿过来之前,四爷都能感受得到那份喜欢,所以除了原主的家世,这份喜欢也是四爷纵容原主的原因。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灵魂明明相隔了几百年,可脑海中回忆的,却是同样的事。
年淳雅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掀起眼帘,泪眼模糊的和四爷对视:“如今妾身不想喜欢了。”
四爷的眸光猛地一暗,不待他开口,年淳雅又道:“可是妾身舍不得。”
话音甫落,眼泪适时的流了出来。
四爷的心狠狠一阵悸动,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是一如既往的吩咐的口吻:“那就继续喜欢爷。”
他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就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他怕那个答案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年淳雅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她一向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喜欢他可以,但是她得要求回报。
“那爷喜欢妾身吗?”
喜欢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接受不了年氏不再喜欢他,眼里心里再也没了他的位置。
四爷久久不回答,年淳雅也不着急,就这么无声的等着,不知等了多久,耳边才传来轻飘飘的一声回答:
“嗯。”
第28章
雅园复宠的消息一传出去,后院里又碎了一些瓷器,其中就属乌雅氏那里的损耗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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