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振振有词。
她说的这两点,乌拉那拉氏怎么不明白,她都明白,但她还偏偏要再听荼白说一遍。
年氏独占恩宠,她不好说什么,左右四爷愿意,宫里也没意见,哪怕那些格格忍不住来她跟前告状,她也都替年氏给压下来了。
因为她明白,年氏再得宠,也影响不到她,更别提年希尧才回京不久,她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但,她能对年氏的得宠视而不见,并不意味着她能允许有人挑衅她的权柄。
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再次强调:“记得给年氏送赏。”
一个赏字,被咬的格外重。
第41章
于是,给正院的礼物送去没多久,年淳雅就收到了比她送的礼物贵重十倍的……赏赐。
荼白随意福了福身,脸上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维持的恭敬表情:“年侧福晋给福晋送的东西,福晋很喜欢,但福晋身为当家主母,不好白白偏了年侧福晋的好东西,所以特意备下了厚赏。”
跟在荼白身后的两个丫鬟适时的上前,桃夭桃枝连忙去接。
荼白微微一笑:“这赏赐,是福晋特意从私库里挑的,侧福晋瞧着,可还喜欢?”
年淳雅打眼一瞧,是一对粉色料花卉纹瓶,还有一个粉彩绿里花形杯。
贵重是够贵重,也够好看,只是……
年淳雅弯唇笑道:“我很喜欢,有劳福晋费心了。”
荼白站着,看着坐着的年淳雅,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侧福晋喜欢这赏赐,福晋的心意就没有白费。若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这回,便是不用提醒,年淳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荼白一口一个赏赐,东西更是粉嫩,就像是在警告她,要让她注意身份。
再联想到她今日做的事情,年淳雅就更是明白。
年淳雅头疼不已:“金风,难不成我给各院送东西,还送错了?还是说,府里有规矩,不许如此?”
要是不能这样做,想来金风定然会提醒她,可直到东西送到各院,金风也没有说半句不妥。
金风心疼的替年淳雅揉着太阳穴,肯定道:“侧福晋没有送错,府中也没这个规矩。”
“那是为何?”
年淳雅想不明白,她哪儿犯了福晋的忌讳?
向来心思细腻的金风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四爷回府得了消息,本是习惯性往雅园去的脚步一转,去了正院。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四爷会在这个时候来正院,但她看见四爷明显没有往常紧绷的神情,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凑声问:
“爷今日心情很好?”
四爷把玩着手持,点头道:“昨日去雅园,正巧见年氏在整理库房,在年氏的库房里得了一幅画。”
有时候,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说话,根本不需要说太多,该明白的,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就像现在,金风不明白乌拉那拉氏在想什么,是因为她只是个丫鬟,从丫鬟的角度出发,她自然不会明白上位者在想什么。
而同为上位者,四爷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忌讳。
这句话,是在替年淳雅解释。
乌拉那拉氏闻弦知雅意,当即就笑了:“原来如此,妾身怎么说今日年妹妹给各院都送了礼,竟是沾了爷的光了。”
乌拉那拉氏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要年氏不是妄图染指她的中馈权柄,一切就都好说。
毕竟她若是不踩自己的底线,轻易自己是不会与她为难的。
真要是对上了,也无异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四爷微不可察的颔首,话锋一转,提起了几日后的颁金节:“过两日的颁金节,福晋带着府中诸人入宫时,仔细些,太后身体不适,莫要在宁寿宫喧哗吵闹,扰了太后清净。”
与其说是不要扰了太后清净,倒不如说是不要在宫里太过惹眼,安安静静的当个背景人就好。
一说起正事,乌拉那拉氏神色也变的认真严肃:“妾身记下了,只是太后身体不适,妾身却未曾收到宫中传来的侍疾口谕。”
往常太后身子不适,后宫嫔妃,皇子福晋,都是要轮番入宫侍疾的。
四爷眸光轻闪:“太后上了年纪,每年季节交替之时总要病上一回。你不必多管,也不必多问,入了宫,只需跟在额娘身后便是。”
“是,妾身明白了。”
―――
很快就到了颁金节。
和中秋节那日一样,天不亮年淳雅就被金风玉露给薅了起来,梳妆打扮,更衣进食,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就没剩多少了。
年淳雅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吉服,扶着金风的手走到府门处,刚刚站定同李氏见了平礼,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就一同出来了。
她微微下拜:“爷,福晋。”
四爷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了她一把,而一旁的李氏还在拘着 礼。
乌拉那拉氏见状,笑着道:“李妹妹也起来吧。”
说着,她看向年淳雅:“年妹妹还年轻,入宫的次数也少,今日就跟在我身后吧。”
年淳雅有些惊讶,今日福晋对她的态度有些过分亲近了。
中秋入宫时,福晋也没说让她跟在她身后的话。
想到这里,年淳雅不禁看了眼四爷。
她记得,福晋当日借着赏赐敲打她后,四爷去了趟正院,之后再来雅园时,就给她送了一大堆名贵首饰和布料,其中还有一张地契,是一个京郊的温泉庄子。
不等她问起,就说是他拿了她画的补偿。至于想问的问题,脑子里的疑惑,也都被四爷一句误会给打发了。
今日再见福晋,便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其实乌拉那拉氏并不是因为四爷的解释才作罢,而是因为四爷肯因为这件事安她的心。
这中间有多少是为了年氏,她不清楚,但至少四爷没有因为宠爱年氏,起了要让年氏沾染中馈的心思,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第二辆马车上,年淳雅和李氏相对而坐。
马车刚动起来,就听李氏不屑的哼了一声:“要我说,你还是别做梦了,福晋把中馈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沾染的。”
同样身为侧福晋,她曾经得宠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结果就是被福晋半点脸面也不留的教训了。
之后四爷也没安慰她,她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能碰的。
李氏的话就像是一道雷,在她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原来如此。
年淳雅困惑了好几日的谜底,就这么解开了。
还没等她深想,李氏又道:“还有,别以为你给本侧福晋送了两匹散花锦,就能让本侧福晋对你有什么好脸色,你得宠一日,本侧福晋就看你不顺眼一日。”
被警告了的年淳雅:……
真的是窦娥都没她冤。
她给后院所有人都送,只是因为东西太多,给一个人用也用不完,放久了还容易过时。
谁曾想就这么简单的心思举动,就能让旁人补脑这么多。
年淳雅看在李氏不经意间点醒了她的份儿上,没有回嘴,默默记下了这次教训。
没有下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中秋入过一次宫,第二次入宫也没那么生疏了,尤其是这次跟在乌拉那拉氏后面,除了直接点了她名字的,她需要回话外,其他的都有乌拉那拉氏顶着。
而宫里的主子们除非有意,否则也不会把皇子阿哥的侧室看在眼里。
即便是这样,一整日下来,也还是累的不行。
晚上一回到雅园,连首饰都不想卸,直接倒在床榻上不肯起来。
还是金风玉露哄了又哄,才把人给哄起来洗漱。
颁金节过后没几日,初雪就到了。
年淳雅来了兴致,嚷嚷着要赏雪,院子里的奴才们顿时忙了起来。
一刻钟后,年淳雅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太监给她表演杂耍,身旁是四个桃准备的红泥小火炉,上面烤着些吃食,炉子里是桃灵调配的奶茶。
郭氏捧着泥金手炉在院门外,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美人赏景的热闹景象。
她脚步不停,抬脚跨进院子,踩着台阶走到廊下,从一侧绕到年淳雅身旁见礼:“侧福晋好兴致。”
年淳雅抬了抬下巴,立即有人给郭氏搬了绣凳:“坐吧,下着雪怎么来了?”
郭氏选择依附了年淳雅后,也是常来雅园,只不过每次都避着四爷在的时候,所以雅园的奴才们也愿意给郭氏好脸,每次郭氏来都不曾怠慢过。
这不,桃灵不言语的给郭氏递了一杯奶茶。
郭氏把手炉递给巧菁,接过奶茶抿了一口,这才笑道:“奴婢来,是因为再过一会儿,正院怕是就要闹起来了。”
院子里的杂耍还在继续,年淳雅却被郭氏一句话给吸引了心神。
她转头看向郭氏,“怎么回事?”
郭氏也没卖关子,“今儿个奴婢让底下奴才去膳房拿点心,他回来的时候路过玉萃轩,玉萃轩里不似往常一般安静,就偷偷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宋格格的侄儿昨日在京城一家酒楼吃饭,结果被人打断了腿,说是没钱吃了霸王餐。”
得益于前几次的吃亏,这次年淳雅听了郭氏的话,并未第一时间就问郭氏怎么回事,而是先自己猜。
能让郭氏特意来告诉她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巧合。
若说最近宋氏得罪过谁,无非就是钮祜禄氏。
但这个答案猜着太简单,简单到年淳雅有些不自信。
郭氏停顿了片刻,正欲开口,便听到了和她要说的分毫不差的答案:“是钮祜禄氏?”
郭氏点了下头,又摇头:“昨日是十五,宋家递了家书,信今日才递到宋格格手里,想来信里是说了什么,奴婢出来时就见宋格格拿着信,怒气冲冲的往正院去了。至于是不是钮祜禄氏,得看宋格格有没有证据了。”
年淳雅抿了口热乎乎的奶茶,早已换成车厘子色蔻丹的指尖无意识的点着杯子。
钮祜禄氏……
“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最近还是没有接触么?”
不知是在问谁,但回答的是郭氏:“除了请安时在正院能见到,耿格格就再也没有去过钮祜禄格格的院子了。”
“不少人都在猜她们二人还会不会和好。”
第42章
年淳雅和郭氏二人正在谈论,就听奴才来报,说钮祜禄格格被福晋叫去了正院。
一旁的桂圆被烤的外皮爆开,露出些许白嫩的果肉,年淳雅扫了一眼,那枚桂圆果肉就被剥了壳,送到了她的唇边。
郭氏见年淳雅没有继续再说起钮祜禄氏,眸子轻转,抿嘴笑着转移话题:“侧福晋身边伺候的人,都这般伶俐么,可是羡煞奴婢了。”
她在宫里也伺候过主子,当然知道有眼色是身为奴婢的必备技能,很多时候还关系着能不能活下去。
这夸奖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拍马屁。
被夸奖的桃灵只是笑了笑:“都是奴婢该做的。”
站在郭氏身后的巧芸也算是个伶俐的,跟着凑趣儿,佯装委屈:“格格这样夸侧福晋这里的姐姐们,可是嫌奴婢伺候您伺候的不够好?”
郭氏笑着骂了巧芸一句,转头朝年淳雅道:“侧福晋您瞧,这丫头竟还吃起醋来了。”
正好院子里落了一层浅浅的白雪,杂耍也告一段落,年淳雅扬起一抹浅笑,开玩笑似的:“那还不赶紧哄哄?”
说完,不等郭氏开口,她看向玉露,交代道:“让茶水房熬一锅浓浓的姜汤,给方才表演杂技的人一人一碗,去去寒气,也能少生病。”
被赏姜汤的人听了,当即面露感激的谢恩,比得了银子还要高兴。
这个时候的小小风寒都是会要人命的,奴才又命贱,做着最辛苦的活计,很多时候还吃不饱穿不暖。
像他们这种有主子的奴才还好,主子时不时的有赏赐,冬日的棉衣姜汤什么的,也能花些钱买到。
最可怜的就是没主子的,像是洗衣房,花房,恭房里的奴才,都是王府最底层的奴才,拿着最少的月钱,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到头来累死累活赚来的月钱,连一碗姜汤都喝不起。
正是因为如此,每年宫里和各个王府里因为得了风寒不治而亡的奴才不知凡几。
郭氏将那些奴才的感激看在眼里,情绪复杂。
身为主子,是要施恩奴才,让奴才忠心办事,但她却从未见过替奴才考虑的主子。
想起她刚入府不久,还对年侧福晋因四爷杖毙了她院中的奴才而病倒的事颇有微词,觉得年侧福晋矫情。
而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反而觉得是年侧福晋心善。
郭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依附于这样的人,总比依附于面慈心狠的人要好太多。
等她回过神,就见巧芸一脸喜滋滋的蹲下朝年侧福晋道谢:“奴婢多谢侧福晋赏。”
不止是巧芸,院子里的所有奴才都是一脸喜色。
见郭氏恍了下神,年淳雅犹豫了下,补了句:“也少不了你的。”
郭氏一直在雅园待到了晚膳前才离开。
这一日,有郭氏陪着,有院子里的奴才想着法儿的讨好她,年淳雅过得还算充实。
至于宋氏和钮祜禄氏的纠纷,年淳雅是在第二日才听桃香说了结果。
“昨日正院闹到了许久也没个结果,宋格格非说钮祜禄格格是罪魁祸首,但又没具体的证据,福晋也不好处罚钮祜禄格格,又因为宋格格是苦主,福晋不忍责怪宋格格无事生非,所以只是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两句便作罢了。”
年淳雅本以为这件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结束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日刚从正院请安出来,经过花园时,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她下意识的寻声望去,就见钮祜禄氏捂着脸颊摔倒在地,她面前是一脸怒气的宋氏。
宋氏好像有些激动,嗓音都有些尖锐:“钮祜禄氏,你别欺人太甚!”
那一巴掌,宋氏毫不留情,钮祜禄氏被打的嘴角都出了血。
泽兰一边慌乱的去扶钮祜禄氏站起身,一边不甘示弱道:“宋格格,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借着泽兰的力道站起身,钮祜禄氏垂眸,看着指尖上的一丝血迹,眼底的阴霾骤起。
只是当她抬眸时,那阴霾早已被委屈和不解取代:“宋姐姐,不知妹妹做错了什么,竟引得宋姐姐动怒,不顾规矩也要教训妹妹?”
宋氏气的呼吸急促,再也不似往日那般冷静自持:“这么多年了,我竟没看出你钮祜禄氏竟然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我侄儿的腿,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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